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65.

　　不知道是不是弟弟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北堂，黑暗的房间内温度骤降，几乎化为实质的寒气霎时间席卷整个房间，结冰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祝晴耳里，祝晴脸色变了变。

　　“北堂……”

　　话来不及说完，祝晴就被一股怪力禁锢在墙面，紧接着，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扑面而来，祝晴不由有种错觉，昔日身高不过只到自己肩头的小个子北堂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高大壮实的身影足以将她笼罩。

　　“乖乖。”不同以往清亮带着稚气未脱的少年音，成熟且低沉的成年男音从北堂喉中震颤发出，这让祝晴清楚地认识到，北堂真的变了，他长大了。

　　即便是在黑暗中，北堂也能很清楚地看到祝晴脸上每一寸表情的变化，她脸上有惊讶，有欣慰，唯独没有的，就是她面对百里长歌时的羞窘，期盼，专注。

　　或许她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看向百里长歌的目光是那么与众不同，游离在外，又不由自主靠近。

　　朋友？乖乖，这话你自己真的相信吗？

　　你看他的眼神，早就不再是朋友。

　　“我不想做你的弟弟，乖乖，你知道的，我要的，”北堂说着怜惜地捧起祝晴的脸，微低下头，抵着她的额，低声道：“是全部的你。”你是我的，乖乖，自从我捡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北堂的呼吸是冷的，扑打在脸上带起一阵寒气，仿佛下一秒脸上的绒毛就能结冰冻在一块。可他的话却是充满了占有欲的火热。

　　眼看着北堂越贴越近，冰冷的唇即将触上自己的时，祝晴轻叹了一声：“够了北堂。”

　　北堂的动作一滞。

　　祝晴轻描淡写地化开他的禁锢，啪的打开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北堂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跟祝晴想的一样，如今北堂确实长大了，近一米九的个子，精壮的肩背立在眼前，足以遮挡刺眼的灯光。红色的圆领T有点不合身材，太紧，深深地挤出身上几块结实的肌肉。

　　虽然脸被挡着，但那头熟悉的黑发变成幽深的蓝却没能挡住，直接落在祝晴眼里。祝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语气变得严肃：“手拿开。”

　　北堂没动，祝晴重复了一遍，又说：“别让我说第三遍。”

　　北堂这才慢吞吞地放下了手。

　　祝晴脸色更加难看，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只见北堂白皙俊秀的脸上多了几道似乎是用蓝墨水刻画的咒文，从右额头到右脸颊，满满霸占了一大片。

　　而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也变成了幽深的海蓝色，深处仿佛凝聚着一个小型漩涡，盯着看久了，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鬼道禁咒燃血咒……北堂，你不要命了！”

　　燃血咒，顾名思义是燃烧中咒人的毕生精血来达成短时间内修为大增的目的。据祝晴所知，原书中北堂也曾使用过这个咒，为了从百里长歌手中夺回颜雪妍，只是燃血咒虽然能让北堂修为大增，同时也衰减了他的寿命。原本身为鬼子的北堂能够不死不灭，只要他潜心修炼修至鬼王，就能得鬼道成为地仙，可是他用了燃血咒之后，修为大为精进，可寿命却只剩十年不到，最后……

　　本以为她的介入会改变北堂的最终结局，万万没想到，还是让他走上了不归路。

　　祝晴又气又恼，但更多的是愧疚。她根本不值得北堂这样为她，她跟他、百里长歌，终究不是一路人。

　　“乖乖，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北堂被骂也不恼，反而高兴地笑了，“我就知道乖乖心里是有我的。”

　　“北堂！”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说笑。

　　北堂一把抱紧祝晴，近一米九的他足以将祝晴搂在怀里，微尖的下巴抵在祝晴头顶：“乖乖，你看到了吗？现在的我，可以把你抱在怀里了。”

　　北堂的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满足。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像以前那样把她揣在自己兜里，那时候的她，只有他。

　　“你用燃血咒，就只是为了这个……”祝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嘴唇微颤，心里被莫名且复杂的情绪堵得满满的，又酸又疼。

　　北堂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抱着她闭上了眼，手越收越紧，紧得祝晴有种快被他抱碎了的错觉。不过北堂到底没舍得，即便有那一瞬间，他恨不得直接将她揉碎，用纸包好揣在口袋，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放弃他离开他了。

　　北堂用了燃血咒的事瞒不住，他也没想瞒，祝父虽然恨铁不成钢，气他胡来，但最后还是心疼这个对自己女儿用情至深的干儿子，开始天天为他熬煮延寿的药汤药膳。

　　百里长歌没想到北堂会做的那么极端，心有危机感的他开始频繁约祝晴出去过二人世界，并准备找个时间向祝晴表明心意。

　　这个时间便定在祝晴生日那天。

　　说起来，祝晴穿进这本书都快三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过生日，之前两年基本都在剧组里奔波，百里长歌一忙起来也没记住，今年百里长歌忽然说要给她庆生，祝晴差点被吓到。

　　“给我庆生？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不记得我真实生日是什么时候。”这都过了两百多年，她哪记得自己是猴年马月生的。

　　“不过原来的祝晴生日好像是在十月十八，如果你真想给我过生，就定这天好了。”过生日，这个倒是挺新奇的，祝晴心里隐隐有点期待那天的到来。

　　时间一定，百里长歌就让齐进去搜集攻略。

　　目前才过完年不久，三月初，离十月还有大半年。齐进才从酒桌上下来没缓上一个月，这会儿又接到百里长歌这毫无人性的压迫命令，气得他差点提出辞职。不过他理智尚存，没被酒精糊了脑，深知只有在百里集团旗下才能有动辄好几千万的丰厚福利待遇，于是齐进忍了。

　　不就是找过生日的攻略么，简单，分分钟安排上百条。

　　齐进雄心大略，意气风发，不到一天时间就找到了一百条庆生建议，最后合成文档发给百里长歌。

　　百里长歌很厚道，转眼给他打了一笔千万巨款。这把齐进欣慰坏了，拍着胸口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犯浑提出辞职，果然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一个字，爽。

　　百里长歌得了建议文档，为了保证稳妥，第二天就开始实施第一条计划。

　　祝晴过完年依旧留在祝家，跟过去不同，她没有立即回A市。

　　祝家出了点问题。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祝家的年轻人开始莫名其妙不见踪影，原本失踪的那些年轻人的家人只以为他们是各自出去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历练的历练，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近三个月了无音讯，家人们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打电话没人接，联系他们的老师朋友一问才知道，他们也都三个月没见过他们了。

　　祝家人都是天师，时不时要出去接任务，请假上一两个月是常事，所以他们的老师朋友也没多想，跟祝家长辈们那么一联系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立马联系警察找人，祝家长辈们则是找上天师监。

　　白即非手上的寻凶罗盘不仅可以找寻凶手，还能找人，只是即便寻凶罗盘出马，也没能找到那些年轻人的下落。

　　祝家长辈们心头不免蒙上了一层阴翳，他们有种不祥的预感。

　　族人失踪大半，身为族长的祝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无论他怎么排查，白即非怎么询问搜索，那些失踪的祝家年轻人依旧毫无音讯，生死未卜。

　　家里出了那么大事，祝晴哪走得掉，而祝父也不准她在这个时候离开，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会悔恨一辈子。

　　祝晴虽然知道祝父疼爱原主，但没想到他对她的爱这么深沉，愧疚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将那些族人找回来。

　　即便她知道那些族人凶多吉少。

　　“你脸色不太好，祝家出事了？”

　　昆山市落阳山山顶，观星台，栏杆处，百里长歌和祝晴撑着栏杆向下眺望，灯光闪闪如同繁星般璀璨渺小的昆山市尽收眼底，本来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夜景图，但祝晴却没有心情欣赏。

　　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百里长歌眼里，百里长歌忽然想起先前收到的一点风声。

　　祝晴没有打算瞒他，嗯了一声。尽管祝家并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但当初找人那么大动静，百里长歌知道也不足为奇。

　　“失踪了多少人？”

　　“近八成的年轻人。”

　　百里长歌蹙起眉，显然是被这数量惊到。祝家人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人，但其中年轻人占了大半，如今一失踪就是八成，几乎抽光了祝家所有年轻血液，这对祝家来说无疑是近毁灭性的打击。

　　“连马跃麟也算不到他们的下落？”

　　祝晴摇摇头，愁绪爬上她的眉眼，她叹了一口气：“跃麟说有人用特殊手法遮蔽了他的窥探，而这个人，我能想到的，只有她。”

　　“颜雪妍。”显然，百里长歌也想到了。

　　“以她跟我之间的恩怨，那些人落在她手上，能是什么下场。”

　　看祝晴情绪低落，百里长歌有些心疼不忍，想抱抱她安慰，最后还是克制住改为揉揉她的头：“别太自责，这不能全怪你，我也有一半责任。”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百里家那本禁-书被盗的事吗？”

　　祝晴点点头，怎么可能没印象，如果不是禁-书被盗这等大事，在救治百里爷爷那天百里长歌怎么可能离开。

　　“我以前看过禁-书目录，其中有一种极为阴毒的术法叫做万魂缚，是一种制作养魂幡的阴邪术法。养魂幡这种东西本就要以人的精血魂魄饲养才能炼制，而万魂缚对精血魂魄的需求量更多更大。”

　　“你是想说，颜雪妍很有可能在拿我祝家人炼制养魂幡？”

　　得到百里长歌的肯定，祝晴脸色越发沉重。

　　原本百里长歌约祝晴出来是为了约会，结果一谈到正事，两人都没了那种旖旎的心思。祝晴仔细一思索，皱起眉：“你说炼制万魂缚对人数需求量极高，那颜雪妍绝对不会只对我祝家下手，你那边也要多注意。”

　　“放心。”

　　“另外，那个神秘人，你也要多加留心，他，或者说是它，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祝晴有过犹豫要不要将魇妖的存在告知百里长歌，但如今形势逼人，她必须提醒百里长歌多做防范。

　　“你对它了解多少？”

　　“不多，我只知道它很危险，至少对现在的你我来说，很危险。”这还只是往轻了说，祝晴是亲眼见过并对付过魇妖的，但攻上南天门的那些魇妖给她带来的压迫感远没有那个神秘人强。

　　全盛时期的她或许能够对付诛杀那个神秘人，可是现在只有百分之七十修为的她，要真对上神秘人，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祝晴没有必胜的信心。

　　手上忽然多了份温度，是百里长歌的。

　　祝晴诧异地看着他，随后就见他小幅度地弯了弯唇：“别怕，还有我。”

　　百里长歌温柔的一面祝晴见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足以让她心生动摇。悄然攥紧了另外一只手，祝晴内心越发挣扎纠结。

　　A市市中心最高公寓楼顶层，一阵阵凄厉恐惧到极点的嘶喊声接连响起，冲破天际。只是诡异的是，正值繁华热闹之际的城市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就连那栋公寓楼内的住户都没有人察觉。

　　浓郁的黑气从顶楼向夜空弥漫，逐渐与夜空融为一体，只是那股浓重刺鼻的酸腐味在楼顶久久盘旋，消散不去。

　　颜雪妍皱起深红色的眉，不悦地扇了扇鼻子：“难闻死了，每次练完都是这个味儿。”

　　跟颜雪妍嫌弃的表情截然不同，神秘人享受地张开双臂仰起脸，深吸了一口，喟叹一声，满是满足。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呼吸了，这种久违令人迷醉的味道，太好闻了。”

　　颜雪妍一听，脸上越发嫌恶。不过她没有打算惹怒神秘人，所以没有把内心厌恶的想法表露，拿出镜子仔细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模样，那些瘆人可怖的疤痕正在淡化，确实如神秘人先前所说，噬滅符划伤的伤口只能用人的精血血肉才能治愈。

　　见状，颜雪妍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不过旋即又烦愁地皱起眉：“师父给我抓来的人用完了，可我的脸……”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尽管疤痕已经淡化，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

　　“才不过几十个人，哪那么快能痊愈。况且，万魂缚只用这么点人是喂不饱的。”

　　“这些废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问题是人，你让我上哪找那么多人来。万魂缚要的可不是一两百人，是十万！灭了整个天师界我都凑不齐。”

　　更不用说以她的实力，根本灭不了整个天师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