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张小凡这人吧，老是出其不意，让人的心情起起沉沉的。
送的礼物也是。
他自己做的“爱心晚餐”，我真的很喜欢。
但是送的王八和书包，真的……
我心里叹气，我是该拒绝还是该接受呢。
张小凡补了一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送给你。”
我：“……”
我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包，这个书包和他背的款式差不多，都是黑色经典款，这家伙不会是想整个情侣款吧？
我又探究的看了他的脸色一眼。
张小凡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舔了舔嘴角，脸看着看着就红了。
导演拿着剧本走了过来，“哟，这是在干嘛呀？”
我飞快的接下书包，小声道，“谢谢你。”
又对导演道，“没什么。”
导演说，“小吴，接下来那一场，你站在那个位置，我给你一个特写。”
“好的好的。”我点点头。
晚上在宾馆的时候，我将书包放进柜子里，下次还是跟他说清楚别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吧。
这么些天，我也弄清楚了，张小凡这人是真的很直白。
送东西啥的，无论送的什么，都是在示好，但是脑子转不过弯来，是个木头，不会揣摩别人的喜好，也不太会说话。
除了这一点，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不过我真的很不好意思，特别是有些时候张小凡的工作上面有事，他还从黑色书包里拿出电脑就窝在一个角落加班，看上去太让人不忍心了。
我把他叫到我们的化妆间去，免得人来人往的打扰他。我直白的叫他以后不用给我做饭，我们随便在哪里吃，或者吃剧组的盒饭就好了，他又露出一种伤心的眼神，像是一头小鹿，可怜巴巴的，我真不知道为啥第一次见面这小子会让我觉得高冷，后来我想有可能是他当时紧张就变得磕巴，话说的少不会露怯吧。
事实上，我也想吃他做的东西（我真是个废柴，几顿饭就把我收买了），但是也不能耽误他的工作啊，我知道他肯定不可能是专门加班给我看的，而是公司的工作确实非常多，还要抽时间来给我做饭，这也太不人性了吧！我也不是那么不体贴人的人啊！
我只能学着我妈调出暴龙脾气，禁止张小凡这段时间再给我做饭，要过来找我可以，最多打包，或者来这儿吃盒饭也行！
有一天晚上，我们收工的时候正好哗啦啦的下起雨来，我回到化妆间，张小凡已经盯着屏幕，加班入迷了，估计是在那种什么所谓“心流”状态吧，我把妆卸完他都没发现我坐他旁边了。我看着他的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打着，屏幕上同时开着一个WORD文档和一个PPT，里面有图有文字，还都是英文的。
桌面上还有一本笔记本，因为开着，我无意瞟了一眼，里面记了日程表，这个日程表好像是特制或者定制的，日程表每一页的左边一栏是时间轴，按照每个小时排列的。
剩下前三分之二的版面，正中央画着一个坐标轴，坐标轴把每一页分为了四个部分，或者说四个象限。第一，重要紧急，第二，紧急不重要，第三，重要不紧急，第四，不重要不紧急。剩下的后三分之一的版面是一块空白，没有印制什么东西，估计是用来写总结的。
张小凡的日程上面有英文有中文，排的挺满。第一个重要紧急那一栏，第一行上面用中文行楷写了两个字“小语”，接下来才是其他的中英文的安排日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的这一切所作所为。
这些天，他天天来，我想他对我本人应该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能够区分出我和我饰演的角色的不同了吧。
我对他的了解也在每日更新外加积累着。
反正我也闲着无聊，回房间还是在化妆间在哪里不是看剧本啊，我静悄悄的在一旁拿出剧本来看，直到半夜十二点半，张小凡做完手中的事，发现我在他旁边，轻轻的“啊”了一声，十分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啊？不用说对不起，你看我是被耽误了的样子吗，我还背了三页的台词呢。”
张小凡揉揉脑袋，“我、我忘了，我在这儿，你也在这儿了。”
我说，“事情完了吗，回去吧？”
张小凡点点头，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他关上电脑，从那个黑色书包里面拿出一把黑伞。
“每次见你，你都背个背包？里面都装了什么啊？”
张小凡索性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一样一样的摆到长桌上给我看，伞、纸巾、签字笔、日程本、草稿本、surface、迷你充电宝……
我不禁感叹道，“这么齐全？”
张小凡道，“有备无患。”
“这不会沉吗？这么多东西，你背着不重吗？”
张小凡说，“不会，没有重量。”
得，他自己觉得不重就行了！
临出门前，我把化妆间的灯关上，周围一片黑暗，我好像突然感受到旁边的张小凡突然变得高度紧张，哆哆嗦嗦的。
“你怎么了？张小凡。”
张小凡立刻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我、我、我没事儿。”
“你不会是怕黑吧？”
张小凡拧着个头不说话。
怕黑就怕黑吧，我也不逗他了。“走吧。”
虽然我其实有伞，但我还是把伞悄悄的收起来，和张小凡合用一把，可是这家伙只把伞朝我身上躲，把我和他的书包保护的好好的，自己淋湿了一大半。
我到了宾馆门口才发现，这家伙就不知道靠我近一点吗？多好的机会啊……咦，我在想什么……这才多少天，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不矜持啊，不矜持。
我叫他等一下，我上楼拿了个浴巾给他擦擦头发和身上。
他站在门厅处，闻了闻我给的大浴巾，红着脸不敢看我，“好香。”
我说，“是挺香的，樟脑丸的味道可不香吗？”
这浴巾是宾馆提供的，我平时都不用宾馆的浴巾，自己带自己的，这个浴巾还是第一次用，那个樟脑丸味道可真“香”！
大半夜的，雨天也不好打车，我本来打算要不然让他在这个宾馆重新开一间房间，第二天再打车回公司，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这家伙一溜烟就跑了，还把浴巾卷跑了。
我只能转过头对前台说，把这浴巾记我账上。
后来的几天，张小凡倒是没有那么忙了，可我还是想把他赶到化妆间等我，因为接下来的戏，虽然在电视屏幕中看着没啥，很正常，但是拍摄过程就有些尴尬了。
今天晚上，月黑风高夜，拍的就是女主小雅被人侵犯中，防卫过当杀了职工老马，以及藏尸，并和威胁她的职工老郑保持一段时间的那种啥关系的戏。
当然不会有过火的床戏，但是被侵犯那种努力挣扎啊啊大叫的样子，我总觉得被他看着很尴尬啊。
以前我们上表演课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要忘记自己，投身于剧情，一定要在镜头前放得开，我大部分时候能做得到，但是偶尔，尤其是现在……
“张小凡，你去化妆间等我吧。”
“啊？为什么？”
我含糊道，“我要拍戏呢。”
“我以前也去。”
“你今天最好不要去片场，我今天的戏有点……激烈。”
张小凡一听到激烈两个字就激动了，“什么事？你还好吧？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都是剧情需要。”
张小凡小声道，“我要去。”
我严令禁止，“不行，你就在这儿等着。”
我走的时候，一直忍着不要回头看他，我真怕看到这个小呆子的眼神一时心软，拍戏的时候让自己尴尬。其他的场次都还好啊，你说我怎么在他面前表演被人撕扯衣服、咿咿呀呀、大蹦大跳、拼命反抗……
我离开化妆间到片场的时候，回过头确认了一番，张小凡的确没跟来。
但今天想着张小凡我有些不太能够进入状态，NG了两回，导演也没为难我，因为这种戏，本来拍摄起来也有点难度，他给了一点时间让我带入情绪。
好不容易等我进入了情绪，在对手戏演员假作撕扯我衣服，大哭大叫的时候，张小凡冲进来了。
他冲进来大叫一声，“小语！”然后一把就把我的对手戏男演员拉开，然后抱住了地上的我。
整个片场的人都被他吓蒙了。
他看到片场这个架势的时候也愣了神。
有地缝吗？让我藏一藏。
我从地上站起来，给导演和大家道了个歉意，把张小凡往旁边一拉，小声道，“我这是在拍戏呢，你写的剧本，你知道这段剧情在拍什么，别担心。”
张小凡哆嗦着嘴，身上都在抖，眼神里都是担心，“小、小语，我以为是、是你。”
我本来有些困窘，看到张小凡这一副忧心的样子，我的心变得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