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赵王府大厅中。

  大赵王赵庭端坐堂前,一身夺目的腥红是他的标记,清俊的脸容瞧不出喜乐。

  堂下的中年男子匍匐在地,不敢抬首,只待堂上高贵的男子发话。

  赵庭以修长的中指轻轻地敲高椅耳,在上等的梨花木奏起单调的曲目:叩,叩叩……叩,叩,叩……

  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那一声声的响音像利箭般划过心脏,中年男子额头汗水急涌,却不敢伸手去拭,任那汗珠坠落在地,握时手中的画轴。直到他以为尊贵的王爷要打发他离去时,

  赵庭手指轻轻拢起,从年少时的回忆中抽离,柔声问:“你,找到了那支钿?”

  中年男子微抬眼,回道:“禀亲王,小民虽未寻得那钿,却寻得重要线索,特地呈上。”说罢,举起手中握紧的画轴。

  赵庭凤眼一挑,管事接过画,稍作检查,呈上给主子。赵庭没有接过,着管事展开。管事应声展开画轴,画中有一男子策马而行,与一红衫女子共乘一骑。男子只有背影,女子鹅蛋小脸,秀丽端庄,一头乌黑的秀发油亮生光,发间簪着一只金钿。

  “这是……”

  赵庭倾身,仔细打量。

  果然是他一直苦寻不得的石榴钿。

  只因这支钿是他亲自着人打造,独一无一,绝无雷同。

  画中女子是何人?

  “这画是东村先生所画。去年年未,元二郎续娶,其前妻赶宴,后与一名少年共乘一骑绕城一周被东村偶然目睹,故作此画。小民几日前在画坊一瞧,便觉熟悉,购画回家中仔细打量,便肯定是那支钿无误,特来告之亲王。”中年男子主动解说。

  赵庭指着画中的女子问:“这是何人?”

  这只石榴钿并不属于她。

  中年男子答:“这女子是申画师,程氏之后。”

  申画师?!

  赵庭偏首,从记忆中搜索。

  这名字很是熟悉,从哪听说过?

  他向来记不住女子之名,除了这支石榴钿的主人。

  申画师,程氏……

  他皱眉轻蹙,尚在迷雾中。

  管事道:“申画师是小程之女,也是圣上谕口亲封的画师,三原国的国宝之一。”

  管事一言,终于勾起他的回忆。

  小程是他的姨娘,申画师就是他远房的小表妹。莫怪有几分眼熟,她的眉眼有几分像小九。

  着管事收起画轴,赵庭问:“石榴钿怎会在申画师手中?你怎不直接购回?”

  申画师簪着石榴钿出席元二的婚宴,已有人向他报告。他次日便着人上门表明购回,可惜申家管事以钿转手他人而作罢。数日前,他在画坊看见东村先生的画作,一瞧便知是他苦寻多年的石榴钿。

  办事不力,不能向亲王全盘坦白。

  中年男子答:“小民不知石榴钿因何由辗转落在申画师手中,已向申画师提出购回,可惜她说已转购他人,不便相告。小民唯有前来告之亲王,再作定夺。”

  赵庭轻喃:“卖?!”

  中年男子忙回答:“申画师此言有假。据小民调查都城所有珠宝买卖商都没有经手,亦没有人前往河东竹林。小民认为石榴钿极有可能还在申画师手中。”

  申画师地位特殊,堂下的男子不敢擅自行动。

  尤其是她与皇室那点暧昧不清的关系。

  赵庭扬手,着中年男子先行退下。

  中年男子一出前厅,一抹额头,满手汗珠。

  厅内。

  亲王轻托下巴,吩咐:“将申画师的资料呈上来。”

  “是。”

  管事应声转身退下,却被亲王唤住。“七弟还是不肯喝药?”

  管事答道:“唐王只想那姑娘回来。”

  “哼!”

  赵庭笑道:“你,认为本王不应该处理掉那女子?”

  管事垂首不作答。

  赵庭说:“凡是阻碍赵氏江山的人一律除掉。”包括那支石榴钿的主人,也不例外。

  在鹃城又停留了两日,申画师没有喝上一口特独美味的郫筒酒,便起程返回都城。申画师回都城的消息,在两日后的分别抵达赵王府和樊郡王府。孙家,晚了一日才知晓。

  回程比较苦闷,有美食却缺了点鲜美之味,且没有美酒加持。

  申画师半躺在软被之上埋怨了数百遍,直呼无趣。

  某人为了她的健康和伤口,严厉如师,不肯退一步,纵途经酒馆酒楼,仍以清淡为主食。申画师揉了揉扁平的小肚皮,叹了一口气,余光扫向一旁的某女子。

  探手执起她的衣袖。

  孙苓偏首,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

  申画师美目一闭,捂住肩膀不语,表情痛苦。

  那女子一惊,移身靠近,抚上她的额间,再问:“小枝姐姐,那……那儿痛?我着人请大夫。”

  申小枝一把抓住额头的手,气若游丝地应声:“心……心疼!”

  心?!

  明明已经结痂,复元情况良好,怎会突然心作疼呢?!

  孙苓想查看她的伤口,却被某人阻止。

  “我好难受呀!孙……孙苓!”

  孙苓反手握住她的手,一脸紧张地宽慰:“我刚瞧过,一会就到城镇了,再忍耐一会哦!再……忍一忍。我马上找大夫来!”这一剑是她替自己所受的,却比插在她心口更痛。

  她却无法替她承受。

  那画师凤眸微眯,开腔道:“我……我肚子里的酒虫忍不了啦!就一口,”她竖起一根手指,哀求道:“就让我喝一口嘛!啊,就一口,我保证就一口。”

  孙苓膛然,双手僵住,呆呆地看着眼前竖起的那根玉指。

  “你想喝饮酒?!”

  “嗯!”

  申小枝重重点头,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孙苓松开交握的手,脸容一冷,回道:“你伤口未愈,暂不宜饮酒。”

  一句话将那画师高跃的枝头打落。

  她仍不死心。“一口,也不行?”

  “一口也不行。”

  那画师绝望之下,脱口而出:“一口酒换一个吻,也不行么?”

  对某人来讲这是极大,极大的诱/惑。

  果然,某人反应激烈,喃喃的重复:“一口酒换一个吻!!”心跳更速。

  “是。”

  为了换口酒,申小枝决定豁出去了。两人早已亲过,又不差一个吻,皆是身外之物。眼一闭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忆起她的伤口,某人缓下激动之情,叹道:“你还真敢卖呀!”

  那画师坦然道:“有舍有得嘛!”

  小手扯住她的衣袖,媚着声音问:“那,你卖不卖嘛?”

  孙苓耳根一热,忙退开几步,举起双手抵抗。“总之,喝酒不行。就算一口也不行。”

  为了她的健康,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孙苓咬紧牙关,坚决不投降。

  申画师恼瞪她一眼,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几日后终于抵达都城,一行人直接前往孙府,而在孙府等待她们的可不止是孙家人,秀娃和檀香,还有一队来势凶凶的不速之客。

  孙苓扶着申小枝入门,尚未入前厅,秀娃便冲上前抱住申小枝的小腿,小脑袋蹭了蹭,依恋的着母亲的气息。

  申小枝弯身抱了抱他,笑道:“我的好秀娃,想阿娘了!”

  秀娃点头。

  厅前,檀香和少年站在不远处,笑看着她。檀香道:“姑娘,欢迎你回来!有个好消息,河东的家已经修葺完毕。”她是故意的,见孙苓亲昵搀扶着申画师入门,她怕自己担心之事终会成真。

  孙苓俊脸一凝,没有作声,倒是申小枝摆手道:“知道了,辛苦你了檀香。”

  申小枝推了推孙苓,提步走向檀香,轻声问:“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檀香答:“按照姑娘吩咐,都准备好了。”

  申小枝笑了笑。

  门外,突然冲进了一队黑衣侍卫,黑压压一片,来势凶凶,申小枝拉住儿子,将他交给檀香,檀香将阿秀推到身后,再瞪着这群涌入的侍卫。恐怕是来者不善,姑娘前脚刚入,后脚便来。

  不等申画师出声,孙苓恼斥:“不者何人,怎擅闯孙府?”

  侍卫垂首立于一旁,没人作答。

  不久在一片黑暗中涌来一点腥红,那红是刺目的,甚至是伤人的。

  赵庭走来,一站,轻声问:“谁是申画师?”

  申小枝移步,一回首,迎视赵庭的打量。

  赵庭凤眸一眯,流露出一丝惊讶。这女子的眉眼真像赵家人,与小九真有几分像,是像程氏的关系?!

  她说:“我就是。不知阁下是何人?”

  面对一队军队,她一脸淡定,引得赵庭几分赞赏。“本王,姓赵,名庭。”

  三原国五皇子,人称大赵王的赵庭。

  申小枝不悲不亢地回道:“申某见过亲王,不知亲王寻申某有何事?”她一向不与皇家人往来,故不知有何事要大赵王亲自出面。

  赵庭从袖中拿出一张图,在她面前展开,问:“听闻这支钿在你手中。”

  申小枝一见,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她借来戴过一回的石榴钿。

  “这支钿不在申某手中。”申小枝据实回答。

  赵庭问:“那在谁手里?”

  “申某不知。”

  “哼,好你个申画师,竟敢欺瞒王室。”他扬手道:“不说实话,就押回去!”

  孙苓想动,孙家人早将她压住。

  倒是在一旁的阿志冲在申画师面前,对她说:“你果然是我的主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千岁不变,岁月流长。”

  申画师不懂其意,只道:“阿志,你退下!”

  以他一人之力,对抗一队精锐的侍卫,无疑是送死。

  申画师对大赵王说:“我会随你回去。让我先跟孩子道别一句。”

  躲在檀香身后的阿秀泪流满脸。

  赵庭同意。

  申小枝走到檀香面前,轻声说:“去找樊郡王告诉他我在大赵王手中。”说罢,抹了抹儿子的泪珠,道:“秀娃乖,阿娘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就会回来的哦!男子汉,不要哭!”

  阿秀点头,强忍着泪珠。

  临行时,却听到孙苓痛呼一声:“小枝姐姐!”

  申小枝回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对孙四道:“请,看好她!我一会就回。”说罢,随着这片黑潮退去,退出那双灿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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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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