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你不来我怎么办？可我这不是挺好的。阿若看着已经在烤了的鸡肉, 和有条不紊的大伙儿，特想跟四爷这么说。不过看着一身狼狈的四爷, 好歹还是忍住了没打击他。

　　此时天色已晚，刚下了这么大的雨,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难走，再瞧着这一群老的少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老先生，就是看破红尘的大和尚，四爷摇摇头把老五叫过来商量了几句, 决定今晚就不下山了。

　　山上的老庙还有香火, 能住人，五爷叫人去把能收拾的屋子都收拾出来, 四爷便在这边操心大家的生计。侍卫歇息够了就都往外去找找，能吃的就都带回来，总不能一晚上饿着肚子过。

　　再看一眼坐在一旁闭眼念经的和尚们, 四爷又加了句：要是有果子能吃, 也拿点回来。弘晖和弘昀跟着急了一整天，现在过了那个劲又有精神撒欢了。见侍卫们要去找野物，就也要跟着去, 四爷没拦着他们, 只要带够了侍卫要去就去, 只一条，别空着手回来。

　　“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坐过来。”四爷安顿好了带上来的人, 才回头看阿若。刚见面的时候还能跟自己说两句话，这会儿又一个人站在一旁，就会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不过自己废了老鼻子劲才到了山顶找着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叫她再躲下去。

　　阿若走到四爷身边坐下，看着他拍打这鞋帮上半干的泥土，强忍着才没上手伺候。有时候做得多，就真成习惯了。“弘晖和弘昀怎么也跟着上来了。”

　　说起这个四爷就心里直泛酸劲，“你儿子要来，爷哪里管得了。”明明儿子天天读书，见自己的时候更多，可真到了裉节上，还是额娘要紧。“再说了，弘晖和弘昀比你有分寸，爷放心得很。”

　　“你啊，就是难伺候，儿子要来你不高兴，儿子真听了你的话回去，你准保又要嫌孩子不孝顺，对不对？”这些年别的不说，四爷那点别扭小性子，算是被阿若给摸透了。他现在也就是嘴硬，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俩儿子有担当，有孝心。

　　四爷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老大，这怎么说话呢，自己在她这儿怎么就难伺候了，明明就是她胆大包天没规没矩！

　　阿若看着四爷一脸忿忿不平还说不出话的样子，总算退了半步，把烤好的鸡扯了一条腿过来，递给四爷。“饿不饿？”

　　鸡腿没什么滋味，山上除了油盐别的调味料都不多，阿若就怕四爷吃不惯。没成想这位爷还真能吃苦，一个鸡腿两口就解决了一大半，还撕下一小块，喂到阿若嘴边，“少这么看着爷，当年跟着皇阿玛征噶尔丹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这才哪儿到哪儿。”

　　四爷一说这话，立马就引起了刚刚坐下来的五爷的共鸣，“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最紧的时候油都没了，一点盐巴都成了好东西。”

　　五爷说起那时候就直摇头，征噶尔丹的时候自己脸上留了疤，虽说五爷从小养在皇太后那里，就已经注定跟大位无缘，可这、留了疤，到底叫人偶尔想起的时候不痛快。

　　两兄弟说起这事都苦笑着摇头，谁让兄弟们命苦，碰上这么个心狠的阿玛了呢，连老七跛着腿，还不是照样要去。阿若看着他们还挺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命苦，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干脆不理这两位缺父爱的贝勒爷。

　　“明安，刚刚听你师父说，你打算外出修行？”之前在庙里头躲雨的时候，就听着他们为明安可惜，本来已经打算好了要出门去历练，这下寺里损坏不小，肯定走不了了。

　　“是，小僧想要听从师父说的，多出去走走，寻几间寺庙挂单，说不定小僧的佛就在路上。”明安原本一直在犹豫，自幼养在清净寺，接待过不少来寺里挂单的师兄，但要自己一个人出门，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那是好事啊，你打算往哪边走？我跟你说啊，这书上的东西，甭管佛经还是四书五经吧，那到底是书上看的，总不如自己去亲眼看看。”阿若一听明安要出门，就羡慕得不得了，一点都没发现身边的四爷都要被气死了。

　　四爷看着阿若一脸羡慕的样子，气得要死又没脸这时候插嘴，人家一小沙弥，自己一贝勒爷送不能酸到人家身上去，到时候传出去都不够人笑的。旁边五爷万万没想到上山来接瓜尔佳氏还能看这么大的戏，谁能想到被四爷藏得严严实实的宝贝侧福晋会是这么个主儿，老四牙口不错啊，这么辣的主儿都生啃下来。

　　原本五爷恨不得把瓜尔佳氏拉过来一起看戏，好在这时候弘晖弘昀都跟着侍卫回来了，侍卫到底比家丁们强，直接扛了头野猪回来。两个孩子到底没那么大本事，又不想掉了面子，干脆连果子带枝干一起掰了回来。

　　有了野猪，再多人也够吃了，枝干上的果子也有不少，饿不着清净寺的僧人们。明安拿了果子去洗了，还想送两个给阿若，只不过看着四贝勒一脸阴沉的模样，到底没再走近来，转身坐回师兄弟那里去了。

　　阿若吃不惯野猪肉那紧实的口感，吃了满儿拿过来的鸡腿与两个青果也就算了。两个孩子这会儿才真的觉得累，肉送到嘴边都不想吃，还是四爷强逼着吃了些，才到后院去睡。

　　这么多人屋子肯定是不够的，女眷和老夫子们都能分到睡觉的地儿，其余的人，生了火挤在一起凑活一晚，也勉强能行。

　　安顿好了孩子，阿若才回房。屋里的四爷默不作声的坐在桌边不说话，阿若进来了还把身子侧了一侧，脸往旁边一扭，摆明就是不高兴。刚上山的时候还是霸道总裁只爱我，怎么吃个饭就吃成个气包了。

　　“爷，说说呗，怎么回事？”怎么还突然不高兴了。阿若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但是既然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再想让自己退回去做宋氏那是不可能了。四爷拿后脑勺对着阿若也没用，两人僵持了这么久，本就是谁先低头谁输了，这回老天爷都站在阿若这边，四爷现在，不过就是垂死挣扎而已。

　　“你还好意思问爷，是谁野了心不回去，啊？跟爷置气便置气，何苦非要到这儿来，今儿要是有个万一，你就像山下那群学子一样，全完了！”四爷是越想越后怕，这一路要是她摔了，要是那些个奴才不尽心，但凡有个差池，自己到哪儿找人去。

　　“怎么，下山的那些人真出事了？”刚刚在外头的时候有老先生过来问四爷，有没有见着下山的学生。四爷五爷一致摇头，说没见着。看来这也是撒谎安抚老先生们的，别还没下山再急出个好歹来。

　　“死了八个，京城府尹已经把人运下山去了。”四爷一晚上头一次伸手搂过阿若，见她没挣扎总算脸上有了点笑模样。“不是住庙里吗，怎么还胖了。”在府里的时候也从没亏待过她，可就是不如现在这般神采飞扬的模样迷人。四爷大概摸到了点门道，她到底气的是什么。府里那堵院墙，关得住她的人关不住她的心，这么多年了，任凭他给得起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也还是比不过小和尚说的云游四海来得珍贵。

　　自己是逃不脱这堵墙了，只可惜自己这颗心已经给了她，那她愿不愿也得留下来陪着自己，甚至要是有可能自己还要带着她往更深更高的院子里闯，只盼她别怨恨才好。

　　四爷心里怎么想的，便是怎么说的。说到最后简直就是贴在阿若脸颊旁耳语，这心思四爷不知道自己什么开始有的，也不知道自己藏了多久，这回说出来，他自己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得有多快。

　　阿若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她以为四爷不会明白，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没事，你放心闯，你这么有本事肯定能行。”

　　“真的？”四爷没想到她没回应自己说的那些肉麻话，更没想到她会觉得自己能成事。要知道，布尔和都只求自己能给弘晖留个郡王的位置就知足了。

　　“真的。”阿若累了这么久，这会儿神经才真的放松下来，靠在四爷怀里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四爷问的真不真，阿若也不过是凭意志力在回答。

　　四爷看她这模样也不再多说，干脆把人抱到床上躺下了。好久身边没人陪着睡觉，四爷闻着阿若发丝的香还有些睡不着。刚刚阿若给的答案让他着实兴奋了一下，往后这条路艰难险阻，好在身边有个懂自己，信自己的人。

　　两人都累狠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天大亮了才醒来。四爷想带着阿若直接下山回去，可阿若却不愿意。清净寺和书院还留了好多东西，总不能都不要了。

　　四爷这回像是怕人再反悔不回去，干脆陪着阿若收拾，阿若在房里打转四爷就在后头跟着，“府里进了两个人，你是不是不想回去见她们？你放心……”四爷看着阿若收拾东西，一点也不想昨晚在山顶那般自在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你说什么呢，她们进不进府，跟你我有关系吗？怎么，四爷已经把人给宠幸了？还是这回回去就要雨露均沾一把？”马车就那么点大，带什么不带什么阿若正想得头疼，四爷这么自投罗网，阿若干脆就将他一军，倒要看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