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67.
“禁术万魂缚？张会长，您不是在说笑吧？”
天师监会议厅，白即非抑制不住惊讶站了起来。见张会长抚着胡子点头，白即非那张严肃的脸上浮现凝重：“若真是万魂缚，天师界，危矣。”
“不行，我得打个报告给上头。”天师监虽然独立于普通人执法机构，但跟国家机关却是直属关系，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白即非有职责上报国家早做打算。
万魂缚要的人数太多，光是天师根本不够炼制，绝对会牵扯到普通人。
“我来正是有此意，不过白小友，在未有确凿证据前，建议你还是先不要冲动。”张会长慢吞吞说着，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说：“我记得白小友手上有个特殊罗盘。”
张会长一提醒，白即非立马领会，匆匆告了谢，转身直奔办公室。先前他没想到那些年轻人的失踪是因为有人在练邪术，如今有了头绪，那么找起那些人的下落就方便多了。
白即非一走，会议室的张会长也就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一步步行出天师监，老当益壮的身体一点点变化，最后成为穿着黑色大斗篷、浑身被黑雾裹藏的百里冀。
回头望了眼在天师界象征着正直威严权威的天师监，百里冀冷笑一声，消失在原地。
祝家大厅。
众人一听闻自家子弟很可能被抓去练了邪术万魂缚，一个个脸色极为难看，尤其是祝家二叔，面如死灰。
气氛沉闷且压抑，一层阴云覆盖在祝家众人头上，挥之不去。
许久，祝父才深深叹了口气说：“如今天师监已经派人去寻，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另外，这些天大家还是减少外出吧，我们无法得知对方是否只需要年轻人，祝家，百里家，或者是整个天师界，再也经不起损耗。”
炼制万魂缚需要十万人，而天师界所有天师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当然，这只是大概数字。其中即便年轻人占了大半，但价值更高的却是他们这些实力深厚的“大人”，祝父担心的是那人到最后可能还会盯上他们。
到那时，天师界就真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祝父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也正因为清楚，他们的心情才更加沉重。如果可以，他们宁愿用自己来换取后辈，而不是在此苟活，干等。
人散去后，祝父一个人佝着背远去，祝晴担心地想跟过去，百里长歌却抬手拦下了她：“让父亲一个人静静吧。”
祝晴看了他一眼，沉重地叹了口气。百里长歌揽过她，拍着她的肩安慰，祝晴顺势靠着闭上眼，掩下眼底的心急和对自己无力的恼恨。
她现在的修为还是太低了。
可是如今情势危急，她根本腾不出时间去完成任务赚光环亮度。
北堂在身后看着祝晴跟百里长歌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地抱在一起，幽深的蓝眸暗了暗，抬手抚上右脸蓝色的咒文，徐徐紧攥成拳。
“族长，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祝父不知不觉走到祝家祠堂，那里供奉着历代祝家先祖，一排大大小小的香炉插着或长或短的香，淡白的烟雾徐徐上绕。对着祖先们的牌位，祝父内心颇感愧疚自责，沧桑的面容上此刻更是多了分凄苦的老态。
他跪了下来，以往挺直的背脊在此刻重重弯了下来，似乎是在向祖宗赔罪忏悔。
这时，一道靓丽娇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祝父一惊，向后一看，见是祝萧萧，祝父眼里迸出欣喜：“萧萧，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这些天你都——”
不等祝父说完，祝萧萧就咯咯捂嘴笑了起来，祝父被她笑得一脸懵然不解，正想问她在笑什么，就听祝萧萧说：“难为族长这个时候还能想得到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既然族长这么想知道我这些天都在哪儿，何不跟我一起去看看？”
“族长，大伯，你，敢来吗？”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祝萧萧的眼睛便变了颜色，瞳仁变得深红，不慎跟她对上目光的祝父登时失去了眼中光彩，恍惚呆滞地迈开了第一步。
A市最高公寓楼楼顶游泳池边。
又是一股浓郁刺鼻的酸腐味冲天而起，直插云霄，将大块的云腐蚀出一个深绿色的大洞。颜雪妍即便是见怪不怪，此刻还是忍不住嫌恶地屛住呼吸，抬手一道符箓丢过去，立即冲出一条深红色的火龙，转眼间席卷上垒在天台边缘的残骨，几个呼吸，就将那些新炼化完血肉的骨头烧成了黑渣。
百里冀本来正享受地呼吸着这些充斥着酸腐气息的空气，这些气体对他来说是大补之物，其中浓郁的怨气更是能滋养他的灵魂，增益他的实力，可是哪知道，这才享受到一半就被颜雪妍打断，深藏于黑雾之下的红眸顿时冷了一分。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颜雪妍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想道歉却又拉不下脸，只能不冷不热地讥讽：“不过是些普通人的怨气，你不会饥渴到去吸收这些废料吧？”
百里冀冷哼一声：“如今天师式微，人数稀薄，我倒是想吸他们的怨气。”
然而没人，他上哪儿吸。
颜雪妍唇边勾起冰冷的弧度：“别急，人马上就能送到。你不是也想要祝晴的怨气和血肉么，这次，我们该跟她会上一会了。”
“你现在就想对付祝晴？颜雪妍，不要不自量力，我说过，万魂缚炼成之前，你对上祝晴不会有好下场。”
百里冀不太赞同颜雪妍的做法，说到底，一个是人，一个是仙，颜雪妍就算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是祝晴的对手，哪怕她现在实力不如当初。
他的设想是让颜雪妍炼制成万魂缚后再一举解决祝晴，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够吸食祝晴那一身仙家血肉精进修为，修成实体，更是有了一把称手的灵宝。到那时，大人一定会嘉奖他的，说不定还能送他多去几个世界。
“万魂缚，万魂缚，难道没了它，我就真的杀不了祝晴吗？她是修者又如何，有金手指又如何，我不信，运气会一直在她身上。”
“哼，再说，我可不是一个人。”颜雪妍的目光落在百里冀身上，百里冀眸光闪了闪。
“在万魂缚炼成之前，我不会出手。”
“你！”
眼见颜雪妍恼怒地竖起眉，百里冀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不过那个鬼子，我可以帮你解决。”
滴咚。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发了过来，祝晴点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百里长歌一直关注着她的情绪，一见她脸色难看，立马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父亲被抓了。”祝晴说着把短信递给百里长歌看。
说是短信，其实是一条彩信，起始写着一段地址，下滑是一张祝父昏迷不醒被符绳绑成蛹状的照片，末端又是一小段话，大概意思是如果想救人的话，祝晴得一个人到那个地址来。最后再度下滑了一大段空白后，“祝萧萧”三个字映入眼帘。
“我陪你去。”百里长歌第一时间表态。
如今他已经成功结成金丹，实力虽然依旧比不得祝晴，但绝不会拖她后腿。
“不行，如今不管是祝家还是百里家，都离不了人，我需要你留下。”
百里长歌定定地看着她，他知道祝晴的顾虑和打算，但正因为知道，他才不放心让祝晴一个人去。他们心知肚明祝父被抓绝对不会是以祝萧萧为主导者这么简单，背后绝对有颜雪妍的手笔。而除了颜雪妍，那个神秘人也是他们最需要警惕、慎重以待的人物。
如今祝萧萧主动发战书给祝晴，严令让她一个人前往，其中暗含什么心思路人皆知，百里长歌怎么可能放心。
只是祝晴主意已定，他知道自己说再多也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最后，他还是没能把心里酝酿的担忧宣之于口，将言语化为行动，抱了一下祝晴：“好，我等你平安回来。”
祝晴松了一口气，回抱住他，由衷地说：“谢谢。”
“我陪你去。”这时，门外忽然多了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幽蓝的眸子注视着屋子里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淡淡的晦涩一闪而过。
“北堂……不用了，我一个人足够。”自然地跟百里长歌分开，祝晴看向北堂的目光格外坚定。
“乖乖，你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来通知你，而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北堂说着，目光转向百里长歌，似乎在向他承诺：“我会保护好乖乖。”
百里长歌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点点头：“晴晴就拜托你了。”
祝晴：……
这一个两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时间不够，她非要好好揍他们一顿不可，让他们自作主张。
祝萧萧约祝晴见面的地方同样是在一个废弃仓库，虽然跟马跃峰先前藏身的那个仓库不是一个地儿，但荒废破烂偏僻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仓库在一座山的山脚偏上一点，背靠山林，仓库门前是一条崎岖蜿蜒的公路，不过似乎长时间没有修，路面不是很平整，甚至还有些裂缝凹陷。
这个仓库原本是个建筑材料工业厂，但看着大门上深厚的铁锈以及没了一半的标牌，足以证明这个仓库被荒废的时间已久。
仓库外的公路边是一片深谷，目测有几百米的海拔，公路旁没有护栏护桩，要是一个不慎摔下去，绝对凉凉。
虽然能够猜到祝萧萧约自己到这个仓库的目的，但亲眼见识过后，祝晴都不知道是该笑她天真还是笑她愚蠢。
让北堂守在门外，祝晴一个人进了仓库。
仓库内部很乱，地上不是乱石就是破了洞的石灰袋子，角落躺着一地腐烂的树叶，隐隐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仓库内部只有一个大门，是卷帘门，没有全部卷上去，留了一半的空间。
祝晴人高，进去需要弯腰。
甫一站直，祝晴迎面对上的就是一脸得意高傲的祝萧萧，她似乎在洋洋得意于刚刚祝晴对着她卑躬屈膝的模样。
“我来了，父亲呢？”
祝萧萧哼笑一声：“急什么，喏，人不就在那儿么。”祝萧萧用下巴指了个方向，祝晴顺势看过去，瞳孔倏然紧缩，怒意一闪而过。
只见祝父浑身青紫地被高高悬挂在天花板下方，绳子中端有只老鼠在啃噬，而祝父下方则是摆着一缸水，以祝父现在毫无知觉的情况掉下去，下场只有一个，被淹死。
“我人已经来了，放了他。”
“放人？这可不是我说了算，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祝萧萧说着望了眼绳子中端的老鼠，它已经磨断了半截绳子，以它的啃咬速度来判断，再过一分钟这根绳子就会彻底断开，而祝父也会在同一时间坠入水缸。
祝晴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眸光凝紧，攥了攥拳，看向祝萧萧：“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祝萧萧顿时得意的勾起嘴角，眼底闪过阴毒：“简单，给我跪下，再砍了自己的右手。”
“哦，记得快点，不然绳子断了，族长死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见祝晴在犹豫，祝萧萧“好心”提醒了一句。
祝晴倏然握紧了拳，看向祝萧萧的目光越发冷冽。不过正如祝萧萧所说，她犹豫的时间不多，绳子距离断裂只剩五分之一的厚度。
膝盖渐渐弯了下去。
祝萧萧看到这一幕，仿佛已然看到了祝晴跪在地上任她践踏的一幕，心里畅快至极，脸上的笑更是得意万分，甚至有些扭曲狰狞。
她终于等到了今天，终于等到了将祝晴彻底踩在脚底下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祝晴，等你废了右手，我就送你跟你爸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