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一并摧毁（二更）250

　　安公公没办法，只好取了一捆过来给他。

　　楚元帝吃了一大把叶子，感受着口中苦涩的味道渐渐转成甘甜，精神一点点好起来，脸上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也不想睡觉了，就斜靠在床榻上一把一把地嚼食巧茶。

　　安公公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陛下的茶瘾越来越大，就连早上上朝那两个时辰都忍不住，需要暂停三四次才能开完朝会，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吃茶上了，政事处理得越来越仓促，失误越来越多，这样下去，还怎么跟魏国公斗呢。

　　他听说魏国公是从来不吃巧茶的，萧家其他人似乎也不吃，但太子和陛下一样，都对巧茶上了瘾。

　　这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陛下比他更清楚，可戒茶太痛苦了，陛下坚持了三天，就再也忍不住，又吃了起来。

　　安公公正兀自出神，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安公公。”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张鬼一样的脸，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认出来是谢二，他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

　　谢二笑了笑，“不好意思，爷那边有急报，让我尽快送到陛下手中，我见寝殿这里半夜亮了灯，估计陛下半夜醒了，就过来了。麻烦您通报一下。”

　　“什么事能急成这样，你这不是存心不让陛下睡觉吗！”说是这么说，安公公还是进去通报了。

　　楚元帝吃了茶，正精神得很，一听谢二来了，让安公公赶紧带他进来。

　　谢二进来之后，看到他手中拿着的巧茶和地上那堆茶梗，脸色就沉了下去，看来就算爷把巧茶的危害给陛下说了，陛下也未能远离巧茶。

　　不等他行礼，楚元帝就兴奋道：“尧儿是不是启程回京过年了？”

　　谢二愣了愣，爷好像忘了回京过年这一码事……他硬着头皮把折子递给楚元帝，回道：“陛下，这是爷给您的折子。”

　　楚元帝有点失落，骂了句：“这臭小子，几年都不回来看我，那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待的……”接过了折子。

　　刚打开折子看到标题，他面色就变了，待继续往下看，面色越来越阴沉，看完之后，手中的巧茶就被他狠狠扔到了地上，站起来用脚碾了好几下，犹不解气。

　　“岂有此理，当硕鼠还不够，竟然当起蛀虫来了，连田地都敢毁，国家都敢出卖，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尧儿上折子说巧茶和罂粟危害性一样，要他下禁令他还不在意，毕竟巧茶并不是完全没好处，太医都说是提神神物，只要不多吃，那就没事。

　　虽然他上了瘾，可他觉得这点瘾尚能接受，有利必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就没必要大力禁止。

　　但要真如尧儿所言，种过巧茶的土地再也无法种植其他作物，就绝对不能容忍下去。

　　尤其尧儿说了，他和权贵都带头吃巧茶，巧茶供不应求，价格奇高，百姓都把田地用来种巧茶，到时候吃什么穿什么？难道要让楚国亡在他手上吗！

　　尧儿已经把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这就是越国的阴谋，越国的人和佘家勾结，佘家在国内大肆推广巧茶，捞了无数真金白银，他们不是不知道巧茶的危害，而是没把百姓和田地放在眼里。

　　楚元帝可以容忍佘家向萧家输送利益，可以容忍萧家坐大，却唯独不能容忍他们卖国，他就是再窝囊也不能窝囊到把国土拱手相让给越国。

　　盛怒之下，他也不等开朝了，立刻让人通知众臣上朝。

　　林尚书被仆从喊起床的时候，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纳闷得不得了，打着哈欠问仆从，“怎么今天天亮得这么晚啊，都要上朝了还满天星。”

　　仆从回道：“大人，现在还是午夜呢。”

　　林尚书惊诧道：“你三更半夜把我叫起来做什么，睡糊涂了吗？”

　　仆从回道：“大人，宫里传了圣上口谕，请您立刻过去上朝。”

　　陛下怎么会这个时辰开朝呢？

　　林尚书心中一沉，该不会陛下出了什么事吧，他声音都有点抖了，“刚才没有传来钟声吧？”

　　仆从摇了摇头，“小的没听见钟声。”

　　即便如此，林尚书也不敢耽误，匆匆穿好官服坐了马车直奔宫门，见其他朝臣和他一样，也都赶了过来，心里不由得有点慌乱，宫里肯定出了大事。

　　金銮殿里烛火通明，把整个殿堂照得跟白天一样，林尚书走进殿堂的时候，看到陛下一脸严肃地端坐在龙椅上，不像生病的样子，心情才平静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雄狮震怒（三更）

　　等大臣们都到齐了，楚元帝给了身边内侍一个眼色，内侍立刻上前两步，摊开手中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证实，长期嚼食巧茶会令人上瘾，危害身心，且种植过巧茶的土地不能再耕种其他农作物，巧茶于国于民，有害无益，故即日起，禁止任何人种植、销售、食用巧茶，违者一律按刑法处置。”

　　“此外，巧茶乃由徐宜县佘家从越国引进种植，推广销售，为了一己私利置国民利益于不顾，严重损害国土，实属叛国，当诛九族，钦此。”

　　朝臣们全都懵了，半响没反应过来，金銮殿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让他们震惊的不是巧茶对国民国土的危害性，而是陛下竟然要拿佘家开刀？

　　那可是佘家啊，楚国数一数二的海运世家，掌握了半数南洋航海线路，楚国有大半海外贸易是由佘家经手的。

　　更重要的是，佘家是萧家最坚实的支柱，有佘家的财力支持，魏国公府才得以笼络朝里朝外大部分势力，只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隐隐形成了取楚氏王朝而代之的势头。

　　对佘家动刀不就相当于砍特萧家胳膊吗？魏国公能答应？陛下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他自己不是都离不开巧茶吗？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几乎所有朝臣都是一只眼睛看龙椅上坐着的楚元帝，一只眼睛看站在朝臣最前头的魏国公，想知道魏国公会作何反应。

　　沉默了将近半刻钟之后，魏国公果然出列道：“陛下三思，臣不知陛下的调查结果从何而来，据臣所知，佘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多年来从未行差踏错，绝对不会有半分背叛之心，陛下切勿轻信他言，伤了国之肱骨，寒了臣子心。”

　　魏国公这一表态，他这一派系的朝臣自然纷纷出列，个个都是“臣附议。”

　　像林尚书一样矗立不动的朝臣实在寥寥无几。

　　楚元帝看着这一幕，不像往日一样动怒，他淡淡道：“你们一个个都耳聋了吗？朕让人宣读的是圣旨，并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同样的圣旨朕已经着人发到各州去，佘家也将抄家灭族。”

　　朝臣们惊愕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元帝，连身为首辅的林尚书也没想到，陛下竟然敢和魏国公硬杠，简直不可思议。

　　魏国公萧准向来淡定从容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显然，楚元帝这一举动也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楚元帝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朕可以容忍任何事，唯独不能容忍卖国，这是朕的底线，任何越过底线的人，朕都将严惩不贷。”

　　朝臣们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一头雄狮，哪怕羸弱不堪，也绝对不容侵犯。

　　小打小闹他不会计较，但若是有人想要勾结外人侵犯他的领地，他一定会奋起反抗，不管打不打得赢，他都不会让步。

　　也就是说，巧茶真的是危害性这么严重的东西吗？

　　佘家到底哪里想不开，要从越国引种这种东西啊，他们好好跟着萧家，等魏国公上位了，不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吗？

　　越国人能给他们什么好处？能让他们封侯封爵吗？

　　还是说，他们压根不知道，是被越国人利用了？

　　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

　　又或者说，楚元帝是借题发挥，故意拿佘家杀鸡儆猴，震慑萧家和他们这帮朝臣？

　　貌似这个猜测更靠谱一点，佘家没道理背叛楚国，他们要真敢动这个心，不等楚元帝动手，萧家也会清理门户，萧家人图谋多年，不就为了那把椅子吗，他们总不会想跟越国称臣吧。

　　想到谢尧这个皇帝外甥莫名其妙自请去徐宜县当县令，他们感觉自己更接近真相了，谢尧肯定是冲着佘家去的，巧茶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调查出来的。

　　他们也尝过巧茶，并不觉得这东西能跟罂粟相提并论，谢尧肯定是夸大了它的危害性，危害土地之类的估计纯属瞎说，毕竟定死了巧茶的罪名，才能把佘家连根拔起。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挺厉害的，便是魏国公也不好替佘家求情吧，谁让佘家从越国商人手里买的茶苗，这条胳膊他只能任楚元帝砍了。

　　果然，楚元帝说了那句话之后，魏国公便不再说话。

　　朝臣们来的匆忙，又被楚元帝的雷霆手段镇住了，也没有什么要启奏的，这次朝会很快结束了。

　　林尚书走得比较慢，有朝臣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小声问道：“大人对这件事是如何看的？”

　　“陛下怎么看的，我就怎么看的。”

　　“……”

　　那人见问了也白问，悻悻然走开了。

　　林尚书心里暗笑，看来陛下这番突袭让有些人摇摆不定了，这些人啊，就跟墙头草一样，心中没有忠孝仁义，只有功名利禄，总想下个重注赌一把，也不想想，两头讨好能好得了？

　　楚元帝下朝之后，巧茶药力退去，整个人都虚脱了，心里一阵阵沮丧，感觉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又想吃一点茶了。

　　安公公见他坐立不安，猜到他心中所想，端了一盘金黄色的东西出来，笑道：“陛下不如尝尝这个吧。”

　　“这是什么？”楚元帝问道，“看着有点像虾干。”

　　安公公回道：“正是虾干，不过这是小龙虾虾干，刚才谢二送过来的，说是他们爷特地让人给您准备的，多吃点对身子有好处，还说等明年他把通往京城的水泥路修好了，就让人给您送新鲜的小龙虾过来。”

　　“还算他有良心。”楚元帝笑着捻起了一颗虾干放入口中，软硬度刚好，不像其他人进贡的虾干，硬得只能拿来做菜。

　　而且隐隐能嚼出鲜甜味来，若是新鲜的，想必更加好吃。

　　这样一颗一颗吃着虾干，方才冒出来的茶瘾还真的被压了下去，楚元帝不由得龙心大悦，问安公公：“送了几斤虾干过来？”

　　“大概有十斤吧。”安公公回道。

　　“太少了，让他每个月给我送一百斤过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应天而生（四更）

　　天尚未亮，佘家人就收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书，纸条上除了楚元帝颁布的那道圣旨内容，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但佘家家主佘应天很清楚，这是让他们立刻逃离。

　　萧家没有保下他们。

　　谁能相信他们佘家屹立多年，风雨不倒，如今竟然会毁在巧茶上面。

　　巧茶的危害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危害的是别人又不是他们佘家，他们能获得巨额利润，何乐而不为呢。

　　就连楚元帝都吃巧茶上瘾，他就不信楚国真的禁得了巧茶。

　　可事实告诉他，人有时候真的不能自信过头。

　　佘家随着萧家一路崛起，就连他也有点迷失本性，过于狂妄了。

　　越国乐家找上他，问他要不要巧茶，说这种茶叶能让人精神百倍，比任何茶叶都让人着迷的时候，他动心了。

　　毕竟海外贸易线路已经定了下来，交易量也稳定下来，他们很难更进一步了，只能把目光瞄准国内。

　　大宗买卖非盐茶糖莫属，盐业被官府掌控在手里，私盐查得很严，他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茶业早就被各大世家掌控在手里，他想要分一杯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糖业倒是还有发展空间。

　　他知道越国盛产甘蔗，乐家就是靠着制糖一跃成为越国巨富的，和乐家接触的时候，他是想要试一下把甘蔗引种到徐宜县的。

　　只不过徐宜县夏天不够热，冬天又太冷，并不适合甘蔗生长，产量恐怕会很低，他让人栽了试验之后，发现冬天甘蔗会被冻死。

　　巧茶就不一样了，虽然巧茶跟甘蔗一样，也更适合生活在炎热地区，但是它适应性比较强，而且哪怕产量低一点，只要种植面积大一些，也能获得不少收成。

　　更何况，巧茶是可以当奢侈品来卖的，和必需品的盐茶糖完全不一样。

　　乐家也没瞒他，把巧茶的弊端也都说得一清二楚，比如需要消耗大量地力，容易让人成瘾，都跟他说了。

　　在佘应天看来，后者算不上弊端，反而是优点，能让人产生依赖不就意味着人们会源源不断购买巧茶吗？地力这东西，消耗了总会再生的，楚国有那么多山地荒着，用来种巧茶正好。

　　于是，他便花了大价钱从乐家手里买了十万株茶苗，招募了一批村民种植，推出去之后，刚开始很多人都嫌难吃，说这东西又苦又涩，跟吃草没什么区别。

　　但只要多嚼两口他们就会发现，味道不仅变甜了，还能补充精力，让人获得无与伦比的愉悦感受。

　　喜欢上巧茶的人，便再也离不开巧茶了，只要他们有空，就会嚼上一把，连招待客人都用巧茶。

　　不管巧茶卖得多贵，他们都愿意买，即便是千年老茶树产出的绝顶好茶也无法和巧茶的价格相提并论，产量自然更不用说。

　　于是，他跟乐家买了更多茶苗，也让第一批种植的茶农号召全村的人一起种巧茶，从而迅速让巧茶迅速覆盖南方各个县，并流向京城。

　　魏国公原本是有点担忧的，觉得乐家不怀好意，巧茶的危害性比他预计的大，不然越国那么适合种植巧茶为什么没有广泛推广。

　　佘应天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他。

　　“若是陛下也吃巧茶，国公的事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魏国公当时就沉默了，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听说楚元帝吃上了巧茶，且比其他人都更快沉迷，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巧茶将会成为整个楚国的精神食粮，他将拥有数不清的财富，真正富可敌国。

　　把巧茶掌握在手里，也就相当于把整个楚国掌握在手里，不管是楚元帝，还是魏国公，都要依赖他们佘家。

　　届时，这天下不就由他们佘家说了算吗？

　　佘应天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太好了，这天下只有王侯将相有种吗？不，他们佘家也是有登顶的可能的。

　　他也是应天而生的真命天子。

　　佘应天望着窗外越来越明亮的天空，心里做了个决定。

　　他让管家把家人都喊了过来，佘春娇睡眼惺忪地来到厅堂，跟他撒娇道：“爹，您这么早把我们叫起来做什么，人家还没睡够呢。”

　　佘应天不像平日那样哄她，而是淡淡说了句：“爹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们。”

　　随后他就把楚元帝几个时辰之前在朝堂上宣布的圣旨说了，最后道：“估计谢尧已经收到楚元帝的密旨，等会就会带兵来围攻我们佘家。”

　　佘夫人大惊失色，“当家的，我们怎么办，真要等着他们来诛九族吗？我们赶紧逃吧，只要到了海边，登了船，我们就能下南洋了。”

　　以他们佘家目前积累的财富，到任何一个国家他们都能生活得很好，甚至收买军队攻下一个小国都行。

　　南洋那么多岛屿，他们占个大一点的，自己称王也未尝不可。

　　佘应天冷静道：“南洋是我们的退路，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撤退，楚国地大物博，比南洋那些小国好上千百倍，既然要做选择，我们为什么不选个更好的？”

　　佘东明眼前一亮，“爹的意思是，我们要动手了？”

　　佘应天点头，“没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佘家养了那么多私兵，正是为了今天，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在谢尧调兵遣将之前，我们先攻下徐宜县县衙，再拿下州府，只要事情顺利，用不了一个月，南边就有三个州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