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冰西瓜
六月一过完，温度一天天高了起来，温柔的太阳光像是剥开了缠着的金纱，露出热烈如火的模样。
好在没在学校热上几天，就放了暑假能在家里乘乘凉了。
这天跟前几天一样，骄阳似火，云层被烤得很稀薄，遮不住透蓝的天空。
这种晴朗的天气倒比较适合给小动物洗澡。
糖芋苗被装在粉红色的洗澡袋里，只露了个小脑袋在外面，一双湛蓝的眼睛瞅着试水温的棠梨。
“差不多了。”棠梨手指搅了搅水盆里接好的水，转过去看周停，“可以把糖芋苗放进去了。”
“嗯。”周停点头，把抱着的糖芋苗往水盆里放。
“慢一点。”
或许是水温恰好，糖芋苗没多害怕，不挣扎，只是拖着嗓音软绵绵的叫了声，然后乖乖地蹲在水里。
“真乖呀。”棠梨笑着挠了挠糖芋苗下巴，手掬起水一点点打湿他后颈的毛，倒了沐浴露，很轻柔地洗起来。
毛茸茸的小猫很快缩水了一大圈，成了泡泡糊的小团子。
糖芋苗乖巧地不动，给负责稳住他的周停省了不少事。
他垂眼，能看见棠梨小半边脸和隐隐露出的小梨涡。
“洗干净了就是特别香特别好看的糖芋苗了。”
她揉了一下猫，竟然带出几个透明的泡泡。
上升的泡泡在光线照耀下流转着七彩的光晕，像是给她加了个浪漫的特效。
倒是很合适。
周停弯了弯唇。
洗完一遍。
棠梨弄干净手上的泡沫，打开花洒，打算放水给糖芋苗冲干净。
才刚开，大概是有点害怕声音，原本安静不动的糖芋苗抖了一下，开始蹬着腿挣扎起来。
整只湿漉漉的猫都被装在袋子，挣扎扭动都被周停镇压住了，水声一停，糖芋苗就再次乖巧了起来。
只不过，棠梨身上还是给甩了些泡沫。
周停就更惨一点点。
他衣服上沾了不少水印，甩飞的泡沫溅了些在他脸上。
他眯了眯眼，单手摁着糖芋苗，另一手手臂从眼前擦过。
“沾到眼睛了没有？”棠梨凑过来看他。
揉眼睛的动作微顿，露在外面那只眼睛很轻微地敛了敛。
“可能沾到了一点。”周停又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的说，“没事。”
说是这样说着，挪开手臂的时候，被大力揉得泛红的眼睛一个劲地眯着，像是被泡沫辣得睁不开眼。
他抬了抬手，在看到自己也是一手的泡沫后，似有点无奈地皱了皱眉。
棠梨也发现了他不太好擦，匆忙伸手拉住他打算再揉眼睛的手臂。
“别揉啦，我帮你擦。”
她赶紧拿了条毛巾，打开一点点水，声音不大又足够水流把毛巾浸湿。
周停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听话的放下手，半阖着眼等她。
棠梨踮着脚，湿毛巾很轻柔地从他眼上擦过。
她鼓了鼓脸颊，“你稍微低下来一点呀。”
周停弯腰。
棠梨呼吸一紧。
明明是她让人家低下来点方便擦拭，可他一靠近，她就控制不住的小紧张。
思绪有点飘。
他眼睫毛又黑又长，像柄小扇子，弯起来勾勒出的弧度，鼻梁挺直，唇线修长。
棠梨抿了抿唇，眨眼的频率更快了，也就没发现，对面这个人其实也在盯着她看。
“稍微有一点红，不能再揉了。”
她仰着头说。
“嗯。”
周停应着，眸光渐深。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阳光顺着她脸颊滑下去。
她又帮他擦了下眼睛，然后细致地擦去他脸上沾着的泡沫。
湿软清透的鹿眼里映着他的脸，小梨涡若隐若现，神色恬静又温柔，粉嘟嘟的唇微微开合。
周停喉结滑动，视线晃了晃。
“还觉得辣眼睛吗？”她又问。
其实早就好了。
糖芋苗甩起来的泡沫根本没落到他眼睛里，只是沾在下眼皮那里，手臂一蹭就没了。
而这会儿，香香软软小姑娘靠他那么近，说话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很清晰，很甜，很诱人。
“还有一点。”
他声音有些低。
“那我再擦一下。”
棠梨皱起脸颊，再次打湿了毛巾覆上他眼睛。
眼皮上温温热热的，有丝痒。
认真耐心小姑娘可真是太可爱了。
周停心痒得更厉害。
心底不断滋生出一个念头。
为了方便，她又踮了点脚。
靠得更近了。
周停垂垂眼，眼底滉漾起深邃的光。
他弯腰，低头，蜻蜓点水般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
棠梨瞬间僵住。
温软的触感扎根在她皮肤上，又飞快的燃烧，似乎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这里。
他他他他他是不是……
棠梨几乎捏不住手中的毛巾，一张小脸红得不行，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周停。
周停稍微退开了一点，仍然弯着腰，碎发遮不住耳尖上染着的红。
他望着棠梨，舌尖抵了抵牙齿，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见她光顾着羞窘发怔，没生气，他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更是笃定了他刚才的动作。
察觉到他的笑，棠梨脸红得更厉害了。
周停平缓了下情绪，眉眼带笑，他都忘了自己手上还挂着些泡沫，故作自然地抬手捏了捏她脸颊，“怎么了？”
捏的就是刚才唇碰到的地方。
棠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估计是太热了，脑袋都懵懵的。
她就这么看着周停，大眼睛湿漉漉的，小鹿似的。
又乖又软。
周停低低的笑了一声，再次凑过来。
与此同时。
“喵～”
被忽略很久的糖芋苗在水里待得不高兴了，脑袋快速地甩甩，送了一堆水珠和泡沫给面前的两人，然后心满意足地蹲回去。
“……”
莫名粘稠的空气一下子被浇散了。
一个小时以后。
吹干了的糖芋苗重新成了香喷喷软乎乎的毛球球。
它舒服地窝在棠梨怀里，眼睛眯成一条缝。
周停拉着它爪子，在给它修剪指甲。
画面看起来十分温馨。
“哎，我说你们——”刚来没多久的鹿辞戳了最后一块冰西瓜吃掉，又摇头叹息，“这种一家三口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棠梨撸猫的动作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又控制不住地爬上点绯红。
“阿辞，”她慢吞吞地说，“你还要吃西瓜吗？”
鹿辞眨眨眼，“要呀。”
她十分懂的捂住嘴，“好了我不说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才刚过了一分钟，她就忍不住了，“那么短的假期，我们出去玩怎么样啊！在家撸猫的随时都可以的。”
“去哪里呀？”棠梨问。
鹿辞说了一大串地名，没等别人回答，她就自己否定了，“不行，咱们假期又短，作业还一堆，去不了。”
“哎，好难啊。”她气鼓鼓的，“你说我们怎么就要高三了呀。”
假期一结束，他们就是正式的高三学生了，因此这个暑假放的时间特别短，各科老师还布置了一堆又一堆的作业，就为了让他们有点儿准高三学生的自觉和紧迫。
鹿辞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想出去哪里。
过了两天，鹿辞的出游计划正式宣布破产。
她妈妈比身为学生的她还要急，打算在短短的假期里给她找家教找补习班，日程安排的满满的。
鹿辞头大的拒绝了，但顶不住压力，抱着作业和书本到棠梨家，找她一起看书写作业。
谢越也来凑热闹，嚷嚷着要来抄作业。
几个人一起玩闹，一起复习，时间反倒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开学了。
高三开学比其他年级都早，学校里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教室门牌从高二变成了高三好几天了，还是让人有一点儿不习惯。
黑板旁边特意做了个倒计时牌在那里，用蓝色的油性笔写着硕大的三个数字。
棠梨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抠抠笔，继续默写课文。
这节班会，徐嘉颖站在讲台上，等各组把纸条传上来。
她让大家想了想班级高考加油标语，打算做成横幅挂在班上，刚才便是让大家把自己想到的写在纸上，从每组最后一个开始往前传。
一叠纸拿在手里，徐嘉颖看了一眼最上面那一张，“今日寒窗苦读，必定有我；明朝独占鳌头，舍我其谁？不错，有这个想法是挺好的，但我希望你们的努力和成绩能成为你们说这句话的底气。同学们，我们还有一年时间，但也只有短短一年了……”
燥热的夏日里，徐嘉颖的话在班里吹出股安静。
无声地紧张感。
她又突然笑了一下，“好了，说这么多也不是想让你们只感觉到压力，要有动力才行。有目标才会有动力，同学们你们的目标是什么？我还记得高一让你们填最想考的大学，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们一遍，你们现在心目中理想的、觉得自己一定要考上、一定能考上的大学是哪一所，认真思考一下再告诉我。”
徐嘉颖又发了一张纸。
标题是高考志愿。
“可以自己保存，也可以交给我，一年以后，我们看看各自的理想是不是成功实现了。”
教室里又想起细碎的议论声。
棠梨看着这张单子，笔杆戳了戳脸颊，微微出神。
她心里其实有些微迷茫和空落落的，理想并没有很明确，又被徐嘉颖的话带着，心里更没底了。
未来会在哪里。
“诶，你们俩怎么都没写啊。”
后排的谢越突然凑过来，
棠梨回过神，眨眨眼。
“你们也没有目标吗，啊这个学校我也想去，那个学校我也想去，我还想说看你们填了什么，有一样的就正好帮我做个决定。”谢越挠了挠头。
“得了吧你。”鹿辞拐了他一下，“哪里来的自信。”
棠梨转过去看同桌，他正托着腮转着笔，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见她看过来，他还稍稍扬唇，露出点笑。
“你怎么也还没有写呀。”
棠梨看着他空白的纸张，凑过去小声问他。
周停噙着笑，眼里蔓延上点细微的温柔。
他伸手揪了揪棠梨笔帽上面的缨子，嗓音若清泉流水。
“因为，我在等你写好，”他笑容更深刻了点，“借我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莫名很有力量。
棠梨怔了怔，忽地又甜甜的笑起来。
原本有一点迷茫的心突然就落定了。
未来不管在哪里。
我们可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