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申小枝是痛醒的。

  身体仿佛被马碾压,又像是被碎石鞭打,总之骨头拆合,疼痛难当。她掀开厚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漆黑。

  这是哪里?

  记忆如流水涌现。

  她被人暗算失足坠崖,孙苓奋身相救,两人坠下万丈悬崖……此时的她脑海一片空白,只记得那女子紧握自己的手,没有放开。

  “啊!”

  她痛呼一声,渐适应眼前的环境,在间隙隐隐透来一丝光线,尚能辨明景物。意识刚清醒,她急切地呼喊:“孙……孙苓!孙苓……!”

  黑暗中一把虚弱地应道:“别……别动!”

  “孙苓,孙苓你在哪?”申小枝瞪圆双眼,努力地在黑暗中寻找她的身影,却只见枝叶摇晃。

  那人又言:“我……我在你底下,别……别动——咳咳咳……”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颤动使申小枝觉得自己躺在牛背上。

  她一愕,小手往下一摸,果然摸到温热的身体,忙退开一旁。只见孙苓倒躺在石头上当自己的垫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化开……

  瞧不清她的情况,申小枝担心地问道:“你……你受伤了?”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只是右下腹那道刀伤肯定皮开肉绽,她使命按住,仍有出血的情况,而左腿应该是骨折。

  身负重伤的孙苓轻描淡写地回道:“我……我没事!咳咳……”

  申小枝亦不是傻瓜,一听声音已觉不妙。她四下寻找光源,扯下间隙的爬藤杂草,几缕阳光晃进藏身的山洞。

  山洞不大,杂草横生,散乱的石头处处,而孙苓正躺在某中一块大石之上已奄奄一息,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触目惊心。

  “死了,那才叫没事!”申小枝恼她作无谓的逞强。嘴巴不饶人,手却摸向她,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见她的手按住右腹,隐隐有血液渗出。

  “金枪药呢?”她问。

  一般习武之人易受伤,身上总会带些金枪药等急救药物,以防万一。

  孙苓说在腰间。

  申小枝摸出了小药瓶,顺手抽掉她的腰带,孙苓一惊,叫道:“申……申画师你要做什么?”

  那画师不客气地呛道:“我只见过悬丝诊脉,没见过悬衣敷药。”说话的同时,手也没有闲着,松开绑带,一层又一层……

  若是寻常,孙苓必觉此情此景香艳无比,令人心跳加速。

  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动手宽衣解带,是何等美妙的滋味。而此刻她伤重无法动弹,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剩下一缕羞赧。

  衣衫不整,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肌肤,那女子已羞得闭上双眼。而申小枝没有杂思杂念,忙着用小刀将衫摆割成布条。

  药和包扎的布条准备就绪。

  申小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不断安慰自己:我替秀娃的兔子接生过,处理一道伤口算什么?别怕!你一定可以的。

  作好心理建设后,那画师对伤者说:“孙苓你忍着点!”

  说罢,挪开她的手。

  腹下有一道四寸长的刀口,几可见骨,皮肉翻绽,鲜血直往外冒……虽已有心里准备,眼前的情况仍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受了重伤,仍抱着她逃走,不唤一声疼!

  这人是如何忍下来的?!

  手脚不过是擦损一点小伤,已教自己叫苦不迭。

  这人竟然……

  她定了定心神,将药粉轻轻地撒上伤口,只见那一直逞强的伤者也忍不住痛叫出声:“啊!啊……!”

  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申画师毕竟不是大夫。伤者叫痛,她亦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加快速度包扎好伤口。包扎完毕,她已大汗淋漓。

  抹了一把汗,只替兔子接生的申画师察看伤者的情况。只见孙苓用力咬牙,将嘴唇咬至出血。

  以手拍着她的脸颊,劝道:“孙苓松口,张开口……已经包扎完了。不痛了!不痛了哦!乖……听话!不要咬了!”

  可惜陷入疼痛中的人早已失去了意识,只能本能地咬住嘴唇,止住那锥心之痛。

  申小枝以指掰开她的牙齿,阻止她的自残,可惜力量悬殊,告以失败。她尝试几回,仍是没有效果。

  眼见鲜血往外流,没入她的衣领,要是咬到舌头就糟了……

  无论如何都得阻止她。

  申小枝眼眸一晃,咽了一口唾液。

  她安慰自己:这是救人!这是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别想太多。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别矫情!

  她双手握拳,不断地催眠自己:这是救人啊!

  光线忽明忽暗的窄少山洞内,只有一名画师和受重伤的女子。

  忽地,光线一暗。

  那画师俯身堵住受重伤女子发白的嘴唇,努力掰开她死命咬紧的牙齿,一股腥咸的气味混着血液滑入口腔,让画师眉头紧皱,萌生退意……受伤的女子却不让她退开,化被动为主动,缠住对方的红唇,开始撕咬……

  “啪!”

  空气中响起一道响亮的拍打声,阻止某人不要脸的行为。

  害羞的春阳偷偷地逛回山洞,伸头一望,只见那画师狠狠地拍掉那只在背后游走的坏手,挣扎坐起身子,强行停止一场缠绵的亲吻。

  申小枝冷笑道:“看来你已经没事了!孙姑娘!”死到临头,色/心不改,说得就是她这类人吧!

  想阻止她自残,结果反被她咬了一口。哼!

  孙苓意犹未尽,舔了舔唇。此时的她脸颊泛红,薄汗湿鬓,衣衫微退,露出光滑的肌肤无力地摊躺在地,竟有一股邪魅之气。

  申小枝脸一红,忙转开脸。

  不过是个女子,你脸红个什么劲!

  她暗地骂了几声。

  与孙苓在一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她转身找了两根树枝替她固定左腿的骨折。幸好她曾替兔子正骨,也算是顺手拈来。

  处理好伤口,申小枝手脚并爬地来到山洞口。

  春阳很烈,怕已到了午时,她伸头一瞧,寒风迎面扑来,打得她脸颊生疼,将她凌乱的发丝吹得往上竖起……这是哪里?

  她忙退下。

  不是掉下山崖了么?

  瞧这风劲,莫不是在半山腰中。

  往上,她不是鸟没有翅膀,怎么飞到山顶?

  往下,她又不是猫有九条命,跳跃样样行。她若纵身一跳,下场很可能是粉身碎骨。

  无路可走,身边还有一名伤患,这下该怎么办?

  她灰溜溜地回到孙苓身边。

  孙苓问她怎么了?

  申画师叹了一口气,说:“我饿了!”

  “哈哈哈……”

  孙苓大笑道:“你好可爱啊!”

  申画师眼白一翻,回她一个字:“呸!”

  “此情此景你不哭不闹,亦不担心我们的去路,只在意吃的。不是可爱是什么呀?”

  她身负重伤,前路茫茫未可知,还想着如何安慰申画师不让她担惊受怕,结果她只惦记着食物。

  申小枝反问:“哭了,闹了,上苍就给双翅膀你飞出去么?有力气闹腾倒不如想个法子,该如何解决眼下的情况。”

  她是高傲的申画师,怎么可能搞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俗不可耐的把戏。

  “是。是。”

  孙苓点头同意。“你不必担心,我的兄长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只怕家里得知她坠崖的消息已乱成一团。

  “关键我们在半中央,他们想救也摸不着方向。”申小枝无力地吐槽。

  闻言,孙苓沉默了!

  若她不是有伤在身,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可惜……

  看着那画师胡乱拔着杂草出气,她心情更加凝重了。万一到了非不得的情况,只能让她……

  而另一方孙府上下的气氛同样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孙夫人出现在大厅之上,她轻托腮,挑眉环视着几个儿子,轻声问:“这事是谁的主意啊?是谁这么聪明,以为瞒得住我呀!”

  堂下五人,无人敢应声。

  孙老爷上前几步劝说:“夫人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找七娃,而不是责问谁的错。先把七娃带回家要紧。”

  孙夫人一摆手,阻止他。“七娃要紧,这事情同样要紧。你们是当阿娘不存在了吗?这么大件事情,竟敢隐瞒我。往后孙家若再发生什么事情,你们是不是也想隐瞒我呀?”

  四个儿子垂首不敢言。

  “啪!”

  她拍桌而起,厉声质问:“说呀!我年岁大了,你们是不是觉得不需要我这个老太婆管事了?”

  孙四跪下。“阿娘误会了!孩儿只怕七娃的事让阿娘伤心,故不敢跟阿娘提起,并不是有意隐瞒。”

  “哦!”

  孙夫人行近,倾身靠近,轻声问:“原来是阿端你的主意啊!现在成了孙府的当家,就忘了谁是你阿娘了!”

  孙四头皮发麻,牙一咬,道:“是阿爹说不能让阿娘知晓的,孩儿只是听从阿爹的吩咐。孩儿绝不敢欺瞒阿娘。”

  阿娘发怒,他一个担不起啊!只能对不起阿爹了!

  一旁的孙老爷怒叫:“阿瑞你这小子!”

  孙夫人直起身子,用余光扫过丈夫发白的俊脸,轻哼一声。“阿端我给你添五人,去把七娃带回来!”

  “是。孩儿明白。”孙四领命,赶紧退下。

  孙夫人又对其他儿子说:“阿舒,阿宣,阿通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事,想跟你阿爹好好聊聊!”

  孙大,孙二,孙五忙鞠身行礼,赶紧溜之大吉。

  大厅之内只余夫妻二人,孙夫人扯出一抹淡淡地笑意,转身看着丈夫:“老爷,咱们来好好谈一谈!”

  孙老爷举起双手求饶:“真儿,你先听我解释……我……”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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