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似我者死（五更）208

　　她还没说完，谢一便打断道：“夜再深都不怕，我这就去抓小龙虾！”

　　“好吧，要是碰到田鸡，也可以抓点回来，给你们做干锅田鸡。”

　　“太好了！”他冲出院子，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谢二叹了句：“就知道吃。”却追了上去，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有小龙虾，有田鸡，有五香毛豆，还有花雕酒，这个夏夜肯定是热闹的。

　　他们把桌子搬到院子正中，坐在璀璨星空下，就着习习凉风，尽情享受美食。

　　这里的大气没有什么污染，能清晰看见银河，苏含玉喝了两杯小酒就有点醉了，大脑兴奋得不行，指着天上的星星问谢尧：“你知道我们看到的这些星星是哪一年的吗？”

　　“哪一年？不是今年的吗？”

　　苏含玉摇了摇手指，“不一定噢，离得远的，可能是十万年前的。”

　　果然醉了。

　　谢尧心想，觉得她醉酒时也挺好玩，跟个孩子似的，搓戳了戳她额头，笑道：“我们怎么可能看得到十万年前的星星。”

　　“因为，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星星，而是星光阿，光行走一年的距离就是光年，如果有一颗星星离我们有十万光年，那么我们看到的星光，就是它十万年前发出的。有可能它已经不存在了。”苏含玉认真解释道。

　　“宇宙是不断膨胀的，也就是说，星星会离我们越来越远，星光传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我们看不到。”

　　“我们要珍惜看到的每一颗星星，千万年以后的星图上，很可能没有它们了。”

　　所以在她原来的世界，看不到这么多星星吗？

　　谢尧很想问一句，但想到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又忍住了。

　　苏含玉说完就靠在椅子扶手上睡了过去。

　　谢尧怕她滑下来，想扶她坐正一点，她却突然坐起来，补充了一句：“亿万年后的人就看不到任何星星了，太可怜了。”

　　说罢又睡了过去。

　　谢尧乐不可支，亿万年后有没有人活着都不知道，她还可怜人家。

　　眼看夜深了，苏泽霖也被谢一谢二灌醉了，之前他说聊一聊，恐怕今晚是不可能了。

　　他弯腰抱起苏含玉，把她送回房间，苏泽霖要是还清醒，肯定会阻止他，有初三初四在，用得着他动手吗！

　　替她盖了点被子后，谢尧退出房间，站在廊檐下，仰头看着满空星光，突然笑了。

　　如果说这些光是过去的星星，她就是未来的星星，同样拥有璀璨光芒，照亮他整个人生。

　　他想珍惜的星星，只有这一颗。

　　看不到星星的人确实挺可怜的，幸好这些人不包括他。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另类攀比（二更）

　　苏含玉第二天醒来之后，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房睡的，才意识到自己喝断片了，想到以前和朋友喝多了好像会变话痨，心里懊恼得不得了。

　　完了，她应该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吧。

　　嗯，不会的。

　　典型的鸵鸟思想。

　　难得谢尧回来，她便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去酒楼，苏泽浩刚好也不用去上学，大家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吃吃喝喝。

　　她惦记着卖马桶的事，谢尧在信里说得不多，便问谢一卖成怎么样了。

　　“当然卖得很好，现在整个县城的百姓都用上了。”谢一笑道。

　　“这么快？”苏含玉吃了一惊，“县城居民有上万户吧，这么短时间就普及了？”

　　“当然！”

　　谢一便给她讲了整个实现过程。

　　陶坊制作便器的时候，苏含玉提供了两种设计方案，一种是坐便器，也就是马桶，一种是蹲便器。

　　这两种便器各有其优缺点，蹲便器的优点在于构造简单，造价便宜，占据空间小，容易维修，且用起来和人体没有接触，缺点则是安装麻烦，不是抬高地面就是挖低地面，老人小孩孕妇使用起来不方便，而且没有盖子，容易散发臭气。

　　坐便器的优点则在于安装方便，清洁干净，可以舒舒服服坐着，对腹腔压迫小，老弱病残孕使用起来更方便，装在浴室里显得高级好看，缺点就是造价高，维修费用也高，安装需要的空间大，且与人体接触，多人使用可能会造成交叉感染。

　　要改善徐宜县的卫生状况，光是搞了排污系统肯定是不够的，还要让所有百姓都装上便器，对接排污管道，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因此，便器必须足够便宜，才能让所有百姓都用上，不然穷苦百姓连肉都吃不上，谁还花钱买这个。

　　毫无疑问，蹲便器是给百姓提供的，坐便器则是给富贵人家提供的。

　　而坐便器和蹲便器根据制造工艺和水平不同，又能分好几档，谢尧他们一共定了九个档次，前三档是蹲便器，后六档是坐便器。

　　第一档到第九档的价格分别是：一两银子、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一千两银子、五千两银子、一万两银子。

　　后面三档价格显然高得离谱，马桶质量不可能相差这么远，之所以设得这么高，纯粹是为了凸出中间三档的实惠。

　　当然，也不是随便乱设的，第七档第八档是镶银的，第九档则是镶金的。

　　若是有人想要纯金打造的，他们也可以提供。但恐怕只有真的“视金钱如粪土”的巨富才会订做。

　　所有购买便器的人家都能获得免费安装服务。

　　此外，店里还有洗手台、小便池、浴缸等卫浴设备，也全都分了档次。

　　店铺更是按苏含玉提供的设计做了样板间，充分展示了普通人家、大户人家、富贵人家卫浴室应有的模样。

　　普通人家的卫浴间就是一个蹲便器，一个浴桶，一个衣服架，冲便器需要手动冲水，洗澡水也需要抬进去，地上铺的是鹅卵石，朴素，干净，整洁。

　　即便这样，也远远超越徐宜县普通百姓的想象。

　　他们当前压根没有什么浴室茅厕的概念，不是随便竖几块板子弄个小隔间，就是夜里黑灯瞎火在院子里露天洗澡，反正关上门也没谁会看。

　　至于屎尿，找个痰盂，装了倒进专门的夜香桶里封盖，等夜里倒夜香的来叫门了，放到门外让他们挑去倒掉就行了。

　　何曾想过，居然有人把洗澡和上茅厕当做一件正儿八经的事情对待，衙门修排污管道的时候他们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以为是修下水道，防止暴雨浸城的呢。

　　一两银子也不算多，没有几个掏不起的，要是能让洗澡和上茅厕变得更舒服，他们也乐意掏这个钱。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衙门出告示了，说是过一个月后就不安排人倒夜香了。

　　没人倒夜香的话，他们的夜香怎么办？总不能自己挑去城外倒吧，大家都是体面人，谁愿意这么干啊！

　　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这钱他们都得掏了。

　　安装虽然是免费的，物料还得自家准备，好在多加一两银子，店里也能全包，于是县城百姓很快就有了先进的卫浴室。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这东西实在太省心了，上完茅厕倒点水，什么脏东西都没了。

　　也不用厕筹了，有柔软的厕纸用。

　　厕纸卖得很便宜，十文钱就有一大摞，但是刚开始还有人舍不得用，觉得纸是很高贵的东西，怎么能用来擦屁股呢。

　　可是只要用过了，就再也不愿意回到用厕筹的日子，厕筹用多了容易长痔疮啊！有更好的东西干嘛不用，又不是买不起。

　　一时间，卫浴间也成了邻里相互攀比的东西，谁家要是连个最便宜的蹲便器都买不起，那真要让人看入尘埃里去了。

　　甚至有谈婚论嫁的，也不细致考察对方家里多有钱了，找个借口去他们家卫浴间看一看，装的便器是什么档次的，装修又是什么样的，心里也就有底了。

　　没钱的人舍得花大价钱在卫浴间上吗？

　　不可能，这可是家里最隐秘的地方，要花钱炫耀也花在厅堂的家具上阿，毕竟那才是待客的地方，谁来都能看得见。

　　连最不起眼的地方都舍得花钱的，家里才是真的有钱。

　　苏含玉原先以为给平民百姓普及便器最艰难，没想到却是最容易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县城百姓，难得碰到一件不怎么昂贵又能彰显自家实力，还能提高生活品质的东西，少在外面吃几顿饭也就买了。

　　反而是富贵人家这边受到了阻挠。

　　这个阻挠倒不是来自意愿，高档卫浴室一看就知道有多好，不管是马桶还是浴缸，又或者小便器洗手台之类，全都令人心生向往。

　　他们是最懂享受的人，怎么会不想要呢。

　　偏偏他们和佘家交好，而佘家又和谢尧这个县令不对付，凡是谢尧大力倡导的，就是佘家坚决反对的。佘家放了话，谁去买马桶浴缸修卫浴室，谁就和他们佘家过不去。

　　有了这句话，谁敢轻举妄动？

　　反正那些东西以前没用过，现在不用，也是可以忍受的。

　　“然后呢，怎么搞定他们的？”苏含玉问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本性暴露（三更）

　　谢一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朝正在看苏泽浩画画的谢尧看了一眼，好像有点顾忌。

　　“话可不能说一半啊，你又不是说书人，该不会想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吧，你要这么干了，晚上的小龙虾可就没你份了。”苏含玉催促道。

　　“呃……”谢一满脸为难，“我怕我说了，爷回头会罚我。”

　　关谢尧什么事？

　　难道这方法见不得人？

　　苏含玉看了一眼谢尧，他应该听得到他们这边对话的，可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可见压根不在乎嘛。

　　“快说，不然真不让你吃小龙虾，就让你看着我们吃。”她威胁道。

　　“好吧，我要是说了，必须给我加餐才行，就知道我说了这么久谢二都没开口，肯定有哪里不对。”

　　“别啰嗦了。”

　　“那些富贵人家不愿意装，我们刚开始挺着急的，后来看到百姓那么配合，就不大在意了，工匠赶工都赶不及呢。”

　　“然后，佘春娇，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佘七小姐，不是讨厌我们爷吗，她二哥因为清风馆私藏武器和窝藏杀手的事还被我们关着呢，一有空就来衙门闹，要我们放人。”

　　“她一出现，明珠郡主就跟着出现，劝她别闹下去，两个人跟唱大戏的，见的多了我们就不理会了。”

　　“偏偏佘春娇不死心，越闹越过分，连我们爷出行都她都跑来拦车，有次差点被马踩了，她就在大街上嚷嚷，说我们大人当街纵马行凶，想谋杀她。”

　　“爷忍不下去，就掀开车帘说了句话，她闹了个没脸，灰溜溜跑了。后来她自己找人模仿我们的抽水马桶，据说做得比我们的马桶要华贵精美，还找了一大帮人围观。”

　　“不过她找的工匠技术不过关，演示的时候水花喷了她一脸，闹了个大笑话，佘家也跟着丢脸，然后他们就都派人来店里买马桶了。”

　　苏含玉听得哈哈大笑，看不出这位佘七小姐居然还是个活宝，牺牲自己，娱乐大众啊。

　　不过她很好奇，“你们爷当时说了什么，让她受了那么大刺激？”

　　“这个……”谢一吞吞吐吐，小声道：“要不还是别提了吧，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我气的。”

　　苏含玉也小声道：“你就小点声说，不让他听到就好，我不会告诉他的。”

　　“真的？”谢一有点不信。

　　“当然，咱们谁跟谁呀。”苏含玉随口道。

　　谢一突然感觉有点冷，像是冬天突然降临了一下，他忍不住回头看谢尧，发现他好好地坐在苏泽浩身边，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这才放下心来，悄悄道：“爷跟她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的马性格有点古怪，一闻到夜香就兴奋，请佘七小姐下次离远一点，不然可能还会踩到她。”

　　“爷可是一本正经说这话的，佘春娇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时就惊住了，等反应过来，围观的百姓早就笑得不成样子，差点把她气哭了。”

　　“然后吧，谢二这个毒舌还补了一刀，说佘七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熏他们的马才弄得一身夜香味的，佘家人喜好跟普通人不一样，比如他们就不喜欢干净的卫浴间，喜欢有点味道的茅厕。”

　　“还让百姓以后要是驾车的话，看到佘家马车记得绕道走，不然要是他们马跟我们的马一样，闻到夜香味就兴奋，冲撞了人家就不好了。”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县城的百姓这下都知道佘家人的特殊癖好了，说是怪不得他们不来买我们的马桶，有听说其他富贵人家也没买的，便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同样的癖好。”

　　“他们能怎么办？为了撇清谣言，只好大摇大摆来店里买卫浴设备，大张旗鼓地修建卫浴间，而且一买就买高档次的，老实说，我们没从百姓那里赚到钱，利润都是这些富贵人家贡献的，说起来还得感谢佘家呢。”

　　“第九档佘家一买就买了好几个。”

　　啧啧，这招还真损。

　　像佘春娇这样的富家小姐最怕的是什么，肯定是丢面子啊！

　　被堂堂县令大人当街说她带着夜香味，面子里子全都没了啊，估计佘春娇也没想到谢尧居然会这么不要脸，不然她就不会整天上门闹事了。

　　但凡说她别的什么，哪怕是骂她打她，都比说她一身屎味要好啊，被他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反驳？

　　难道要让那些百姓闻闻，证明她一点都不臭，身上香得很吗？

　　别开玩笑了，人家县令说是他的马闻到的，又不是人闻到的，人的鼻子跟马又不一样，人闻不到说不定马能闻到呢。

　　这找谁说理去？

　　苏含玉越想越好笑，怪不得谢一兜来兜去不肯说出来，别说佘春娇想不到，就是她都想不到，谢尧还有这样一面。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觉得他是个光风霁月的人了。

　　这人耍起流氓来，谁都比不上。

　　感觉上当了怎么办？

　　不过他干出这样的事，又好像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可是十二岁就进了军营上了战场的人啊，而且还是从卒子做起的。

　　这年头谁都不愿意从军，军营都是什么人，全都是底层百姓，他要是端着一副贵公子的姿态，估计没几天就被人当小白脸欺负了。

　　融不进去，也没法带兵。

　　从一个小卒子晋升到大将军，也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中间打了多少场仗？打仗可不是谁君子谁能赢，而是谁狡猾，谁足智多谋，谁胜算就大一点。

　　要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一个大问题，放着简单的办法不用反而花大力气折腾，怕不是傻子。

　　再说，佘春娇是自己撞上来的，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讽刺起来一点都不亏心啊。

　　怪只怪谢尧太能装了，她一直没看出他的真性情，被他蒙蔽了，好像也不对，年初一醒来的时候他就有所暴露，只是她没当一回事。

　　谢尧的体质是被变异小龙虾改造过的，五感比以前增强了好几倍，哪能听不到他们两人说的悄悄话，见苏含玉听完一言不发，心也沉了下去。

　　该不会，被嫌弃了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惨烈过去（四更）

　　苏含玉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

　　谢尧顿时不淡定了。

　　苏含玉给他讲过绅士这个词，这词在他们这里指的是地方上有势力，有功名的人，可是在后世，她说是行为优雅有礼的男士尊称，跟君子差不多一个意思。

　　还说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