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没有缘分

  池鱼眼里流出绝望来,眼睛红着,?尖也红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故渊却没看她,冷淡地道:“天下情爱,分分合合的多了去了,留不住的就不是你原本该有的缘分,不必太强求。”

  苦笑一声,池鱼摇头:“这是你们修道之人才说得出来的话,若你也身在红尘,就会知道当真喜欢一个人,即便明知道没个结果,也一定会去强求。”

  “哦。”沈故渊道:“可惜我身不在红尘。”

  池鱼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他帮不了她,那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来找这大仙也是一时情急,感情之事,终归还是只能自己做主。

  门开了又合上,带了一阵凉风进来,沈故渊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屋子里纱帘轻晃,香烟袅袅,却除了他,再无一人。

  以前他是喜欢一个人呆着的,没有人在耳边聒噪,天地宁静,十分利于修行。

  然而现在,他觉得有点冷,一阵春风吹进来,凉意都能入骨三分。

  低笑一声,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个汤婆子来手里,慢慢地捂紧。

  池鱼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沈知白不愿意见她,她端着午膳去书房,也被下人拦在了外头。

  “夫人这是被冷落了吗?”院子里的丫鬟们小声议论:“也没见两人吵架,侯爷怎么说不见人就不见人了?”

  “这谁知道呢?兴许是夫人犯了什么错吧。”

  池鱼听着,微微咬唇。

  她没有犯错,她现在只想找知白问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她不走正门了,绕去了后窗,直接翻进去。

  书房里凌乱一片,沈知白坐在一堆散乱的文书之中,抬手盖着眼睛。

  “知白?”池鱼震惊地打量了一下书房,跑去他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沈知白身子僵了僵,放下手来朝她一笑:“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池鱼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沈知白抬头,目光眷恋地在她脸上流连,良久之后才低笑着道:“我没怎么,只是情绪有些控制不好,怕伤着你。所以不敢见你。”

  竟然是这样?池鱼微微松了口气,有点委屈:“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了。”

  “怎么会。”沈知白看着她的眼睛:“不管过去多久,我最爱的人一直是你。”

  心里一跳,池鱼有些脸红。

  “你……”看着她这表情,沈知白半垂了眼:“你现在最爱的人,是我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池鱼哭笑不得:“除了你,还有谁?”

  “那……”沈知白坐直了身子,侧着脑袋看她:“若是我与你之间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我没有救过你,没有帮过你,你还会爱我吗?”

  哈?池鱼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若是’压根不存在,我没办法回答。”

  要是什么经历都没有,她怎么拿什么同他产生感情呢?

  低笑一声,沈知白闭上了眼:“我知道了。”

  池鱼抿唇,犹豫再三还是道:“你最近好像是因为我才这么烦恼,你我已经是夫妻,按道理来说当没有隐瞒。我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

  摇摇头,沈知白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是他,亦或者说,是命。命让她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忘记了沈故渊,所以现在她说她爱他,想和他在一起。那要是某一天她想起来了呢?会不会怪他、恨他?

  一想到她会恨自己,沈知白觉得心口闷痛,嘴唇白了白。

  “你让我冷静一段日子吧。”良久之后,他笑着看着她道:“这段日子,我出一趟远门,你暂且在府里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若是没有爱上其他人,依旧觉得最爱的人是我。那……我就不会痛苦了。”

  池鱼焦急地抓着他:“你又要出远门?去哪里?去多久?”

  “惹怒了父王,他让我去淮河巡视。”沈知白笑着替她拢了拢鬓发:“你不是说,答应了那位大仙,两个月净身吗?我去两个月就回来,好不好?”

  池鱼觉得心慌,自己像是要被人抛弃了一般,忍不住连连摇头,抓着他不放:“两个月太长了!两天行不行?”

  “池鱼。”沈知白叹息,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笑着抬眼道:“我给你弹曲子听,好不好?”

  心里压得慌,池鱼红了眼,微微哽咽。看着他起身去将“泪落”抱过来放在膝上,抬手弹的是一曲最简单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知白一边弹一边看着她笑。笑得温柔又宠溺,但不知怎的,池鱼瞧着,反而哭得更凶。依偎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为什么会这样呢?

  泪珠落下来,砸在了琴身上,沈知白指尖一颤,停了琴音,捏着袖子过去,替她擦了擦脸。

  “你以前不爱哭的。”他柔声道:“结果在遇见他之后,眼泪多得让我擦不过来。”

  池鱼哭得脑子发昏,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沈知白就絮絮叨叨地低声道:“很久以前你住在我家对面,咱们两家之间就只隔了一条洗衣的小水渠,你每每偷着翻墙出去玩,都会把带回来的好玩的东西藏在巷子里,还特别开心,以为没有人发现。”

  “其实我一早就发现了,还往你藏东西的地方放过好吃的点心,可惜你这人粗心,只顾着玩,压根没有发现点心。后来还是我去拿出来,已经吃不得了,只能扔了。”

  眼波盈盈,沈知白轻轻捻着琴弦,喃喃自语:“你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兴许,就不会看上沈羲了。”

  池鱼迷茫地支起身子,看着他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伸手再替她擦了擦脸,沈知白道:“别哭了。”

  这叫她怎能不哭啊?池鱼委屈极了,扁扁嘴道:“我没见过比我更惨的新娘子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总是把我推得远远的……”

  “抱歉。”沈知白喉结微动,伸手将她拉过来,缓缓低头,很是克制地吻在她额头上。

  池鱼愣了愣,她抬眼,面前这人的眼里有深深的感情流出来,像一股暖流,看得她瞬间不想哭了。

  以前听母妃说,爱不爱一个人,眼睛会说话。她不信,毕竟这么多年,遇见那么多人,她从未在别人的眼里看见过爱。

  可眼下,沈知白眼里的感情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当真是……很爱她才会有的神情。

  于是池鱼迷茫了,看着他站起来,也看着他开门走出去,任何反应也做不出来。

  沈故渊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吹风,白发未梳,就那么随意披散在软榻上,像一块雪绸。

  门被人推开了,他没回头,只淡淡开口:“你来得有些晚。”

  沈知白走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拱手喊了一声:“三皇叔。”

  沈故渊转过了头:“适应得不错啊,这一声三皇叔还能喊得出口。”

  记忆解开,他前世的记忆也在,白家的少爷、当年造反的白若,如今竟然能喊他一声三皇叔,真是难得。

  “我今生是沈知白。”面前白衣的少年平静地道:“不是白若了。”

  “这样啊。”沈故渊点头,微微勾唇:“那你更喊不得我三皇叔了,还是喊太祖比较好。”

  想起这茬子事,沈知白脸色微黑。

  可不是么,这辈子当了沈氏一族的人,那沈羲就是他的祖宗了。想起前尘往事,他还真是有些气恼。

  “我想不明白。”沈知白皱眉:“为什么我会有前世的记忆,又为什么会忘记你又想起你,并且竟然上辈子就有梁子……你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

  沈故渊眯眼:“年轻人的问题就是多。”

  “沈故渊!”沈知白微怒:“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不是我祖宗,别用这种语气说话!”

  “很可惜。”沈故渊摊手:“我没有死过,只是活的时间长了些,所以你的前世是前世,我的前世,就是今生。我依旧是你今生的祖宗。”

  沈知白:“……”

  气极反笑,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我都忘记本来要来做什么了。”

  “你还能做什么啊?”沈故渊轻笑:“只能是与宁池鱼有关。”

  想起来了,沈知白皱眉道:“我仔细想了这么多天,决定与你公平来过。”

  公平?沈故渊嘲弄地笑了笑,睨着他道:“你觉得现在这样的身份,怎样才能算公平?”

  沈知白抿唇:“要我休了她不可能,会伤到她,但我能离开两个月,这两个月之中。你要是能让池鱼想起你,重新爱上你,那便是我输,反之,我就不客气了。”

  多有风度的少年郎啊,沈故渊挑眉:“你这是自信她一定不会重新爱上我?”

  “不。”沈知白挺了挺背脊:“事实上我很心慌,毕竟她曾经那般心悦你。”

  “那还走?”

  沈知白点头:“若是她当真会重新爱上你,那我不走才是错的。”

  他不想她将来后悔。

  “有胆魄。”沈故渊伸手给他?了?掌:“换做我,我一定不会像你这么大方。”

  “所以叶凛城常骂你不要脸。”沈知白失笑。

  沈故渊点头:“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你这次走了,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什么时候来拿都可以。”

  “好。”沈知白颔首,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沈故渊安静地坐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眼里秋水横波,潋滟生光。就算迟钝如郝厨子,也看出来了:“主子好像很高兴。”

  “那可不?”郑嬷嬷撇嘴:“遇见沈知白这样有风度的对手,脸皮越厚的人越高兴。”

  苏铭唏嘘:“这白家少爷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傻呢?”

  “我倒是觉得他难能可贵。”郑嬷嬷道:“可惜了。”

  沈知白走了,宁池鱼病了一场,郑嬷嬷被沈故渊扔进了主屋,硬着头皮照顾她。

  “知白……”她喃喃。

  郑嬷嬷忍不住庆幸,幸好来照看的是自个儿啊,要是换了主子,瞧她这么一张憔悴的脸,喊的还是别人的名字,那该有多……

  “她是傻的吗?”旁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郑嬷嬷吓得药碗都扔了,震惊地侧头,就见自家主子满脸戾气地站在旁边,看起来暴躁得很。

  “您……”郑嬷嬷伸头看了看外头:“您怎么来了!”

  “随便走走。”沈故渊没好气地道:“放心,旁人看不见我。”

  “您说您这……”郑嬷嬷哭笑不得:“气个什么啊?”

  “气她傻,还能气什么?”沈故渊眯眼:“人都走了,她念叨也念叨不回来,还非得把自己弄得生一场病,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什么时候命没了都不知道!她是瞎了还是脑子坏了,沈知白到底哪里好?我这两日又给她找药材又给她熬药的,她看不见是不是?”

  听他说了一大通,郑嬷嬷恍然点头:“您吃醋了啊?”

  “……”沈故渊神色不太友善地看着她。

  缩了缩脖子,郑嬷嬷捡起地上的药碗就往外跑。

  屋子里没人了,沈故渊没好气地在床边坐下,斜眼睨着宁池鱼。

  她脸都瘦了,唇上也没什么颜色,很像当初从火场里出来,病了七天的模样。

  那时候也只有他守着她,听她喃喃什么弃淮幼微,一个抽身还被她抱着胳膊不让走。

  现在这人脸色就跟当时一样,只是念叨的人换了一个,却也不是他。

  沈故渊觉得,这世上可能当真有天命一说吧,不然为何他偏偏让她近了身,偏偏与她有了纠葛,偏偏对她狠不下心。

  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拨浪?,上头画的是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

  大梁一直对这两个传说深信不疑,是因为有人知道,这世间当真有不死药,只是嫦娥没有偷吃,是太祖沈羲吃了,结局却和嫦娥差不了多少。

  他要是没有被人塞下这不死药,是不是会少很多痛苦?

  上一世是宁微玉要他不死,大概就是想让他遭报应,把欠她的都在这一世还给她。只是她的算盘打得没那么响,再次遇见,她还是为他吃了好多苦头。

第60章 没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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