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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也很美……

  ——皇后美是美,但她太冷了,不似绾绾姑娘亲善温和,如果我是男人,变心是迟早的事情。

  ……

  刘嬷嬷脸色早已变了,在她听到前几句话的时候原本就想上前,却见前方女子忽然伸出了右手,骨节分明,隐含制止。

  于是,刘嬷嬷转瞬间再也不敢动了,只能咬着唇听着,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前方的女子,试图窥探出她的喜怒,但看到的只有一个背影,所以凤夙是何表情,刘嬷嬷真的是一无所知。不过想来,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这种凝结的氛围里,刘嬷嬷站立难安,如果凤夙发怒还好,但她只是沉默的站着,直到宫女离去。

  “……她们说的那个人是……绾绾吗?”良久之后,凤夙才开口说话,声音听来还是跟往常一样,但却隐隐透着沙哑和沉闷。

  刘嬷嬷很想说不是,但又怎能骗得了凤夙,与其别人告诉她,或是她亲眼所见,还不如她事先告诉凤夙,也好让凤夙有个心理准备。

  “确实是绾绾。”刘嬷嬷第一次觉得实话原来这么难以启口。

  又是好一阵沉默,凤夙继续缓慢而行,只不过步伐较之不久前明显迟缓了许多,她声息清透:“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具体情况不知道,几天前,李恪带宫人入殿伺候皇上洗漱时,在龙榻上发现了绾绾的存在……”刘嬷嬷静静的跟在凤夙身后,沉声道:“李恪当时也吓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凤夙起初没吭声,踏上长桥时,似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绾绾现在住在哪里?”

  “御书房。”刘嬷嬷迟疑了一下,最终狠了狠心,补充道:“听说跟皇上同食同寝。”长痛不如短痛,什么都跟凤夙说了,她才不至于面对绾绾时,丢了皇后的威严。

  “听说?”凤夙笑了笑,说不尽的嘲讽,是自嘲,还是嘲笑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凤夙语声里布满了寒气:“看样子,深宫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有我和阿筠还蒙在鼓里。”

  刘嬷嬷咬着唇,她知道这时候凤夙尽是恼怒,所以尽可能不说话,以免惹怒她。

  沉默了片刻,凤夙忽然说道:“嬷嬷,是你的主意?”

  刘嬷嬷心一惊,正色道:“姑娘,老身只是不愿看到您伤心难过。”

  难过吗?不,她不难过。

  “您还要见皇上吗?”发生这种事情,刘嬷嬷觉得还是晚些时候见会比较好。至少凤夙可以冷静一下。

  “既然来了,总要见一见。”走了一会儿,凤夙声音飘荡在阳光里,有些微不可闻,她说:“嬷嬷,我还没恭喜他们呢?”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刘嬷嬷忽然间觉得心口一片哇凉呢?

  *****************************

  多年前,凤夙初见燕箫,那时三国风云乍动,随时都会有一场惊变席卷三国。

  她第一眼看到燕箫是在帝都大街上。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少年,徐徐走来,步伐间不惊落木,双脚行走宛如一阵虚无缥缈的轻烟。

  得知他轻功很好,纵使他为了防止别人察觉刻意步伐鼓点如雷,每一步都走的铿锵有力,但凤夙知道,那不过是伪装罢了。

  最让她牢牢铭记心间的是燕箫那双眸子,冷静、沉稳,在一个少年眼睛里出现这种神情,很难得。

  但她并未将这样一个他放在心上,她自持傲物,想燕箫纵使容貌上佳,轻功了得,但却不足以令她有攀交的冲动。

  说实话,第二次见面之前,她真生想辅佐的人是燕清欢,只因她已推算出燕清欢有帝王之相。

  但这世上有天注定,自然有人力更改,逆天而行。

  第二次见面后,她有心试探燕箫。

  “你轻功很好。”她说。

  他并不遮掩,甚至光明磊落,直言大方,令人感慨不已:“当初心想逃命方便,所以这才会勤练轻功。”

  “逃命分很多种,你属于哪一种?”

  “先保命,后复仇。”淡淡的话语,却着实落在了凤夙的心里。

  是夜,她给燕箫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无一人可夺得天下,唯有心相通,并肩行,方可用合力之功破冰而出。

  更甚者,燕清欢有帝王之相,但燕箫确有帝王之命。

  第一次遇到这种卦象,凤夙难免很意外,但斟酌再三,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燕箫。

  只因,燕箫说:“英雄不如枭雄好,纵使是英雄也有迂腐不知变通的时候,但枭雄者,从不心存仁慈,更不受情义、礼数束缚,活的潇洒自在,岂不让人羡慕?”

  凤夙听了他的话,摇头含笑,觉得他虽心存宏愿,却只是一个傻气的孩子,傻气的令人心疼,觉得……可笑。

  那时候的她,是真的觉得他可笑,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英雄迂腐不知变通,但他却为帝;枭雄乃天纵奇才,举手投足间掷地有声,但到最后往往皇图霸业终成空,这是为何?”

  燕箫一时皱眉,看着她没吭声,也许他只是觉得她太难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而已。

  她说:“所谓英雄成者为王,所谓枭雄败者为寇;若为英雄需隐忍,因为你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只要你结局是在笑,那么中间的坎坷和痛苦只当是闹剧一场,迟早会灰飞烟灭;若为枭雄只需自私,因为你享受的是过程,快意恩仇,潇洒随性,至于结局是悲是惨,大可忽视,所以……”她问燕箫:“你想当英雄,还是枭雄?”

  他直直的盯着她,眼眸深邃漆黑,最终他笑了笑:“我选前者,因为我想看看凭你我之力是否有回天之功。”

  这么多年过去,少年宛如弦上之箭,不动则已,一鸣必定惊人。多年前戎马边关,斩敌于马下,那是何等的壮志凌云,她站在观战台远远的看着,又怎会没有枭雄之风。

  她想让燕箫拥有枭雄一样的过程,英雄一样的结局,但想来终究比不过一场变化,这种变化包括他的病,也包括突然横空出世的绾绾。

  在此之前,凤夙从未想过,燕箫有一天会和绾绾走到一起。

  燕箫重杀戮,绾绾纯善……

  凤夙低低自嘲,原来终究是她没有看清楚,正是因为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才会向往纯净般的美好,而美好……应属绾绾。

  现如今,她立身偌大的御书房门口,李恪因为太过吃惊,忘了传唤,待他反应过来,通报还是不通报其实并不重要了。

  凤夙果真看到了绾绾,长案之上,燕箫批阅奏折间隙,咳嗽不已,绾绾体贴送上热茶,轻拍他的背,倒真是关心至上。

  那一刻,凤夙眼前闪现出来的是千军万马,连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可能是突然涌起了嗜血之意,耳畔轰然之音,隆隆作响,明明燕箫在坐着,绾绾在站着,那么安静,那么她出现的错觉又是从何而起?

  “姐姐——”

  最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不是她,也不是燕箫,而是绾绾。

  她无意中看到站在门口的凤夙,脸上快速闪现出一抹错愕之色,一双纯净清透的眸子快速看了看燕箫,然后又看向凤夙,有些惊慌失措。

  凤夙静静的看着,原来错愕的那个人不是只有她,还有绾绾啊!

  燕箫倒是很平静,他似乎习惯了这种左右逢源,看着凤夙,没有惊,亦没有喜。

  “夫子身体好些了吗?”问话有礼,尽管淡漠,但总归还是夹藏着关心。

  “嗯。”她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是一般的苍白,若是绾绾照顾他,怎还落得如此惨容?

  他轻轻的咳嗽着,绾绾站在一旁,想拍他的背,却因为凤夙在,有所顾忌。

  “箫儿,外面阳光很好,可愿跟为师一起出去走走?”

  “……好。”

  师生,茶凉余生【4000】

  更新时间:2013-11-25 21:47:15 本章字数:4356

  阳光下,微风拂面,昔日师徒躺在汉白玉石阶之上,不期然和前世重叠。

  前世,凤夙为剑奴,燕箫为龙驭,也曾这样躺在石阶之上,侃侃而谈,她引他为知己,他引她为红颜。

  如今遣散一众人等,只余两人独处,原本话语很多,但真当只有两人的时候,萦绕在空气里的却只有沉寂。

  “箫儿,你觉得现如今三国局势如何?”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寂,但说出口的话语并非是绾绾,而是……天下。

  “……动静之间,须臾可变,很难言明。”他笑了笑,这就是夫子,跟尘世女子不同,这就是她的独特之处。

  凤夙双手枕着头,望着天空,姿势闲适:“天下之争,你可累了?”

  “不敢累。”燕箫顿了顿,这才凝声道:“现如今我身为燕国之主,有很多人的性命担负在我的身上,纵使累,却不敢说出口。”

  凤夙略作沉吟,眸光随着天际浮云,变得越发浅淡起来:“灭亡只在一瞬间,但路程却很崎岖,其中辛酸苦楚,只有你一人明了,纵使如此,你可甘愿?驵”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自有定数,既然身不由己,还不如顺其自然。”他何尝不想抛下万丈红尘,了却凡尘俗念,不受万物利诱,哪怕每日粗茶淡饭,也定会心向悦之,但果真应了那句话,他们这些红尘男女在尘世游走,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无可奈何和逼不得已,就算是他和她,也不能例外。

  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良久后,凤夙才复杂开口道:“你是否觉得为师权欲心太重?”

  燕箫侧眸看向凤夙,正巧一阵风儿吹起,吹起她素白袍角,有淡淡檀香味传了过来,燕箫语声轻妙:“我对别人提起夫子,总说夫子是至善之人,心中装有天下,但我很清楚,你之所以要天下,无非是为了你自己着想,想要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漠北虽说沙漠连天,因为环境险恶,不似尘世,每日有那么多人潮如海,三国臣民往来残杀,你见惯了这样的罪恶,所以出尘入世,无非是想寻得一片安宁。”言罢,燕箫看向凤夙,眸色漆黑:“夫子的安宁之所就是漠北,学生说的可对?”

  凤夙笑了笑,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燕箫语气淡淡的:“佛说,一切皆是虚幻。但我不是佛,也没有佛祖的善良和智慧,我只是在尘世游走太久,学会了自救之法。我虽说对权欲心生疲惫,但若放弃它,却是未曾想过,得到燕国之后,面对天下大势,嗜杀之心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和现实合二为一,到时候也许便是我真正歇息下来的时候。”

  凤夙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轻声呢喃道:“为了一个天下,舍弃一个人生,你将来可会后悔?”

  “明知前方是火焰,但我依然要飞蛾扑火,只因烈火魅力无穷,我难以抗拒,别说是一生了,在没有天下大定之前,万物皆可舍弃。”燕箫俊颜无笑,透着冷硬,薄唇微抿,嘴角透着一抹嘲讽。

  凤夙若有所思:“你可怪我?”

  “不,学生对你没有恨,只有感激。”这话并不显虚伪,表情更没有伪装,说的很真挚。

  “若当时不是我一手所逼,你也不至于陷入如今这份田地。你会在手刃白玉川之后,安稳度日,何至于如今呕心沥血,宿疾缠身?”最近她开始反思之前所做的一切,她认为的好,也许在燕箫看来,只是一种无言的束缚罢了。

  “……夫子在乎学生吗?”燕箫敛眸,遮住眸色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听罢,凤夙温柔一笑:“箫儿,纵使我是活死人,但也难以摆脱曾经为人的事实,我和你相处八年,恩情似水,虽说时常疏离有加,但又何曾不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所谓血浓于水,一个陌生人会心甘情愿帮你顶替剜眼罪名吗?陌生人不会这么做,能这么做的人只有熟识之人,只有亲人……”

  “那时起,我便入了你的心吗?”虽然极尽隐忍,但燕箫眉梢上还是沾染了喜意。

  凤夙眸光温淡,浅声道:“初次相见,我只当你是一个孩子,但初见一笑,又怎会没在我心间留下印记?我和你一路走来,输赢蹉跎,一步步磨练下,你百炼成钢,足以让对手听到你的名讳就闻风丧胆,但在我眼里,不管你怎么变都是那个眼神倔强,无论怎么样都不肯认输的孩子。都说你很复杂,其实你很简单,你人生最大的目的就是报仇,手刃仇人白玉川,为此你可以牺牲一切,吃尽所有苦头……”

  燕箫微微苦笑道:“只有你会这么说我,他们都说我很暴戾,是个很复杂,很矛盾的人。”

  凤夙摇头:“其实你是一个很克制的人,人生难得出现几次失控,但每一次,似乎都跟我有关系。”

  “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她说:“你为了我,曾经刺了白玉川一剑,险些坏了你的前程。”

  白玉川还真是燕箫的隐晦,听到白玉川三个字,燕箫脸当时就寒了:“白玉川妄想玷污你,我当时气坏了,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一刀子结果了他。”

  想了想,凤夙道:“你为了我,下跪求皇上饶恕我性命,当时被皇上一怒之下罚了禁闭。”

  “你为了我已经长跪御书房好几日,眼看撑不去了,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是她付出在先,怎到了她嘴里,却把他说成了大义之人?

  凤夙继续说道:“你为了我不惜违抗圣意,给我服食天香豆蔻,不惜将自己的前程和生死置之度外。”

  闻言,燕箫心事沉了沉,眸光黯淡:“是我亲手杀你的,我以为我那么做是为了你好,没想到到头来却害苦了你。”

  “箫儿,我从未恨过你,但曾经却怨过你。”她知道,燕箫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燕箫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问道:“现在还怨吗?”凤夙忍不住笑道:“从你不假思索闯入火海的那刻起,我才发现,我早已放下前尘事,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男人来,一个是阿筠,另一个就是你。”

  燕箫嘴角笑容增添了几分氤氲之气:“我已在你心上了吗?”

  凤夙没有直接回答燕箫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当时在想,此生所求不多,但愿能跟你终老,并肩到白头。”

  那一刻,燕箫心里涌起了汹涌激流,冲击着他的心脏,又快又痛,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夫子,我十四岁那年便喜欢上了你,但你一直在躲我。”

  她忍不住轻轻叹道:“箫儿,过去的事情,我无力多说。”只因关于这段情,确实是她亏欠了他。

  燕箫温柔的看着她,缓缓说道:“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回想当初我爱上你的原因是什么?虽说你长得很美,但却没有女子应有的娇媚和风情,后来被我迎进府中的女子,每一个都比你会讨人喜欢,懂得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讨我欢心。但就是这么一个你,我却独独对你情有独钟。后来我想起我和你走过的风风雨雨,才开始恍然大悟。”

  ——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义无反顾的去向父皇揽罪认错。

  ——你为了我耗尽八年光阴,将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全都交给了我。

  ——你明明睿智逼人,站在庙堂之中令一众男儿黯然失色,但你却甘心隐身在我身后,让我夺其锋芒。

  ——当父皇质疑我不足以率军驰骋沙场时,只有你挺身而出,说你相信我可以力缆狂澜。

  ——老四陷害我烧杀抢掠,你淡淡驳斥老四:“四王爷,你确定那个人是箫儿吗?”

  ——有时候明明是你出谋划策,立了战功,却把功劳全都让给了我,你在顾全我身为男子的颜面。

  ——庙堂之上,白玉川设计陷害我,父皇勃然大怒,所有人都不敢吭一声,只有你……

  这次还是你,你漫不经心的看着白玉川,最后走到我身旁,开口冷冷的说道:“殿下,你什么时候竟然这般愚蠢了?”

  你在蔑视白玉川,气焰嚣张,不管那里是不是金銮殿,为了维护我,似乎把命豁出去都心甘情愿。

  ——我被宣召入宫,你听说我酒醉被困宫中,担心我被兄弟算计,着急前往,只身前往宫中接我回去。

  但你到了宫中,目睹的却是我和众兄弟把酒言欢。

  那只是一个兄弟的玩笑之言罢了,原本只是借机戏耍你。

  我以为你能够识穿,却没想到你一心顾虑我,忧思心重,这才会上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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