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了结恩仇祸难料(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康无端端的怎会寻你拿闹羊花?你莫不是记错了?”周老神色莫测,嘴里虽问的是周郎中,目光却晦暗的扫向一旁亭亭玉立的崔莞。

  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含着偏袒。

  果然如此啊!崔莞眼眸轻闪,面巾下的娇唇噙上一丝冷意。

  周氏虽是名不经转的小族,可祖上也曾出过一两位识字的郎君,因而最重视名望,张康李提等人虽不姓周,却自小居住在村里,若大奸大恶之名传扬出去,周氏一族不免会受到些许牵连。

  周老毕生心愿便是重振门风,又岂会让人坏了周氏的声誉,这会儿什么公正廉明都顾不上了,唯一的想法便是将此事掩下,最好悄无声息的处置完毕。

  可惜……

  崔莞心中冷冷一笑,抬眸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周郎中。

  “族老,平建并未记错。”周郎中目光如寒刃,狠狠剜了下不断往后缩瑟的张康,正义凛然的道:“闹羊花平日里买的人便少,又怎会记错?再者铺中备有简册,何人何时购去何物均有记载,族老若不信,平建可将简册取与族老一观。”

  “你……”周老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万万没想到周郎中一张口就是拆台,颤抖的抬起手臂指着周郎中,可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

  崔莞冷眼旁观,周老以为每个人都当以他为首,却不曾想过,周郎中自幼便随父离村,对族人本就无过多感念,多年的照拂无非是看在同为一族的份上罢了。

  再者人生大仇莫过于杀父夺妻,亲眼目睹张康与王**有首尾,周郎中如何还忍受得住?

  对于揣测人心,活过一世又尝遍冷暖的崔莞,绝对不比偏安一隅的周老逊色。

  缩在墙角的张康心惊胆战的看着周郎中,脑海中飞快的思索脱身的法子,倘若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乱了神智,也不至于糊里糊涂的让崔莞揪出下药一事,如今再有周郎中为证,只怕……

  他目光闪烁的盯着同样惊慌不已的阿音,周老方才话里的维护,他并未遗漏,事已至此,若想好好活下去,须得有取舍才行!

  张康将眼用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含满了愤怒,同时趁着众人不注意,猛地冲入屋内,冲着尚未回过神的阿音“啪”的一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贱人!竟趁我不察,偷偷做下这等秽事,好不要脸!”

  阿音下意识抬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震惊的看着面色狰狞的张康,恍惚了下才陡然明白,素来恩爱和睦的情郎这是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张郎,你……”

  “啪!”

  张康哪容阿音声张,再度扬手甩了她一个耳刮子,冷喝道:“难怪那日你鬼祟的询问闹羊花一事,原是将主意打在李家郎君身上,如今事发,还想诬赖催氏阿莞,真是蛇蝎毒妇!”

  李提虽然怕周老,却完全不惧张康,况且李提手里还握着张康的把柄,故而张康根本不敢扯上李提,只能咬牙把所有的事完全归咎于阿音。

  阿音惨白的脸颊迅速浮起两道红肿的印子,嘴角甚至泌出一丝鲜血,一张口便钻心的疼,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且只要她有张口的举动,迎来的便是张康愈加凶狠的责打与斥骂。

  一连串的变故震住了众人,连崔莞眼底都浮起一丝意外,但不过转瞬便复于平静。

  张康原本就是奸诈小人,做出这等事,也算不得出奇。

  “不…不……”面对众人鄙夷嫌恶的目光,阿音几欲昏死,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一双瞪得浑圆又充满乞求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崔莞。

  ☆、第十三章 了结恩仇祸难料(下)

  对于阿音的哀求的目光,崔莞只是静静的看着,眸中一片清冷。

  不可否认,阿音对她确有救命之恩,但即便再大的恩情,也早被上世那惨痛的一生抵消殆尽。

  如今在崔莞心中,她只是一个要谋害己身的恶人。

  仅此而已。

  想到此,她淡漠的移开眼。

  看清崔莞的举动,阿音面色一白,心中绝望渐生,破絮下那**的身子冰凉彻骨,颤抖得愈发厉害了,她盯着崔莞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周老同身旁的老翁相视一眼,那名老翁忽的大声叱道:“郑氏,你竟在青天白日下行这等苟且之事,当真是不知廉耻!”说罢抬手抹泪,嘶声哭嚷道:“荣村的清誉都叫你给败光了,让吾等往后还有何脸面见人啊!”

  刻意扬起的骂语哭声清晰的传入聚集在院门外,正不断增多的村民耳中。

  刹时间,四周一阵哗然。

  被堵在外头的村民并不清楚屋内的情形,只是听着里头传出的三言两语胡乱猜想,这会儿亲耳听见这番结论,又受言语中的挑拨,纷纷怒上心头:“好个不要脸的……”

  “这般无耻的妇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不错,打死!打死!以正公明……”

  伴着一阵比一阵高昂的怒骂,阿音红肿的脸上渗出一抹死灰,她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日。

  一旁的张康面色虽也不好看,但眉目间隐隐添了几分松缓。

  崔莞恍若听不见外头群情激昂的吼叫,幽深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一副胜券在握的周老。

  若是将所有罪名都推到阿音身上,事情的根源便不一样了,且就算将来传出去,也不会起多少风波,横竖只是个不知检点的无耻妇人罢了,又有谁会在乎?

  这群人,还真是起了一门好心思。

  见事情差不多了,周老捂嘴咳嗽两声,待四周一静,便沉声道:“郑氏阿音,其行不检,有损纲常礼教,东窗事发后更诬陷于崔氏小姑子,不仁不义,恶毒如斯,按族规当受沉塘之罚!”

  严厉的话音一落,阿音双眼一翻,当即昏厥过去。

  四周一片叫好,周老等人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就在张康和李提大松一口气,以为尘埃落定时,一声清脆的浅笑如和风般拂过众人的双耳。

  “崔氏小姑子。”周老斑白的眉头不悦地皱起,目光不善的看向发出笑声的崔莞:“你还有何异议?”

  “阿莞不敢。”崔莞淡淡一笑,清透的眸光仿佛能望穿人心,娇嫩的唇瓣一翕一张,缓缓的说:“只是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罢了,原以为周老是公正廉明之人,没想却是崔莞看走了眼。”

  这般毫无遮掩的直白,使得周老耷成一条细缝的眼睛霎时瞪得浑圆,气得一张老脸红中泛青,连带着一旁围着的老翁们面色也不好看了。

  张康见状,急忙上前大喝:“崔莞,你敢对周老不敬?”

  崔莞看都未看张康一眼,垂眸轻笑,徐徐说道:“究竟是周老不公,还是崔莞不敬,何不请人来辨明一二?”说着顿了下,眼皮子轻巧一掀,似笑非笑的看着周老,“听说正月之朝举孝廉,如今评定诸子为人处事的五公已经到了雍城,想必受世人所尊的五公不会有失偏颇,周老大可放心。”

  ☆、第十四章 祸端再显风波起(上) 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番话一出,周老等人神色骤然大变!

  听说?

  听谁说?

  莫非这崔氏小姑子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出身?

  若不然又怎会得知这等消息?

  五公行踪历来不定,他也是忍着肉疼散下重金,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方得出五公就在雍城的消息,看催氏小姑子的眼神,竟像是早就心知肚明一般!

  周老心里不由一阵惊慌。

  周氏不过是个小族,底蕴哪比得上那些百年世家,若想谋得出路,唯一的法子便是举孝廉,故而他才迫不及待要将此事压下,若真被揭露出去,多年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崔莞说完也不在多言,只是静静的盯着面色明显多了一丝慌乱的周老。

  前世不久,她被李提卖入春风楼,当时正是五公评定雍城诸子的紧要关头,原本夜夜灯火辉煌穷奢极欲的春风楼,几乎入夜即歇,再瞧不见半个恩客的影儿。

  为此,春风楼上下可是怨声载道,五公的消息,想不知都难。

  短短几息,周老前额已经悄然泌出一层薄汗,各种念头自心中一一闪过,却让他难以抉择。

  看着周老阴晴不定的面容,张康心急如焚,刚想开口,却叫一旁的几名老翁眼疾手快给堵了回去。

  犹豫半晌,周老将牙一咬,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郑氏虽歹毒,张康李提陷害催氏阿莞亦有错,按族规,郑氏沉塘,张康李提鞭挞八十,逐出荣村!”

  说罢他冷冷的瞪了崔莞一眼,转身拂离去,可刚迈出两步,却又被崔莞脆声唤住:“周老且慢。”

  “怎么?”周老强忍怒意,回过头皮肉不笑的道:“崔氏小姑子还有何见解?”

  阿音难逃一死,张康李提受鞭挞八十,就算不死,只怕也没几口气了,难不成这小姑子仍不满意?

  崔莞不在意周老语气中的暗讽,扫了眼被人制住,瘫软在地张康,盈盈走到周老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简书,朗声道:“前些时日张家郎君曾以寻医问药为名,取走阿莞的外裳质押在典行,共得一千五百钱,有押契在此,还请周老过目。”

  周老虽说不上满腹经纶,却也认得一些字,他沉着脸,飞快地扫了眼崔莞呈到眼前的简书。

  不过是件旧裳罢了,居然质押出一千五百钱!

  周老心头一震,典行那些人眼儿比麦芒还尖,入手的物件是好是坏,一看便知,绝无胡诌乱造的可能。

  如此看来,那件旧裳莫不是缣裳?甚至是素裳?

  周老越腹诽心里越吃惊,抬头深深的看了眼崔莞,这小姑子看起来确实不简单啊!

  “郑氏救命之恩,阿莞从不敢忘,这一千五百钱,前五百抵去阿莞寻医问药的花销,后五百赠予郑氏以报恩情,余下五百,还请周老做主,请张家郎君归还阿莞。”

  崔莞好似感觉不到周老别具深意的眼神,语气不疾不徐,声音如流水一般淌入众人耳中。

  抛出这层令人琢磨不定的惊疑,周老等人行事便会多几分忌惮,况且她身无分文,若想离开此处另作打算,最少不得的便是银钱。

  当初张康为了取信她,特地将押契交予她亲自保管,这也就替她免去不少麻烦。

  不过,以张康的为人,这一千五百钱只怕早已挥霍得差不多了,故而她特意在众目睽睽下这么一说,不但暂时博得众人些许好感,且有如此多的眼睛盯着,这五百钱,张康即便砸锅卖铁也得给她凑齐了!

第十二章 了结恩仇祸难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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