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似我者死（五更）218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压根没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他心里蓦地跳出一个念头，该不会事到临头，芸儿居然后悔了，悄悄离开了吧。
他顾不得这两人怎么想了，飞快拨开他们，茶室只有一张茶桌和几把椅子，所有东西一目了然，除了苏泽霖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他不信邪，走过去绕着苏泽霖的轮椅转了好几圈，确定他的轮椅不可能藏着一个人，惊疑不定地问了出声：“芸儿呢？她刚才不是在这里的吗？”
苏泽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沈先生的话我有点听不明白，什么芸儿？我还没问沈先生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自己却跑掉了是怎么回事呢。”
沈仲年后槽牙都快咬断了，他策划了多久才等到这么合适的时机，芸儿居然关键时刻跑掉了！
她不是一再保证自己豁得出去吗？
现在这样还怎么继续！
堂长和胡汉全还在纳闷呢，沈仲年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芸儿该不会是他女儿吧，他女儿怎么会无端端出现在这里？
莫非刚才的女声是他女儿发出来的？可这里根本没有人啊！
真是怪事。
不过他们并未多想，只当沈仲年得了失心疯，突然发作起来。
胡汉全问他：“作弊的事调查得如何？”这么久了，肯定有结果了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如何证明（一更）
沈仲年冷冷地看了苏泽霖一眼，对堂长道：“已经查明白了，苏泽浩为了夺得第一名，屡次作弊，这种行为极端恶劣，我建议学堂开除他，以免带坏其他学生，影响学堂声誉。”
胡汉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刚才他怎么说来着，绝对不会陷害他的学生？看着怎么不太对？
这真的是真相？
苏泽霖还没说话呢，他就抢先问道：“沈先生说他屡次作弊，有证据吗？”
“当然，刚刚有学子给我送来一本册子，你看看上面的笔记是不是苏泽浩的？”
沈仲年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胡汉全。
胡汉全粗略翻了一下，还真是苏泽浩的字迹，上面还有年月日，看起来像是记录日程用的，但却没有罗列日常事项，而是写着前几次小考出过的题目。
这怎么会是作弊证据呢？
连回家都不忘思考考题，琢磨更好的回答，不正好说明他是个勤奋的孩子吗？除了天资聪颖之外，他付出的努力一点也不比其他学生少，难怪他能每次拿满分。
“堂长，你看看，这孩子多难得啊，我当年考秀才都没有他认真。”
堂长翻了翻，点头同意，“确实不错，温故而知新，一个论题他能从好几个角度分析，再融会成逻辑缜密的观点，真难想象他才八岁啊。”
“是啊，县试说不定能夺魁呢。”
胡汉全高兴不已，沈仲年该不会傻了吧，这不是帮他夸自己学生吗？也许是拐着弯跟他示好？
这样看来，他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鹿鸣书院不愧是众多学子争破头也想进去的地方，出来的先生也非同凡响。
不声不响就让他在堂长面前长了一回脸，不错，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然而，正当他暗自得意的时候，沈仲年突然开口：“恐怕两位看得不够仔细，日期和考题，是不是不太对劲？”
啊？居然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胡汉全仔细看了一番，日期都是今年的，年月日没写错呀，考题也都一字不差，全是他出的，他不可能记错，到底哪里有问题了？
堂长也满脸疑惑地看着沈仲年。
沈仲年叹了口气，“你们就没发现，他记录考题的日期比小考都要早一天吗？”
什么？！
胡汉全急急忙忙重翻了一遍，发现果真如沈仲年所言，小考之前苏泽浩就在揣摩考题了，顿时两眼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这说明什么？说明考题泄露了啊！
苏泽浩总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考前不知道怎么取得了考题，然后精心准备答案，才能每次小考都拿了满分。
要不是这一次有人看到他搞夹带，恐怕他还能一直作弊下去。
胡汉全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们出好考题之后，不都密封起来了吗？他怎么可能拿到考题呢？”
“呵呵，这就不知道了，他又不是我班上的学生，我是断不可能把题漏给他。”沈仲年讥笑道。
胡汉全鼻子都快喷火了，冲沈仲年吼道：“你什么意思！暗示我漏的题？我漏题做什么！他考得好我又不能多收一份束侑！”
“能多拿一份奖金不是吗？”沈仲年冷笑道。
他接手甲班之后，每次小考成绩都比不上胡汉全的乙班，丢面子不说，连奖金都没得拿 ，早就忍无可忍了。
但胡汉全行事周密，他一直抓不到把柄，索性这次借着苏泽浩作弊的事，把他也给咬死了，不然以后他还怎么混！
胡汉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仲年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是诬蔑！自己教不好学生就嫉妒别人教得好，知道你班上的学生怎么说你的吗？讲课一塌糊涂，只会骂人蠢猪，都不知道多少人跟堂长投诉要换掉你了！”
“咳咳！”堂长咳了几声，宣示自己的存在，“你们两个冷静一点，凡事要讲证据，不能胡乱猜测。”
“我们一件事一件事来处理，不要乱了阵脚，先说苏泽浩作弊的事吧。”
堂长说着，望着在旁边听了半响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苏泽霖，“苏公子对令弟作弊之事应该足够清楚了吧？”
苏泽霖微微一笑，“堂长请注意措辞，不要开口闭口‘苏泽浩作弊’，好像舍弟真的做了弊一样。我不知道沈先生从哪里得来的册子，我唯一清楚的是，舍弟回家从来不温习功课，更不可能绞尽脑汁思考考题。”
沈仲年冷笑：“说的好像你弟弟是神童一样，，光凭课堂上的听讲就能考出满分来？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沈先生不信，那就测试一下，你随便选几个论题，当然，最好是不曾出过的，以免让人怀疑我们提前偷了考题，看看舍弟答不答得上来。”苏泽霖淡定道。
沈仲年当然不信他的话，敢让他这个举人出考题，也不怕苏泽浩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若是他答不上来怎么办？”沈仲年问道。
“作弊这事我们就认了。”苏泽霖答道，随即看向他们三人，“但若是舍弟答得上来，三位必须给舍弟道歉。”
堂长点头表示同意，胡汉全却感觉不太妙，苏泽浩是跟着他上课的，他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水平吗？确实能把其他学子拉开一大截，但是根本不能跟沈仲年比阿。
虽然他觉得沈仲年教书不怎么样，但对他的考试能力还是认可的，毕竟他自己考了个半死也只拿了个秀才，人家沈仲年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啊！
苏泽浩要是答不上来，承认自己作弊，那他怎么办？扯出萝卜带出泥，他的名声岂不是跟着毁了？
“不行，我不同意，沈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苏泽浩才八岁，能读过几本书？要是沈先生问的问题都不在他学过的书上，让他如何回答？这个测试一点都不公平。”
“堂长，您要慎重考虑，要是传出去，其他学堂肯定要笑话我们，说我们为了逼学生承认作弊用了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堂长问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凶多吉少（二更）
更好的办法？
胡汉全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他觉得最好是能够证明册子上的字不是苏泽浩的，是别人模仿的，可是笔迹鉴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尤其是苏泽浩现在还在练字阶段，写的字和字帖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力道还不够足。
他之所以能认出来这是苏泽浩写的，还是因为他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的竖钩特别圆润，不像别人那样锋芒毕露。
从他桌子底下搜出来那张纸条也是依据这一点判断的，要真能推翻，那就能完全证明苏泽浩没有作弊了。
可是，他没法推翻呀。
堂长见他憋了半响也憋不出一个字来，就知道他压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怕牵连自己，垂死挣扎罢了。
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做什么测试，苏泽浩大哥真以为自己弟弟聪明到能随便答得上一个举人的出题吗？
天真幼稚得可笑。
不过是勉强维系自己的尊严，不肯正面承认弟弟品行不端罢了。
传出去他倒是不怎么怕，只要其他人知道事情经过，就会知道他们学堂没有任何过错，有人造谣也不怕。
“行吧，那就依苏公子所言，沈先生出题，苏泽浩答题，胡先生，麻烦你把苏泽浩叫过来。”
“真的要这么做？”胡汉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你说呢？让你想办法你又想不出来。”堂长简直懒得看他。
胡汉全阴沉着脸地到课室找苏泽浩，叫他跟过来，路上忍不住冲他发脾气。
“你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就非得作弊呢？除了一时的虚荣之外，能得到什么？就算你次次小考都拿第一，到了考县试府试的时候也没有用阿，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绝顶还是愚蠢透顶。”
苏泽浩绷着小脸道：“我没作弊。”
“呵，你记考题的册子都被人家翻出来了，还说没作弊。”胡汉全冷笑，他真是看错人了！
早知道苏泽浩会给他惹来这么大麻烦，当初他就不应该因为爱才心切，把他从小成班要到大成班，让小成班的夫子烦恼，他在一边看热闹多好。
苏泽浩不解地看着他，“记考题的册子？我要记考题根本不需要册子。”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有本事等会你证明给堂长和沈仲年看，他们要能相信你这么有本事，说不定你就能洗清作弊的罪名了。”胡汉全有气无力道。
但苏泽浩真能做得到吗？
就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一定答得上沈仲年的题来，这回真是凶多吉少啊。
到了茶室，苏泽霖跟苏泽浩解释了一下，末了，问他：“有没有信心？”
苏泽浩点头：“哥你放心吧，我最近看了很多书，不怕他问。”
沈仲年心中冷笑，这年纪连字都认不全，看了几本书就敢大言不惭地说不怕他问？等着瞧吧，一会哭都哭不出来！
“开始吧。”堂长道。
早就有人拿来笔墨纸砚，沈仲年提笔写了几道考题，是他以前给鹿鸣书院的学子出过的，即便是那些学子，也没有几个答得上来。
不把四书五经读个透彻，不懂得引经据典，绝不可能答得好。
苏泽浩拿到卷子之后，认真看起了题目，过了大概一刻钟也没有动笔，胡汉全忍不住背过身去。
不用看了，肯定是连题目都没读懂，即便是他，手边没有书也很难回答，何况苏泽浩呢。
唉，他早就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还是好好想想苏泽浩坐实了作弊罪名之后，他怎么摆脱漏题嫌疑吧。
说起来，卷子是他和沈仲年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若不是他泄露的，那就肯定是沈仲年泄露的。
这是贼喊捉贼？
太阴险了！
胡汉全恼火得很，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脚踏进沈仲年挖的坑，难怪苏泽浩作弊的事闹出来之后，他立刻找上堂长，说要接手此事。
哪里是防止他洗白苏泽浩，分明是要和苏泽浩串口供，免得把他自己暴露出来。
亏他这么看重苏泽浩，给了他那么多指导，原来养了只白眼狼，一张口就咬起他来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咒骂沈仲年阴毒，一会责怪苏泽浩忘恩负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天哪，要不是我眼睁睁看着他作答的，绝对难以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答得出这么高难度的题，他怎么记得住这么多典义的？这些书大成班没教过吧。”堂长一脸震惊道。
胡汉全猛地转过身来，一把夺过卷子，然后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居然还能够这么回答？他看到题目的时候都没想到呢，这回答实在太完美了，无论是关于“仁政”还是关于“赋税”，他都答得头头是道 ，各种见识连他都比不上。
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将他所有思绪都湮灭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天才！这是天才啊！
他喜不自胜道：“堂长，我们学堂出了一个天才！”
堂长连连点头，“不错，没想到你班上这个还真是神童。”
唯有沈仲年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卷子，苏泽浩怎么可能答得上来呢？他的答案，比他给鹿鸣书院学子写的还要完美，以至于他想怀疑他早就得到答案都不行。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才？
不不，不可能的，若说苏泽浩是世家子弟，父母都是绝顶聪慧，他是个天才倒不奇怪，可他爹不是个泥腿子吗？
什么时候泥腿子能生出天才来了？绝对不可能。
他面色狰狞道：“几道题不足以说明什么，也可能机缘巧合看到过同样论题，得到过答案罢了，要考，就拿院试的卷子来考！”
胡汉全还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哪里容得下他蹦跶，冷笑道：“沈先生还真好意思说，拿院试的卷子来考一个才读了两年书的孩子，还不如拿你当年参加乡试的卷子来考呢，那样更让人心悦诚服不是吗？”
“就是不知道，要是答完一看，沈先生的答卷还不如八岁孩子的答卷，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鉴定字迹（三更）
“答一下又怎样，莫非胡先生心虚，不敢让他继续答下去？是怕露馅吧，什么天才，不过答了几道题也敢妄称天才？”沈仲年冷笑道。
“心虚你个大头鬼！”
“堂长，我们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学生，万万不能被心怀恶意之人中伤啊，万一一蹶不振，我们怎么对得起人家！”
胡汉全火力全开，他现在完全性相信苏泽浩的才华，有这么个好苗子在，他何愁今后没学生，必须把沈仲年压下去！
“嗯，你说的没错，苏泽浩有这样的水平，完全不需要作弊，我看这件事纯属误会。”堂长笑道。
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沈仲年急了，“堂长，你别被他们误导了，他们这是联手欺骗你。”
堂长脸沉了下来，“联手？题目可是你出的，真要有人联手，那个人也不是胡先生而是你吧。”
“我……”沈仲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为什么要同意给苏泽浩出题呢？这么多证据摆在这里，苏泽浩根本没法自证清白，完全不需要多此一举。
都是苏泽霖，他要不是故意把苏泽浩吹得那么厉害，他也不会上当！
芸儿的事没能成功就算了，不给苏家人一点教训，他怎么忍得下心头这口气，他做了这么多，可不是替苏泽浩扬名的。
“堂长，哪怕他真有这样的才能，也不能说明他品行没问题阿，有才无德的人对江山社稷的危害比无才无德的人大得多，不能就这样忽略他作弊的事，总要给其他学生一个交代吧。”
“这个……”堂长有点伤脑筋，苏泽浩要是背上作弊的污点，怕是走不了太远，可偏偏有一堆证据摆在这里，他就是想徇私都不知道怎么做。
就在这时，苏泽浩突然道：“先生，我可以证明这本册子不是我写的。”
“真的？”堂长大喜过望，“这真的不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