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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疑惑道:“为何这般急?你身体不好,待身体好一些,我们再成亲不迟。”

  云焕略显艰难的坐起,如深潭般的眼眸未移开分毫,语气略带恳切,“你不想早点嫁给我吗?”

  她摇头失笑:“我担心你的身体。”

  他放下了心:“我已好多了。”他说着就要起床,朱雀只得帮他把龙靴穿上。

  “跟我来。”云焕拿起两人的狐裘,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

  两人身穿纯白狐裘,曳地芳菲三尺。远远就可见一片雪白倾城颜色映入眼帘。朱雀仓惶的看了一眼云焕,见他正眉眼含笑的望着她,顿时激动莫名,跑到梨花树下,半阖上眸子,陶醉在梨花特有的馨香间。

  她没有想到瑜景宫中的梨园,此刻竟然梨花盛开,一派雪白妖娆之象。她还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还来过这里,那时的萧瑟和如今的萎靡可谓是相差甚大。

  不过短短十数日,想不到这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另换了一番新天地。

  云焕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身上独特的龙涎香一点点的飘进她的鼻端,带来一阵阵沁人心扉的暖意:“我前几日特意吩咐张仪从凤国移植回来的梨花林,喜欢吗?”

  朱雀笑中含泪,娇嗔道:“你都将我瞒在谷里。”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带你前来的时候一直都惴惴不安,如今见你心生欢喜,也就放心了。”云焕淡雅的声音传来,蕴涵着千言万语。

  朱雀低眉感慨:“能在这个时候看到梨花林,我心足矣。只是再美也终须会落下。”

  “兴许不等三五日,大风一吹,这花也就落了,只此一刻欢愉心动已然很好了。”云焕淡淡的嗓音响起,函着一份温和。

  朱雀感觉到他的手指慢慢将她的五指引入他的指间,紧紧相缠。

  她心思释然,遂笑道:“你说的是。”

  云焕眼中的笑意更是染上了一层柔色,“你母亲素来喜爱梨花林,我们就在这里成亲可好?”

  她偎进他的怀中,手臂圈着他的劲腰,笑道:“难得你想的周全。”

  他轻叹:“只是委屈你了。”

  她轻轻摇头:“只要有你在,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极好的。”

  满园梨花靓艳寒香,洁白如雪。此刻这里只有她和他,两人就好比是平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即便是一辈子淡如水的守候,她也宁愿。

  亭中摆放着酒菜,想来云焕早已命人做了一番安排。

  梨花林中,没有媒妁之言,没有证婚人,只有一男一女绝世而独立。

  他们两人原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男女,奈何多番波折和劫难。如今一个身患恶疾,命不久矣。一个丑颜加身,但是所幸兜兜转转一大圈,他们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三年前未完的婚礼,如今终于得以实现。

  两人齐齐跪下。

  云焕道:“黄天在上,我云焕愿与朱雀结为夫妻,情愿背负万丈尘寰,只为等待下一世重逢再续前缘。”

  朱雀道:“黄天在上,我朱雀愿与云焕结为夫妻,就算梦里繁花落尽,也只愿此情未央此意难忘。”

  云焕在朱雀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咳嗽了两声才勉强压住。

  回到亭中,云焕要喝交杯酒,却被朱雀拦着:“这酒我替你喝。”

  云焕却不依:“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这酒自是该我来喝。”

  朱雀无奈,只得端起面前的酒,两人交叉喝完,不由相视一笑,洒脱之姿尽显。

  云焕放下酒杯,从怀中取出一物来。

  朱雀见了大吃一惊,惊呼道:“红玉凤玺?你和卿颜成亲的时候没有给卿颜吗?”三年前云焕明明将红玉凤玺送给了卿颜,后来卿颜封后,这红玉凤玺自然该给卿颜才对,如今见云焕拿出来当真是惊讶不已。

  云焕只笑不语,将红玉凤玺亲自给朱雀戴上,见她仍是疑惑难平,唇边的笑容弥漫起一层朦胧,拾起朱雀垂在前腰际的长发,滑曳到指尖把玩着,“这本就是你的,我当时只想让你离开,所以后来又使计要了回来。”

  她好奇道:“什么计谋?”

  他拉住她的手,眼神晶亮幽深,“保密。”

  朱雀略敛了敛睫毛,笑道:“你不跟我说,我自有法子知道。”

  云焕失笑,随即改口问道:“可有兴致陪为夫小酌几杯?”

  朱雀听到为夫二字,眉眼间笑意渐浓,但是顾虑他的身体,不由说道:“你身体吃不消。”

  云焕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双眸沉静而深邃:“今日我高兴,你就莫要再劝我了。”

  她拿他的笑容没有办法,只得妥协道:“适可而止。”

  云焕伸手轻柔的将垂在朱雀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取笑道:“你现在已经开始像一个老太婆了,真啰嗦。”

  朱雀轻轻地笑:“你后悔也不管用了,我以后要厚脸皮的缠着你,再也不松开你的手。”

  云焕看着她,眼神直接而明朗,好像以前一直隐藏的东西放在一起然后一下子全都不想隐藏了,“好,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他绕到她身后,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由身后将她抱住,她顺势偎进他的怀中,低低的念道:“如雪梨林,琼壶歌月,与君同醉。”

  云焕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尊芳酒。”

  “云焕,我有没有对你说过,那一年你走进梨花林,我就再也忘不了你了。”她抚摸着他清雅消瘦的脸庞,眼神柔情满溢。

  “那一年,我在梨花林中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云焕修长的手指滑入她的发间,如水的轻吻慢慢地由温柔变到紧窒而热烈,舌尖轻轻的刮挲着朱雀的上颚,舌尖时而被吮吻,时而被啃噬。

  昏沉间,朱雀不自觉地作了回应,瞬间,他的双瞳睁开,雾起的眸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黑。

  她眼神好像有千斤重,搂着他的脖颈,将脸颊贴着他的,轻声道:“云焕,我有点累了。”

  云焕抱着她的身体,软软的口气,小心翼翼的,“那你靠在我怀里好好睡一觉。”

  她勉强睁着酸涩沉重的眼皮,“我不想睡,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他柔声劝她:“我说,你听好不好?”

  “好。”她乖巧的点头。

  “雀儿,好好活着。”云焕说的轻柔而低媚。

  “好,我们……一起好好……活着。”她勉强打起精神说完,却是再也难抵睡意,靠在他怀里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缓缓闭上了双眸,艰涩的说道:“别怪我。”

  “……”回应他的是朱雀浅浅的呼吸声。

  “雀儿,我爱你。”云焕的嘴唇抖动着,原本平静的眼波好似突然被一道锋芒割破,破碎而忧郁。

  “……”

  一阵风吹过,梨花林中的梨花瓣漫天而下,宛如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花瓣雨。

  陆游从暗处走出来,看着亭中紧紧相拥的那对绝世男女,眼神晦暗而复杂,终是轻轻地唤道:“皇上。”

  云焕因为陆游的声音,眼神清醒,搂抱瞬间拢紧,目光复杂的看着朱雀,眼神忧郁伤痛:“把她带走吧!离云国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陆游看着睡得香甜的少女,忽然于心不忍道:“皇上,主子醒来后,我该怎么跟她说呢?”

  “什么都不用说,她到时候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云焕冷清开口,眼神穿透梨花林,看向虚无缥缈处,空茫而冷离。

  陆游看到这样的帝皇,忽然心思一痛,蓦然跪在了地上:“皇上,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云焕幽深的黑眸中,那火一样的热烈好像要将世上万物焚烧透尽,他低低的苦笑道:“我布了那么多年的网,注定是要同归于尽的下场,怎能拉着她一起?带着她快走吧!不要回头,等她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届时一切也都结束了。”

  他说着,却是再也不看朱雀一眼,将她抱给了陆游。

  陆游只得站起接过,深深的看了一眼云焕,终是不死心的唤道:“皇上!”

  他知道此番离开,只怕是天人永相隔了!

  “走!”云焕背对着他们,冷冷的呵斥道。

  陆游狠狠一咬牙,终是抱紧怀中的少女,大步消失在梨花林中。

  寒风中,云焕缓缓转身,看着飘扬而落的梨花瓣,似要窥探流失的那份深沉情感,他苦涩的笑:“雀儿,我的妻,好好活着。”

  咳嗽声中,喉中腥甜之气萦绕,云焕踉跄退后一步,颓然靠至亭壁,苍白的唇角,渗出的血液,在夜风下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腥甜温腻,迷乱的黑发遮住眼眸,隐起一片深刻忧郁,这样的云焕,竟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他缓缓顺着亭壁坐在了冰冷的地上,闭上了双眸,一行清泪终于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PS:明天开始凤国的故事,月锦(凤影)、各皇子、沈琉璃等一干人出场,剧情进入白热化。

  梦魂远

  更新时间:2012-7-29 9:08:20 本章字数:4092

  云国万庆五年,冬。爱蔺畋罅

  云国摄政王云玄洛新婚之夜率叛军从外城攻入宫城,护城河里尸骨如山,血水一直蔓延到云国皇宫。

  云国皇帝云焕调集部下奋力抵抗,帝王之师尽数殒没。云皇听闻噩耗病情加重,翌日清晨在瑜景宫驾崩。太后恐云皇龙体被云玄洛鞭策侮辱,一把火烧了瑜景宫,大火足足烧了三日有余,这样酷烈的死亡,的确更符合文太后的果决。她一生精通宫廷谋划,最终宁肯带着儿子尸骨无存,也不肯同后妃窝囊地死在深宫里。

  不过短短几天,云皇驾崩尸骨无存,而云玄洛却已荣登九五,如愿坐上了这云皇之位。

  同一时刻,一名刚苏醒不久的青铜少女静静地站在一处高山上,双眸一眨不眨的遥望着青烟弥漫的皇宫,当她听到云皇驾崩的警钟时,眼神顿时迷乱仓惶,几近癫狂崴。

  她脚步踉跄,浑身冰寒交加,令她如临万丈深渊,连声音也破碎,她绝望的呢喃道:“你骗我,你又骗我!”

  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越来越浓,越来越多……

  身后的陆游因为担忧上前,忽然惊呆了,只见朱雀唇上一片血红,唇角慢慢淌下鲜血,将胸前染做猩红蛊。

  轰鸣的钟声里,朱雀伴随着嘴边翻涌的鲜血,凄厉的大喊了一声:“云焕……”眼前一黑,身体笔直的向泥土地栽去……

  ***************************

  一个月后。

  万壑城西南方向,有一处暗巷,靠尽头有一座幽静院落,站在院中就可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之气。

  此刻已经过完年,冬已去,春已来。

  朱雀爱酒,但并不嗜酒,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她却嗜酒如命。辛辣的酒毫不犹豫的被灌进喉中,不再是简单的宣泄,那已经成为一种麻痹身心的良药!

  云焕死后,朱雀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一步,只是不停的喝酒,喝多了便会醉,醒来之后接着喝,喝酒于她,不是单纯的买醉逃避,而是一种痛恨,这股痛恨是来自于自己,她恨自己的无能,恨云焕的绝情。

  梨园成亲?他以为两人成亲就足以弥补对方的遗憾,她就能离开他好好的生活吗?

  醉吧,如果能够醉得长眠不醒该多好啊!这样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又不知喝了几坛酒,好像是真的有些醉了,昏昏沉沉间便听见门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的是刺目的阳光,朱雀被惊醒,待双眸适应强光,方看清楚来人,眉头不禁一皱,语气更是冷上了好几分,“谁准你进来的?”

  进来的是陆游。

  陆游神情复杂的看着躺在地上烂醉如泥的朱雀,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忧虑,但话语平静道:“主子,你预备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不过一个月,主子原本就消瘦的身体如今瘦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走似地,他前几日半夜醒来听到她在房内出酒,当他看到她口吐鲜血的时候,忽然害怕的浑身惊颤。他忽然很怕她就此消沉下去,一蹶不振。

  “陆游,你跟错人了。”

  “主子,莫要再说气话了,属下知道你怪我把你从皇上身边带走,但是若不带走你,你性命堪忧啊!”陆游身体微僵,浓眉越拧越深。

  朱雀眯眼看着陆游许久,终究是淡淡的撇开视线,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你和他一样自以为是,你们以为带我走,就是为我好吗?你们可有问过我的意思,说赶我走就赶我走,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陆游紧绷的脸色稍缓,说道,“主子,皇上谋划多年,可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云玄洛的势力比想象中还要庞大,皇上大概早已知晓此战毫无胜算,这才让属下带你远离宫闱,您如果一味的消沉下去,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一片苦心呢?”

  “陆游,你不该在这里陪着我虚度光阴,如果你想走,我不拦着你。”朱雀单手撑额,揉了揉因宿醉而疼痛的鬓角,余光中看到陆游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只听他说,“主子,属下离开云国前,曾经答应皇上,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倘若你要赶我走,何不现在杀了我?”

  微风吹来,带着浓郁的酒香,朱雀秀眉渐渐松开,嘴角含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陆游,你无须激我,你是去是留,我管不着,但是我的事情,你最好也不要管。”

  陆游扶正桌上倾倒的酒坛,面无表情间薄唇轻启,“主子,皇上已经驾崩一个月了,云玄洛也在开春登基了,难道你真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就这么惨死在云玄洛之手吗?”

  朱雀双眸闪动,不动声色的看着陆游,似是要看透他的灵魂般,陆游也不闪躲,任由朱雀盯着自己。良久,朱雀垂眸,令人看不清喜怒,淡声道,“你想说什么?”

  陆游看着朱雀,神情高深莫测,“主子,属下一直以为,天之骄女不该被挫折打倒,皇上虽然已经走了,但是我们还有事情要做。皇上生前最看重的便是这云国江山,臣民安泰,您若爱他,就该化悲痛为力量,代替皇上支撑起这云国天下。”

  朱雀冷冷的笑:“这天下葬送了他的一生,我恨不得灭了这天下,谈何支撑云国的笑谈。”

  陆游眯起眼睛,眸中迸出危险的光芒,下颚一束肌肉正在微微地抽动,沉声道:“主子,既然你恨透了这云国,那就灭了吧!不管你做什么,属下都愿生死不弃。”

  只要主子能够恢复之前的生机,纵使让他下地狱,他也心甘情愿。

  朱雀闭上了双眸,曾经她以为自己只离幸福一步之遥,但是幸福对于她来说,就如同最残酷的梦境,打开一扇门,却在她迈进去的时候,砰然关上。照进一缕光,却在她仰望的瞬间,骤然熄灭,留下的唯有无尽黑暗。

  现在,陆游唤醒了她,是啊!云焕死了,她之所以没有追随而去,终是心有不甘,心有所恨。

  如今,她终于涅磐成羽,云国害了云焕一生,她纵使要下黄泉相陪,也不该是在现在。

  云国江山还有云玄洛,但凡是害死云焕的人,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

  云焕死后,她怒极攻心受了内伤,又连续一个月嗜酒如命,身体自是很虚弱,如此戒酒休养了好几日。陆游每日熬药服侍她喝下,她也很合作,只想快点养好身子,静待时机。

  沉寂中,陆游迟疑开口道:“万壑城近来增派了不少兵马,挨家挨户的搜查,我猜想云玄洛可能是在搜查你的下落,这万壑城我们怕是不能呆了。”

  夜微凉,被黑暗笼罩的庭院显得愈发萧瑟,令人觉得有点儿苍凉,亢长凄幽,苦愁今奈何。

  喂完药,陆游静静的站在那里,朱雀此刻正斜卧在软榻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游取来一条薄被,轻轻地走过去盖在朱雀的身上,“主子,小心着凉!”

  朱雀没有看向陆游,只是看着窗外的暗夜,唇角轻扬,似笑非笑道,“他逼迫我一生,害死了云焕,我不找他报仇,他倒是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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