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个面试只是一个过场，角色已经内定了，但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却并不难过。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抱太大希望吧。今年能够有一次戏拍已经很不错了，是属于人品大爆发了，我不该奢求太多。可我不知道我这种想法到底是对，或是错。
有这么一种说法，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一百分的努力。
又有这么一种说法，做事儿平常心，不要抱太大的期待。
前一种是叫人全力以赴，后一种是叫人随缘，我不知道究竟哪一种才是对的，或者说哪一种才能让我过的更好。
每次都尽一百分的努力，可是每次都只得零分，这种打击受的多了，人又不是机器，每次都能把自己设定到一百分的努力值。可若是平常心，尽一个六十分的努力，除非一下子来了星运，否则基本就等于放弃机会。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这么愣神的看着窗外，从阳光普照到金乌西沉，再到华灯初上，灯红酒绿。
我独自身处在窄小楼梯间的一片漆黑之中。
算了，归去吧，我想不出结果的。
我拎着包，走出楼梯间，整个楼层空无一人，我按下了电梯按钮。
叮，电梯门开的那一刹那，我又听到了噼里啪啦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不过，这回不是碗。
张小凡抱着一摞文件，站在电梯里，呆愣愣的看着我，嘴巴还没闭上，文件纸洒了一地。
我突然就一下笑出了声。
张小凡的脸一下就变红了。
“张小凡，好久不见啊。”
这距离上一次杀青已经两个多月，距离在机场那回也有快两个月了。
我走进电梯间，将地上的文件给他一一捡起来，放在他的手心。
“小、小语。”
“你刚下班吗？”我问。
张小凡抿了抿唇，“我、我来这边找客户。”
“嗦嘎。”我有些理亏，“对不住，上一次，我临时有事儿，试镜，所以没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拍戏，你忙。”
小样儿，还有点委屈。
完蛋了，我内疚之心越来越重。
电梯关上门，我按下电梯楼层按钮，电梯开始平稳的往下降落，我正准备调侃他几句，却突然电梯哐当一声有一些异动，灯光熄灭，电梯突然停止不动，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眼疾手快立马把所有电梯楼层按钮全部按下，然后大声叫道，“张小凡！”
张小凡突然一窜而来，一把将我紧紧搂住，两个人一起蹲在了电梯靠近楼层按钮的角落。
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张小凡他在发抖。
我拉过张小凡的手，安抚道，“张小凡，别怕。”
“嗯、嗯。”他发出了一点气声。
自己怕还要把我这么护着。
怂是怂，呆是呆，还是有点男子气概的嘛。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镇定平缓，“没事儿，应该是停电了。刚刚停之前，灯光没有灭之前，我看了一下，现在的楼层就在一楼呢，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事实上，我根本没看什么楼层，说是一楼都是睁眼说瞎话呢，哄哄张小凡，我心里虽然也怕，但看到比我还怕的张小凡还要把我搂着，这点儿害怕就被我突如其来的“英雄救美”情节打趴下了。
反正电梯停下之前也运行了一段时间，我刚刚进电梯的楼层是14楼，现在应该是低区楼层了，危险性相对较小，但同样也有危险，我的心也吓得砰砰砰直跳。
“你、你不怕、不怕，小语。”
我掏出手机，果不其然没有信号。
“你的手机有信号吗？”我问。
张小凡拿出手机，也没有信号。
不过现在电梯十分平稳，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慢慢贴着电梯壁，打开手机电筒，去摸索到电梯紧急呼叫按钮，“他们看到呼救信息会来救我们的。”
“小、小语，你真好，和以前一样，你……”
我把手机拿在手中照着亮，免得黑乎乎的有点可怕，我的心里打着鼓，假装镇定开着玩笑，“你是不是要说我是个好人？”
“你、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只会这一种夸人方式啊？”
“不是。”
我故意逗着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那你夸夸看啊！”
“你演的真好，你长的也漂亮，你性格也好，你是个好人。”
好叻，现在也没怎么结巴了。
我继续逗他，“我怎么演的好了？”
“你演的很好，你还做很多功课。”
怎么夸来夸去都是演的好啊，“那你说说我都做了什么功课？”
“你练戏，你背词。”
这不都是必须做的吗？“还有呢？”
“你还写你是小雅……”
“你看到过我写的人物小传？”那都是我随便写的，有时候为了让自己入戏，就不断的暗示自己，我就是主角，我就是主角，然后从主角的角度出发写一段心情或者文字。比较长一点，有开头，有结尾，有人物生平的就是小传了。
张小凡急切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那天在化妆间等你，看到了你的本子。”
“我不是怪你偷看，你不要紧张。”
“你写的真好。”
昏暗狭小的电梯中只有一掌手机的灯光照明，我们两个人面对面蹲着，靠着电梯壁，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的清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我突发奇想，“你想听吗？我写的人物小传。”
张小凡立刻激动道，“我愿意。”
我从来也没给别人看过，但我写过的小传很多，除了演自己的角色会写，看到好的剧也会写。
我会想象自己就是那个人物，不自觉的带入感情，写她的出生，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长大，她的爱恨……剧本中没交代的也会写，经常写一写的就超出了剧本的内容，收不住，不过字数也没有多少，比随笔长些。
不过我的文笔并不是太好，每次写的都干巴巴的，希望张小凡不要嫌弃。
我的手机上有一些自己闲暇时候，没有电脑，没有纸张，却突然来了情绪，来了灵感的时候写的。
蹲的久了，腿有些麻，我索性坐在了电梯的地上，张小凡也随着我，紧挨着我。
我点亮屏幕，从备忘录里面选了一段，慢慢的朗读了起来。
……
读着读着，我突然感到胳膊上有点湿意，吓了我一跳，电梯惊魂吗？
我把视线从屏幕移开，借着屏幕的亮光，发现对面的张小凡紧闭双唇，皱着眉头，红着眼，哭了！
“小语，你写的真好！”
天啊，这个天然呆还是个林妹妹吗？
我说，“这不是我写的好，这是人家剧本这样写，我稍微扩充了一点。”
张小凡极其认真又崇拜的看着我道，“你可以去当作家了。”
我笑道，“我这哪跟哪儿啊？你写的剧本都被拍出来了，你才厉害。”
张小凡说，“那是我按照案件写的，通通都是，我的同学也帮我改过，这个剧的编剧是署的我们两个人的名。”
我摇头道，“我根本都想不出来什么剧情的，这些也都是有原来剧本的基础。作家——脑洞必须开很大才行，我现在不够。”
“你、你可以写你身边的事情。我们老师说过每个人对我们的生活都有很多想法，我们学的专业是为我们梳理其中一个思路，告诉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
“你还真是一个好学生啊。”我们老师……
“啊？”张小凡小小的啊了一声。
我知道他没反应过来，“没什么，张学霸。”
电梯里好似变得越来越热了，我有些担心，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我看张小凡好像还没感觉出来温度，我怕扰着他，没有提，手机在紧急通话上拨了一下，没拨通。
张小凡说，“哦，你可以从你的生活入手。”
“我的生活？”我眨眨眼，再次拨打了一次紧急通话，“我的生活，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写的。”
虽然是个演员，这个职业好像听起来很光鲜亮丽的样子，但其实我过的就是一个“狗不理”的生活，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失败，更别谈什么如同小说故事中人物的波澜起伏的人生，惊天动地的爱情。
张小凡想了想，“你最想要做的事。”
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说我最想做的事是拍戏，可是现在……
拍了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得不到成就感，不断被人拒绝，得不到被生活的控制感。
张小凡又道，“你可以想象。不然，你不当写的是自己好了，你就当写的是别人，她有力量克服所有的困难。”
没等我想出个结果之时，电梯的灯就亮了。
就在我以为今天晚上电梯惊魂就要结束之时，电梯却“哐当”一声便往下掉。
我吓得尖叫一声，张小凡紧紧的抱住了我，紧贴着电梯壁，将各个按钮再次按住。
还好，只掉了一下子，电梯便歪歪扭扭的在二层停靠下来，打开了门。
张小凡抓住我的手，快步跑出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