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人无意谈什么机密政要,顾潇然提议不去那雾锁烟迷的厢房,去外头的露天场地看舞听曲更美妙。让跑堂的安排了下,三人移步去高楼背后的琼阁。人说燕京宫中瑶台、宫外琼阁,足见这是多少文人雅客趋之若鹜的场所。

  朱甍碧瓦的八角亭子坐落在一片桃林内围之中,五月桃花盛灿,蝶儿采扑,宛置粉色险境。外围植树木,苍松翠柏一望无际,迎风修篁遍地碧波。亭中砖铺茵褥,岩阶植琪花瑶草,美轮美奂。

  这仅是琼阁的冰山一角,偌大的一块场地以桃林翠柏切分开来,他们坐落在星罗棋布的一点,不闻周边诗酒放荡,不视周围载歌载舞,静时温雅寂谧,不受波扰。如此匠心独具,玄机馆不负盛名。

  他们尚未点歌点舞,一模样周正的小厮前来通秉,附在顾潇然耳边说细语。

  顾潇然微怔,急惶惶站起来,为难的看向二位好友,尤其是姜珩。谁料他还未开口,小厮口中来拜访他的人不请自来,由人带路来到了他们所在的琼阁。当然,那人的身份比他尊贵得多,无他准允也可被放行。

  来人着宝蓝色常服,腰配香囊禁布,腰直阔步,眉峰入鬓,贵气逼人。这一撞面,四个人都有些呆住。

  裴言昭处变不惊,最先反应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其余二人如被这声醍醐灌顶,拾起尊卑,拱手行礼。

  赵祈佑温和喊平身,打量亭中石案上摆好的筷箸碟盏,微笑:“两位卿家好雅兴,我这趟是来对了。在外面就不必拘礼了,以你我相称便是,入座吧。”

  二十六岁的太子有着超脱几位兄长沉稳的雅量,在谢家一门出事后,他无依无靠,更加卑以自牧、礼贤下士。

  虽说不拘礼,三人仍是等赵祈佑坐下后,方逐一落座。顾潇然怕两位好友对太子的突然造访感到不适,惴惴交待:“太子是来找我的。”

  似乎看出他的窘迫,赵祈佑眉染一丝郁色,接话道:“不错。顾潇然跟晋城一名指挥使皮丘交流过歌赋,有几分香火情。听顾卿说,皮丘这人略通兵法,叫我去晋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与他商量。我虽这么快就铩羽而归,却是我自己能薄的问题,多谢顾卿当日对我的情谊,我牢记在心。”

  顾潇然谦辞:“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太子何必挂怀。您能亲去陇定府平定内乱,是百姓之福,做臣子的理应辅弼。就算不看在我的情面上,皮丘也不会吝啬对太子赐教,我不过稍加指引你们见面。”语顿了顿,他还想起姜珩的存在,可不想让太子轻瞧这位妹子,虽对太子突然返京的事情疑窦多多,暂先忍下,提了姜珩的事:“太子,这位是裴都督的夫人,姜世洵姜御史的掌上明珠,姜珩。她,她来这是”

  头儿起了,后面的话不知怎么圆,他怎么知道姜珩来青楼干嘛?捉奸?搞不好给她烙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只听太子微微笑,语气高深莫测:“裴夫人会来这里,我并不感到奇怪。”

  姜珩心中一突,清楚这话是在试探,看接下来她如何应答,是否能曝露她为太子出谋划策的事情。

  裴言昭就问:“噢?为什么,你们认识。”

  姜珩看了裴言昭一眼,想着以后她跟太子还需见面,且她为正统储君谏纳贤言,无何不妥,就主动解释:“是,在闹香山盗匪那一阵,我去青宫找过太子。我去向太子谏言有关香山盗匪的事情。还有我今天来玄机馆,是,为了了解朝中局势。”她一鼓作气将早上憋闷的话也说了出来。

  醺风漾起汾酒的醇香,裴言昭执起白瓷杯盏,轻抿小口,淡笑不语。

  她既承认,赵祈佑也不放过这个通过姜珩跟裴言昭拉近关系的机会,距盗匪一事间隔多日,他语气仍充满感激:“不错,我之所以放弃天罗密网的燕京,弃燕京去太原接护地方官员的计谋,正是姜珩所谏。她对我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句话我一直铭记于心。所以我方才说,她来这种地方不足为怪,与男儿家不遑多让。”字字恳切。

  裴言昭惊讶看向身边女子,默愣片刻,胳肘靠上她肩:“行啊小样,我都不知你有这份能耐。”暗道,幸好她帮的不是别人,否则他们又悖逆相对,最近隐见起色的关系岂不要冰裂破碎。

  赵祈佑看向裴言昭,深谈道:“你们也知,我除了詹士府的人,几乎无人可用,器械不如我四哥的精良,人才不如我四哥的济济。那时朝中上下观量我们处理盗匪一案,那段日子我实在郁郁寡欢,几乎走投无路。要不是姜珩为我开拓另一片天地,我如何能在父皇和百官们面前大绽异彩,有机会去陇定领兵?夫人都这么厉害了,想必裴都督更是了不得,往后还要多仰仗都督了。”

  滔滔不绝的褒奖之词,原是想他攀交情。不过他对姜珩么,的确爱屋及乌,这马屁拍对了,比夸他自个儿还舒服。裴言昭双手执盏举杯,相敬:“太子是正统,我们为拥趸,理所应当。在下必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赵祈佑忙举杯回敬,大喜过望:“好,好。可惜此去晋城没什么建树,听闻裴都督一直想将裴氏忠良的坟茔从边关牵回燕京裴家宗庙,这个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以后定帮裴卿达成所愿。”

  裴言昭受了他的投桃报李,先干为敬:“先谢过殿下了。”

  顾潇然愣愣看着他们三人互鼓互吹,陡然不舒服的蹦出一句:“我还当太子是来找我的,现在看起来,好似你们的感情更加深厚。”

  赵祈佑哈哈大笑,褰袖捏筷,亲手为顾潇然斟酒布菜:“顾大人是上识天文下晓地理的礼官,人脉渊博。姜珩是父皇亲口夸赞过不输男儿的巾帼,屡为我和父皇进献奇策。裴都督更是年少有为的一品大都督。今日能结识你们三位,我都将一视同仁,视你们为中流砥柱。说实话,我是从晋城像丧家犬一样被父皇急召回来,不过今日有幸碰上各位,在这亭中跟你们谈话,如尝美酒,不饮自醉,足以抚平我一切伤痛。”

  整饬完太子与各人相识的由来,听他这般说,裴言昭哪有不询问抚慰的道理:“太子不是去陇定府担任指挥使了,怎么事先没有消息,突然就回京?而且近日鞑靼作乱,鞑靼在跟大炎借兵,大败瓦剌后,称霸蒙古中东一带,不顾道义,滋扰我邦边境流名,故态复萌。”

  他微一沉吟:“乱世出英雄,鞑靼的乱,未尝不是太子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如能在晋城坚持待下去,伺机而动,相机行事,或可有一番作为。”

  与他所想不谋而合,这裴言昭果然眼光独到,见解清逸。

  赵祈佑更下定与之结交的决心,坦诚感慨:“这正是我想说的。几位不知,我在陇定府多受阻绊,举步维艰。屯田的和我过不去,修葺边防的冒名顶替支取军饷,不按时完工。陇定内贼本就凶悍,我手下练兵荒疏,无可匹敌。这一切就罢,我有心力重新整饬,但我还未施展开手脚,朝中恐有密奏弹劾,将我在晋城的表现传到父皇耳中。”

  他神色忿忿又凄凄:“父皇再传密诏,说鞑靼打着为女真族报仇的名义,大举来侵,恐我危险,速召我回京。而我甫一回信传达我愿留下退敌的意愿,父皇收到信就发了火,再次派内宦来传话,命我三日内务必回京。我这就来了,打听到顾大人来此地会面其它大人,便想过来,同他一诉衷肠,顺便遇到了你们。”

  姜珩见温文尔雅的他语透不自禁的愤慨,免他们父子心生罅隙,出言道:“皇上秘密召回你,我们任何人都不知晓情况,说明皇上还是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没有提在陇定府办事不力的情况。或许,皇上真的关心你的安危。你身为储君,一国之本,不容有失。”

  赵祈佑收敛了神色,点头:“只是可惜,不容易有次外出领兵的机会,未有建树,还惹得一身坏名回来,令之前迎护官员的印象,在父皇心中土崩瓦解。亦辜负了姜珩你的苦心。”

  裴言昭:“那倒未必。”

  赵祈佑眸色倏亮:“裴卿有何见地。”

  “一战打起,必带起修葺城关、整饬难民、运输粮草等多方面营生。殿下只要不执拗于领兵,借这会去晋城熟悉其地之名,去向皇上谋项差事又有何难?到时再相机行事。”裴言昭侃侃谈道,对于边关的运作,他再熟悉不过。

  赵祈佑颔首:“我会向父皇争取的。”

  顾潇然撑桌站起,衣袂波荡,绕于三人身边,一一给他们斟酒,也是听他们谈完了基本方向,才道:“你们别杞人忧天了,来玄机馆是来放松作乐的。来,我们喝酒,气吞万壶酒,一醉消千愁。”

  赵祈佑亲自将顾潇然拉坐下,端杯盏:“今日实幸,犹获之伊尹姜尚,我敬各位。”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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