第83章 苏灵(带虐)86

  等终于支撑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七皇子眼前一黑,又彻底晕了过去。

  这次,他烧了小半个月。

  等他迷迷糊糊从病中清醒过来,诸事似乎都已经落定。

  顾承旻给他留了一小拨密探,自顾承旻死后,那拨密探便尽数归了他,替他在外打探消息。

  “大皇子已经下葬,因为谋逆罪名在身,未能入得皇陵。”

  “盛家原被判了满门抄斩,但盛子裴狱中揭发了大皇子结党营私的罪证,故而获得轻判。三日后,盛子裴将以白身充入军营。”

  ……

  如此种种,落入小七耳中,搅得他头疼。

  七皇子忍耐着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刺痛,明明脑内乱得不行,却仍有力气抓住茫茫思绪中的那一缕猜疑,吩咐道:“留两个人看着盛府的动向,其余人回来,查一查……”

  太阳穴又是一阵剧痛,七皇子咬着下唇狠狠压下痛楚,深吸了口气,才缓过神来,续道:“查一查我的身世。”

  *

  顾承旻没有告诉他的那些事,在几年之后,终于还是解开了最后的幕布。

  “七殿下乃圣上与羌人所生,德妃怀孕期间,圣上知晓德妃为羌胡探子,待其生下七殿下后,白绫赐死。”

  小七看着手中密报,心中除了空茫,居然已没有难过的感觉。

  “不能继承大统,居然是我最大的保命符。”七皇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手指一抬,将密报放在烛台上点燃,燃烧至灰烬。

  老太监站在他身后,骤然得知了皇家秘辛,尚在惊疑中,便听到了七皇子的呼唤。

  “吴公公,”七皇子淡淡笑道,“你怕不怕?”

  老太监愣了愣,随即却跪了下来,诚挚地伏倒在地:“若殿下不怕,奴才便也没什么好怕的。”

  七皇子轻叹了一声,目光止不住放远,似是自言自语地问道:“我怕什么?盛子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尚且无所畏惧,我又有什么好怕?”

  老太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百种愁肠都被搅在了一起,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

  七皇子的身体原不算差,但自从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大皇子死后又烧了半月后,他的身体便虚弱了许多。

  尽管宫中有了这许多变故,但七皇子表面来看,依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爱在父皇身边撒娇的小七。

  唯一不同的是,七皇子似乎变得聪明了些,渐渐在朝中显出其治国方面的才华来。

  小七抱着父皇的胳膊,笑嘻嘻撒娇道:“父皇父皇,儿臣这次去福县治水,治得好不好?”

  皇帝似乎早就忘了之前的争执,一如既往地宠爱着这个小儿子,摸着他的脑袋夸赞道:“做得不错,朕心甚慰。”

  小七甜甜笑道:“那父皇觉得三哥和我,谁做得更好?”

  皇帝愣了一下,失笑道:“你和他比什么?”

  小七抿了抿嘴,嘟囔着抱怨道:“可是我听朝中大臣都在夸三哥是个贤王,颇有父皇年轻时的风范……”

  皇帝垂下眼睑,遮去了眸中的那缕惊疑。

  等出了御书房,走进了自己的宫殿,小七瞬间收去了脸上的笑意,扶着门框止不住干呕。

  老太监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上来轻拍着他的后背。

  七皇子弯了弯唇,嘴边的笑意有些冷:“父皇还真是,一直都没变啊……”

  老太监不敢接话,只能劝道:“殿下,我去请太医吧。”

  七皇子摇了摇头,阻止道:“不必,上次你不是找太医问过了?”

  老太监默然无言。

  那次,太医诊出来的结论是“思虑过重”。

  当时这结果还让太医好生费解——宫中最傻白甜最爱笑的七殿下,是怎么做到思虑过重的?

  也幸亏,这太医与顾承旻关系比较密切,不然这话传到皇帝耳中,还指不定得生出什么事来。

  七皇子半倚在门前,看着西边日光缓缓没入,低声呢喃了一句:“皇兄你放心,害过你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名单上的一个个被除去,随着盛子裴在军营中的名声愈显,七皇子垂眸看了看纸上的墨迹,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名字。

  七皇子从小厨房里端了药出来,笑意吟吟地走入皇帝的寝宫。

  老皇帝面上已是一派病容,见到他,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来:“小七。”

  或许是年纪大了,老皇帝近年来越发沉溺于“慈父”的角色不可自拔,对着他比以前宠爱更甚。此时自然也不例外,诸多皇子中,被请过去侍疾侍得最多的,便是小七。

  七皇子把药暂且放在一边,笑得一如既往:“父皇。”

  老皇帝咳了两声,面容枯槁,愈发显出身体的颓势。

  七皇子静静坐在他身边,观察了片刻,突然出声问道:“父皇,您想传位于谁?”

  老皇帝颤抖着右手,握紧了他的手掌,安慰道:“你放心,无论传于谁,我都替你排好了前路。蜀地富余,你去那儿做个王,自在,又能享福。”

  七皇子笑意不减,却摇了摇头,反驳道:“父皇要传位于其他人,让儿臣如何放心呢?”

  老皇帝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心思,当场愣在了原地。

  小七凑近了他的耳畔,低声笑道:“父皇可是想传位于四哥?可惜啊,四哥前几日感染风寒,已是重病在身,恐怕命不久矣呐。”

  老皇帝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小七笑得极为温柔:“大哥和三哥被父皇亲手处死,二哥被关了这么久,已若废人;四哥六哥重病在身,五哥曾被父皇厌弃幽禁,乃至如今神志不清……如此算来,父皇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呢?”

  老皇帝死死握住他的手,气得双眼突出,直喘气道:“你、你残害兄弟?”

  小七收起笑意,目光冷淡地看着他,提醒道:“我只是给四哥和六哥下了服药,比不得父皇心狠,这么多的儿子,说关就关,说杀就杀。”

  “父皇,您若传位于我,我便保证四哥和六哥此病能痊愈,否则……”小七说着,轻轻吹了吹皇帝的耳朵,没把后半句话说完。

  皇帝赤红着眼,怒道:“你可知你母亲……”

  小七食指压在老皇帝的嘴上,打断了他:“嘘——我知道父皇不能传位,但,此事如今除了你我,朝中无人知晓。如今这情形,若您不愿下旨,难道要从旁支里挑人吗?”

  说着,七皇子不由面露委屈,可怜巴巴道:“儿臣好歹也是父皇的血脉,难道还比不得与父皇全无关系的旁人?”

  老皇帝手一颤,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儿子,心中一片荒凉。

  *

  老皇帝死了。

  他至死,都不愿下旨传位于小七。

  不过,正如小七所说,如今的皇室中,诸皇子病的病,死的死,疯的疯,数来数去也只剩下了他一个。

  七皇子自然而然地登基了。

  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小七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无聊。

  登基大典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开了小差,止不住想——如今的边关,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与盛子裴分别这么多年,对方的信他倒是没少收。

  而且随着年纪渐长,看的事多了,他也就渐渐明白了盛子裴曾经看他的眼神。

  几年前,老皇帝还活着的时候,盛子裴曾回京述职。

  宫宴上,隔着大半个宫殿,盛子裴遥遥看了他一眼——

  炙热,直白,却又苦涩。

  只是一眼,七皇子却突然之间明白了过来,自此,情窍初开。

  七皇子发着呆,默默地走完了全程。

  回到寝宫后,他第一眼,先看到了盛子裴送来的贺礼。

  新皇忍不住笑了一下。

  老太监小心地打量着他的脸色,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大着胆子提了一句:“盛将军好几年没回京了,皇上也要将他召回?”

  新皇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老太监心中有些后悔,却又觉得此事不能不说:“盛将军在军中声望颇高,又是旧朝人,皇上得早下决断,到底该如何待他。”

  老太监说的隐晦,但小七却听得明明白白。

  ——若以臣子相待,制衡之道在所难免,而若不以臣子相待……

  小七垂下眼,心道,除了臣子,自己难道还真的能选出第二条路吗?

  *

  新皇在位期间,多次让盛子裴平定边疆,楚朝版图再三扩大,几乎是百年来之最。

  除军事外,民间虽因战事而负担了较重的税负,但因朝廷治理有功,又懂得安抚民心,百姓也反而显示出一种安居乐业的安稳状态。

  朝中对新皇赞誉声颇高,但唯一不满的,就是新皇的身体不大好,导致其居然生不出皇子!

  小七第八百次压下大臣们提议娶亲的折子,看着边疆来的书信,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为了不娶妻,他甚至都干脆说自己不举了,结果这些大臣还不死心,总想着让他试一试。

  想起盛子裴每年来朝见时,看着他越来越炽热的目光,小七就忍不住头疼。

  更头疼的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储君之事怕是得提上日程。

  储君不难定,由于“不举”,他早早便在宗室里找了个孩子,放在身边悉心教导数年。

  难的是,盛子裴这个声名显赫的大将军到底该如何放置?

  盛子裴对他必然是忠心的,但对于储君,却未必能心服口服。

  更何况,即使盛子裴没有二心,储君对他想必也不敢过分倚重。

  小七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个好主意。

  老太监听着皇帝频频叹气,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若难以决断,奴才心中有一问,还望陛下解答。”

  小七挑眉道:“你说。”

  老太监:“陛下对盛将军,到底是信也不信?”

  小七愣了愣,过了一会儿,道:“自然是信的。”

  老太监笑呵呵道:“依奴才看来,盛将军对于功勋未必在意。若陛下信他,不如就让他去守皇陵,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小七抿了抿唇,脸上有些发热,自然没问他是什么心愿。

  老太监一语点醒梦中人,小七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这后半辈子为了江山兢兢业业,似乎也没任性过几回,不如就趁着死前,放肆那么一回。

  于是,小七下旨,把盛子裴叫进宫,对他说,希望他能替自己去找药王珠。

  ——这一来么,是为了支开盛子裴,免得他看见自己寿命将尽而失态;这二么……

  “美人珠,美人泪,美人几度梦相会。阿爹阿娘来做媒,一纸聘书跨门楣。”

  小孩子都会唱的歌谣,盛大将军总应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吧?

  小七暗暗想道,心中还有那么些不好意思。

  结果……

  盛将军愣是没反应过来,还死缠烂打地对着他控诉:“我都好几年没好好在京中陪陛下了!”

  小七气得几乎要吐血:死木头!榆木脑袋!

  盛子裴在宫中磨了半天,直到听说药王珠有起死回生之效,又想起小七日渐孱弱的身体,这才勉勉强强答应去找。

  小七被他噎得心气不顺,但等盛子裴真的转身离开时,他的眼中却又止不住地泛出一丝不舍与依恋。

  ——此去一别,或许就是生死相隔了。

  身为皇帝,多年来小七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因此即使当盛子裴回头,狡黠对他一笑,盛子裴依然没能看出,他淡然表情下那份酸涩。

  盛子裴出宫后,小七涩然一笑,终究是没忍住,一口献血染红了奏折。

  *

  小七成了只鬼。

  但死去的那一刹那,他肩上的重担似乎一下子消了下去,什么江山,什么百姓,统统被他丢在了脑后。

  他几乎是毫不停留地去找盛子裴。

  只是,小七路感欠佳,导致他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因而当他找到盛子裴的时候,盛子裴已经去受了旨,去守了皇陵。

  然后……

  他看见盛子裴在抱着他的牌位哭。

  哭也就算了,盛子裴边哭还边控诉:“小七你怎么这么心狠?我爱慕你多年不敢说,你不爱慕我也就算了,竟连最后一眼都不让我见到?”

  小七:……

  盛子裴还在哭:“什么劳什子的药王珠,明明就是没有用的东西,你还骗我说它能起死回生!”

  小七:……

  说完还不够,盛子裴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不由得将情绪发泄在药王珠上,气鼓鼓地把它丢到了角落。

  小七:……

  小七再三告诉自己,身为皇帝,不要跟这种脑残的臣子多计较,不然就算是鬼也得被气死……

  自我安抚了半天,小七实在忍不住了,对着盛子裴就踹了一脚。

  一阵阴风吹过,盛子裴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叹出一句:“你也不等等我,一个人走,不怕黄泉路上太冷吗?”

  小七恍然一愣,心头一软,眼角有些泛酸。

  一阵风过,小七的眼前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跟我走吧。”白无常说。

  小七抿了抿唇,毫无挣扎地被白无常套住了手腕。临走前,小七最后一次回头,深深地看了盛子裴一眼。

  ……

  奈何桥边。

  小七深呼吸了一口,看着陌生的环境,心中有些紧张。

  身边,有个小鬼小声地问白无常:“大人,这新鬼怎么没去阎王殿就来了奈何桥?”

  白无常对他比了个“嘘”,小小声道:“他不一样。”

  至于什么不一样,白无常就不肯多说了。

  小七听了一耳朵,也没多在意,而是鼓起勇气,从孟婆手中接过了汤碗。

  孟小满躲在全黑的斗篷下,一边欣赏着这人的帅气五官,一边故意嘶哑着嗓子,“嗬嗬嗬”地笑着恐吓道:“喝了这碗汤,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小七好奇问道:“这就是孟婆汤?”

  孟小满神神叨叨地摇头晃脑:“非也非也。”

  ——这是孟小姐汤。

  小七低头瞧了一眼,然后,彻底就被惊到了!

  这是什么黄中带赤,赤中带白,白中带紫,紫中带绿……的玩意儿?

  这也能算汤?!

  小七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嫌弃:“敢问,孟婆汤还有其他做法吗?”

  孟小满看出他的嫌弃,生气了:“爱喝不喝,不喝就不准投胎!”

  小七低头看着汤碗片刻,终究没能狠得下心喝了它,只好深叹了口气,潇洒地把汤碗一丢,道:“那我就不投胎了。”

  白无常惊呆了。

  孟小满也惊呆了。

  惊呆之余,她还有些惶恐——把阎王大人重点嘱咐的鬼的投胎路给搞砸了怎么办?!

  白无常沉默了半天,才哆嗦着对小七道:“你、你若不投胎,便随着我去趟阎王殿。”

  小七跟着去了。

  去之前,小七心中有些紧张。

  去之后,他笑了。

  阎王殿里,阎王的正座上坐着他家大哥。

  此时,顾承旻正无奈地看着他,眼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右侧方,站着传说中的判官。

  小七乐呵呵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吴判是小七登基第二年科举的文状元。

  只是这个文状元有点惨,吴判当时第一天殿试,第二天知晓自己得了状元,第三天就激动过度猝死了。

  顾承旻的右侧方,站着传说中的地藏王。

  ——是皇家寺庙里的那个大和尚。

  小七登基前后,多次去大和尚房间里喝茶论佛。

  正好这时,孟婆脱了黑斗篷,怂怂地进门。

  小七回头一看:噗!

  这不就是御膳房的那个宫女,名叫小满的?

  合着这么一圈看下来,地府里,全是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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