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一并摧毁（二更）276
也就是说，所有考生都要在考棚待上五天，吃喝拉撒睡局限在一个小单间里，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饶是冯五郎一早做好了准备，也有点烦躁。
和他相比，苏泽浩就愉快多了。
别的考生进考场顶多带点水，馒头，胡饼和咸菜，阿姐却准备了一大堆东西，有牛肉干、猪肉脯、咸鸭蛋、鸡蛋饼、白馍、肉酱、青瓜、西红柿、胡萝卜……
要不是考棚里不许生火，阿姐肯定让他把炉子和柴火带上。
阿姐说的，饮食要均衡，每一顿都要有肉有粮有蔬菜，还教他怎么用白馍肉酱青瓜胡萝卜做一种叫做“三明治”的东西，又好吃又容易填肚子。
检验随身物品的官差看到他这一大包袱吃的，眼角抽了抽，这孩子是来考试的还是来郊游的啊，谁像他带那么吃的，生怕饿死似的。
不过历年考试都有带的干粮不够，饿晕在考场的人，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冯五郎的考棚和苏泽浩的相隔不远，他刚把东西收拾好，就看到苏泽浩提着一大包东西过来，看到他，还跟他打了声招呼，“五郎，早呀。”
都快中午了，早什么早。
这天上午又是验身，又是核保，自然没安排考试，下午才考第一场。
冯五郎打算好好吃一顿午饭，迎接下午的考试。毕竟是第一天嘛，不易保存但好吃的食物肯定要在今天吃完，他可不舍得虐待自己。
他打开食盒，端出红烧排骨、冬菇焖鸡、鲜笋炒肉片和清炒芥兰吃了起来，虽然饭菜都凉了，但味道还不错，他极为享受地细细品尝。
吃了一半，一股特殊的香味飘了过来，闻着像脚臭却又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周围有考生议论起来。
“这是什么呀？臭死了！”
“臭吗？我觉得挺香的。”
“不管香的还是臭的，都不能带这种东西进考场吧，这不是干扰别人吗？”
“没错，我的臭豆腐都不许带进来，这人凭什么带这个。”
冯五郎认出这股味道，来州府参加府试的时候，他在半路见苏泽浩吃过，肯定是他带进来的了。
他有点幸灾乐祸，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香味太浓的东西肯定不能带呀，等着吧，官差就要过来了。
但他左等右等，直到那股味道消失了，也没等到任何人出现，心里纳闷得要命，不对劲呀，怎么官差没出现呢。
难道苏泽浩贿赂了官差？
应该不可能吧。
可惜考生进了考棚就再也不能离开了，他急得百爪挠心也没办法。
六月的天气相当闷热，考棚热得跟个蒸笼似的，他想睡个午觉都睡不着，只能不停扇扇子。
熬过了中午，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考生会因为中暑而中断考试，热成这样，能不晕吗？
他不由得庆幸，幸亏小时候爹和几个兄长管得严啊，逼他五更起来跑步，扎马步，让他打了个好底子，不然他很可能熬不下去。
苏泽浩比他小几岁呢，估计更难熬，也不知道他那小身板熬不熬得住。
他不知道的是，苏泽浩正在考棚里享受着冷气呢。
冷气从哪里来的？
从考棚的角落里冒出来的，那里放着个大坛子，坛子里面装着水，还被苏泽浩撒了一把硝石，水都结冰了，当然凉快。
谢尧前年就开始在各县卖冰，制冰的法子一直没暴露，冰块卖得挺好的，不过一般人家也舍不得买，考生们哪怕家境富裕，也从没想过出门带冰这种事。
谁参加科举会带冰入考场阿，脑子里想的都是笔墨纸砚。
也就苏泽浩，把硝石混到药物里头，又带了两块冰做掩护，谁也想不到他的冰是现制的，只当他保存得好，两块冰用了五天才化掉呢。
所以别人热得头晕脑胀的时候，他神清目明，试题发下来之后，他下笔如有神，不到一个时辰就交了卷子。
剩余时间他就画画了。
冯五郎看到卷子的时候，眼神僵直，十分怀疑自己被热浪熏晕了。
卷子上的论题竟然是：“有德此有人。”
跟考前那个兜售试题的人给他看过的一模一样！
那人卖的不是假试题吗？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试题真的泄露了？
试题泄露可是大事，院试成绩肯定要作废啊。
他就瞄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并未为此做准备，应该不算作弊吧，试题泄露之事要是爆发，他不会受到惩罚吧。
冯五郎后悔不已，他不应该让那个家伙跑掉的，把他扭送去官府，要真是试题泄露，肯定早就发现了，他自己也清清白白的。
不像现在，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没动心，别的考生说不定动了心，买了试题，这次院试肯定要白考了。
怎么办，他要不要立刻叫停？
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学政会相信他说的话吗？会因为他一句话就重新出题，延迟考试吗？作弊向来牵连甚广，后续会如何发展，冯五郎根本无法预料。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试题是学政自己泄露的……
冯五郎越想心里越乱，他不过想好好参加考试，怎么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犹豫了半个时辰，他才决定，暂时不声张，等考完院试再说，不然无凭无据的，耽误那么多人考试，人家肯定锤死他。
考完最后一场，冯五郎整个人都虚脱了，不是因为答题累的，而是因为五天都没走动过，又热得要命。
他情况算好的了，有三个考生都考到第四场了，愣是没扛住，中暑被人抬了出去。
路过苏泽浩的考棚时，冯五郎想着，苏泽浩应该比他惨吧，没想到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好像第一天踏入考场一样，简直活见鬼了。
察觉到苏泽浩考棚前面好像格外凉快，他不由得往里头凑了凑，果然，里面更加凉快。
冯五郎震惊了，“你到底怎么搞定学政的，竟然连冰块都给你送！”
第三百六十七章 报告学政（六更）
苏泽浩疑惑道：“关学政什么事？这些冰块是我自己带进来的。”
“你骗谁呢！”冯五郎反驳道，“这都过了五天了，要真是你带进来的冰块，早就融成水，全都蒸没了。”
“信不信随你。”苏泽浩说完就不理他了，自顾自收拾东西。
冯五郎看到他桌上还散着两包肉干，心里酸得呀，酸水都冒泡了，苏泽浩见状，拿起一包肉干递到他跟前，笑道：“吃不吃？”
冯五郎原本想甩脸走掉的，可是闻到肉干的香味，霎时不知道骨气是什么东西了，接过来就往嘴巴里塞。
是牛肉干啊，又香又有嚼劲，还一点都不塞牙，太好吃了。
他也带了肉脯，可是那些硬邦邦，毫无口感可言的肉脯和这些牛肉干比起来，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苏泽浩可真有福气啊，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肉。
为什么他没有苏含玉这样擅厨艺的姐姐呢？
要那么多兄长有什么用，没有一个疼爱他这个弟弟的，更别说做饭给他吃了。
苏泽浩收拾完东西，发现这一小会功夫，冯五郎就把牛肉干吃了一大半，他提醒道：“这个肉干不好克化，你别一次吃太多了，留着慢慢吃吧，又没人跟你抢。”
听到他的话，冯五郎吃得更快了。
谁说没人跟他抢，院试结束四哥就要带苏含玉去军营里看湖，这会肯定在家呢，他要是带回家去，肯定会被抢光，到时候他连一根牛肉丝都捞不着。
苏泽浩见他这狼吞虎咽的模样，还以为他干粮没带够，饿着了呢，便把剩下的鸡蛋饼也拿了出来。
“这有饼，慢慢吃吧。”
大概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缘故，冯五郎感觉苏泽浩看起来顺眼了许多，一不小心就把脑子里堵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考试之前有人跟我兜售试题，我就看了一眼他说的第一场的题目，开考之后发现，竟然真的一样。”
“你说现在怎么办呀？好不容易考了五天，成绩要是作废，再来一轮的话，我肯定受不了。”
“你跟学政说了吗？”苏泽浩问道。
“还没呢。”
“赶紧告诉他吧，不然等成绩出来再爆出来这件事，事情会更麻烦。不管作没作弊，人家都以为是作弊了。”苏泽浩皱着眉头道。
“诶，现在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冯五郎还在纠结，没来得及跟苏泽浩说学政要是牵涉其中该怎么办，就被他扯到了王天成跟前，只好把来龙去脉跟王天成说了。
王天成三十多岁，学政是三品官，在他这个年纪能坐上这个位置，相当年轻有为了，他人看起来挺和蔼的，不过冯五郎被他爹荼毒久了，总觉得面慈的人都心狠手辣，心里有点忐忑。
听完他的话，王天成变了脸色，立刻起身离开，不知道干了什么，回来之后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是我大意了，封印被人动过。”
冯五郎恨不得骂他一顿，你又不是第一次主持院试，怎么这么不小心，封好的试卷被人动了手脚都没发现，提督学院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吗？
他不知道这件事复杂着呢。
王天成一听说试题泄露，立刻就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谁会费尽心机且有能力从提督学院把试题偷盗出去，又肆无忌惮地兜售给考生？
做这件事的人是为了赚点钱吗？
有这能耐，直接去偷富户的银库得了，何必卖试题。
这是冲着他来的。
出了试题泄露这种事，他这个学政肯定要被追究责任，轻则卸任，重则坐牢。
买试题的考生的肯定会被揪出来，院试会重考，之前落榜后来上榜的考生肯定会对查案的人感激涕零，唯首是瞻。
谁会得益？
肯定不是他就是了，他是站在陛下这边的，也不会是陛下，那就是魏国公那一派了。
陛下刚下令院试改为一年一度，想要多选拔一些人才，眨眼就出了作弊案，朝臣肯定会推荐魏国公那一派的人查案，到时候，考生们不就全被拉拢过去了吗？
幸好他及时收到消息，要是等公布成绩，人家散播作弊谣言，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万分感激道：“冯童生，谢谢了，我这就通知下去，院试重考。”
冯五郎愣了愣，“您都不用看证据的吗？万一是我瞎编的呢？”
王天成笑道：“我相信冯统帅的儿子绝对不是乱来的人。”
冯五郎有点惭愧，王天成那么信任他爹，他之前还怀疑这事他也有份参加，真是想太多了，官途比金钱重要多了，王天成但凡是个明白人，就不会干出卖试题这件事。
而且要不是苏泽浩当机立断带他过来，他还不知道要纠结到什么时候呢，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得改一改。
他想起一事，问道：“卖试题的人您要抓起来吗？”
“你知道那人在哪里？”王天成问道。
冯五郎摇头，“我不认得那人，就见了一面，大概记得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州府。”
“你说吧，我帮忙画一下。”苏泽浩插话道。
毒虾案时，苏含玉根据村民的描述画出了罪犯的画像，他早就手痒了，也想知道自己光听别人说能不能把人给画出来。
冯五郎知道苏泽浩是跟郑一行学画的，画功肯定比他要好，便描述了一番，刚说完，苏泽浩就把人像给勾勒出来了。
他惊愕道：“你是不是也见过这个人？”
“没有。”
“怎么能画得那么像！”
冯五郎没接触过素描，更加没见过苏泽浩这种将素描和水墨结合起来的画法，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他以为苏泽浩过目不忘就够厉害了，没想到他画画能好到这个地步。
真是让人自愧弗如啊。
岂料苏泽浩谦逊道：“我画得还没我阿姐好呢。”
冯五郎：“……”
很想问一句，你们爹娘厉害成什么样子，才能生下你们姐弟。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姐姐他也好想有一个啊，老头子和老太太还来得及给他生一个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生丽质（七更）
估计是不可能了，他们这两个老蚌就算能生珠，生出来的也是妹妹，得宠着护着，就算有厨艺天赋，也要等十几年才吃得上妹妹做的饭。
与其指望他们，不如指望冯四郎娶个贤惠的妻子。
想到冯四郎心仪苏含玉，冯五郎心中一动，要是苏含玉成了他四嫂，以后令人艳羡的人不就成了他吗？
羡慕嫉妒恨的人就变成苏泽浩了。
他改变主意了，就听老头子的话，给冯四郎当好助攻，争取早日把苏含玉迎进他们冯家门。
便高兴道：“我们一块去军营吧。”
苏泽浩：“？？？”
冯五郎的思维好像有点跳跃啊，怎么一下子扯到军营去了。
他把画像临摹了一份，交给王天成，自己则把最先画的那份藏到了怀里，一看就是要带走。
冯四郎不解：“你拿着画像没用吧？”
“我也让人找找，万一碰上了呢？”苏泽浩回道。
冯四郎一想也是这个理，他们家人手多着呢，说不定能找到这个人，便让苏泽浩给他也临摹了一份，收了起来。
可怜丽州的考生们，走出考场不到一个时辰，还没开始庆祝呢，就接到提督学院的通知，说是试题遭人偷盗，疑似泄露，院试半个月后重考。
他们全都懵了。
刚脱了一层皮，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竟然跟他们说要重考？
苍天啊，你到底长没长眼睛！
有考生当即哭了起来。
“半个月后重考，一来一回得浪费多少时间，岂不是不能回家了？我没盘缠了啊！”
好在提督学院对这件事深感抱歉，愿意承担考生这半个月的食宿费用，让他们放心备考。
即便如此，也只有因为中暑未能考完的三个考生觉得开心，其他考生全都如丧考妣，深受煎熬。
连冯五郎都不例外。
苏泽浩也觉得麻烦，来回加起来要四天，苏含玉去军营指导要一天，也就剩下十天，为了这十天得耗上四天，多不划算啊。
可是在州府呆半个月，又太浪费时间了。
冯五郎便趁机提议：“州府郊外有好几个名园呢，你没去看过吧，你要是留在州府，我可以带你游园。那些园子各个都修得不一样，有的甚至是前朝留下来的，树都种了好几百年。”
说得苏泽浩有点心动。
不过他得问过苏含玉的意见才行。
便回道：“我问问阿姐，她要是回去，我肯定要回去的。”
冯五郎心里想，你阿姐要是不留下来，我才懒得陪你游园呢。
苏泽霖如今腿好了，小龙虾的买卖苏含玉来州府之前移交给他打理，这方面没什么好担忧的，唯一牵挂的就是女子学堂，在州府呆这么久，她不是很放心。
于是给秦怡传了个信，问她能不能当半个月代理堂长，秦怡说没问题，她才回苏泽浩：“那就留在州府吧。”
冯四郎听到冯五郎说要去军营，脸都黑了。
“以前拖着你都不肯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和人家独处，你来凑什么热闹？自己凑热闹还不够，还非得把苏泽浩给带上，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还有个赌约吧，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冯五郎反驳道：“谁凑热闹了，我这是给你助攻来的。说什么独处机会，真是笑死人了，人家身边跟着护卫呢，你能做什么？有我就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冯四郎觉得他就是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