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什么？跟你去Z市？”
叶末在大棚里找到莫凌，这人从米兰回来没几天，估计是从高定秀上得了灵感，一回来就拉着公司的几个模特折腾，从早到晚，菲林都不知道谋杀了多少，但好像还是没有能让他满意的一套成片。
叶末来找他的时间也是不对，碰巧莫凌对着模特们刚撒了一通气，整个棚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小叶，我是答应了帮小顾拍一套片子，可要去Z市，一不说那边有没有合适的棚，再来，就是下个月的版头，这周怎么也得定稿，唉……”莫凌搁下相机，感叹道，“不是我不帮你，是这次实在赶不及，那个小顾什么时候回来？”
周围的工作人员干巴巴的盯着两人，尤其是那些个模特，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叶末扫了圈四下：“莫哥，怎么没见到左沉？”
“呵。”莫凌冷笑了声，“这位祖宗爷，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逮他，除了大老板，谁猫得住他？”
左沉，天渊旗下，模特经纪公司的一哥，全球目前最炙手可热的超模之一，四大时装周上的常客，自然也是那些高定秀力邀的人选。
左沉性情开朗，是典型标准彻底的射手，他那个脑回路就不是和正常人在一个维度上的。
平时喜欢扛个背包，去世界哪个又脏又土的地方转悠，每次回来就像是挖煤十年，重见天日了一样，胡子拉渣，身上的气味十几米远都能闻到了。
不过莫凌嫌弃归嫌弃，可这样的人呢，偏偏就是个超模的胚子，T台上的他，简直就像不小心落入凡间的精灵，吃了能长生不老的那种。
“唉，这次版头定的就是他，可惜邵哲说他还在卢旺达，你说说，是不是脑子抽住了，才会去那种地方，不怕□□直接掉头上吗！”莫凌忿忿不平。
“大概去看山地猩猩了吧。”叶末打趣道。
“猩猩，呵呵呵。看同类么。”
莫凌打开电脑，翻出一叠左沉之前的照片，真挖煤猩猩，蓬头垢脸，穿着一件邋里邋遢的大棉衣，脚上一双沾满了污泥青苔的牛仔靴。这人眼神略微低垂，泛黄的指尖夹着半支脏兮兮的烟头。
可偏偏乍看之后，浑然不见肮脏污秽，仿若是堕入了地狱的圣洁使者，眸中缀着点点星光，微微泛红，却是衬托他满身的不甘。
“你瞧瞧，这是那会儿他刚从乌干达回来，嘿，我就弄不明了，他怎么就对非洲情有独钟呢！上辈子是猩猩？”
“可是这组片子非常好。”叶末一张一张地翻过。
“是啊！非常棒了！”莫凌指着其中一张戳了戳，“世界超模协会还特意把这张要去了，恨死我了，被他们买断了。这小子，就是恃宠生娇！”
“莫哥，我能不能要一些左沉的照片？”
左沉是模特，对演戏是一窍不通的，但不妨碍这人在镜头前的占有欲，肆意也好，内敛也好，但凡有他在的镜头，其他人都只能是陪衬。
像莫凌这样的摄影师，也更喜欢在这样的人身上抓灵感，或许自己想要的，就会在那种人身上闪现。
“怎么，又给小顾找教材啊。”莫凌拷了份硬盘给他，“不过，左沉和小顾，在职业上还是不同的，你也不能照搬全抄。”
“嗯，多谢莫哥。我明白。”
莫凌送他到门口：“抱歉，这次没帮得上你。”
叶末摇了摇手里的硬盘：“已经帮了很多了。”
回到宿舍后，叶末直接把左沉的照片传给了周慕琛。
“慕琛哥，你觉得怎么样？”
就如莫凌说的，叶末没有把照片发给顾成秋，他还是新人，就怕学不到精髓，反而弄巧成拙，尤其是左沉对镜头的主导力太强，但对演员而言，镜头是活的，有时候需要的更是收放自如，而不完全是单人硬照的霸占。
“嗯，硬照很强，现场是更可怕了。”周慕琛在电话那头道，“左沉的秀我看过两次，确实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你没有给顾成秋看吧。”
“没有，我还不敢给他看，怕看歪了他。”叶末完全窝在沙发里，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一大堆的A4，和一袋子的鸭脖子，啃了一嘴的油腻。
“嗯，我选几张吧，可以尝试学一下的，还有其他的，就不用了。”
“好好好，就拜托周大影帝了。”叶末嚼着鸭脖，一叠纸上都留下辛辣的指印。
“呵呵，我算是瞧出来了，你是故意发给我的吧。”周慕琛戏谑他道。
“哎，这不是慕琛哥你说，让我没事多找找你嘛，那我这有事了，还不赶紧找你啊。哈哈哈。”叶末含糊不清说，“论硬照工夫，圈内谁比得过你啊，我不找你，找谁啊。”
“你……快和邵哲一样了。”
“得陇望蜀嘛，我知道。”叶末抹了抹嘴，顺道翻页的声音也传了过去。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周慕琛问道。
“成秋的新合同。”叶末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徐蕾卿刚发来了的。”
“男一？”
“不是。这戏他要是当了男一，我怕被苏瀚轩的粉丝暗杀哦。”
挂电话前，周慕琛忽然想到什么：“小末，莫凌不是说Z市没有棚子么？”
“是啊。”
周慕琛沉唔片刻：“我有地方可以拍，另外……”
对于顾成秋的每一份合同，叶末都不敢怠慢，即便是徐蕾卿这样的老熟人，他也是要逐字逐句看得仔仔细细，等看完了，才发现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叶末随手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整个人被冷的一颤，冰凉的咖啡顺着喉咙，一下子流入胃里，这滋味是说不出的清醒了。
他在一叠纸下面，翻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等充上电，就看到微信一连串地蹦了出来。
【小末，我下戏了，今天我拍的很快，没有很多NG，黄导说我比之前演得好了。】
【小末，我刚刚看到原立棠了，不过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蒋涛没有跟来么？】
【小末，这两天怎么都没有苏瀚轩的戏，我的有几场戏，应该是他演的，为什么黄导要我来演？】
【……】
【喂！叶末同志！你回去了，就不打算理我了吗！不回消息是几个意思！】
还有最新一条，一点五十二分发的。
【小末，刚刚剧务通知我，等下两点出发，直接去郊野拍，啊……我还没睡觉……】
“郊野？”
叶末抓着手机，看得莫名其妙，他不记得顾成秋的戏份会有郊野的戏。
然而他连打了顾成秋的几个电话，对面传来的都是暂时无法接通的语音播报。
叶末此时的睡意全没了，摸着胆子给黄罗阳打了个电话，幸好黄罗阳那边还在看带子，只不过接到叶末的电话，却是一脸懵逼。
“现在？郊外戏？没有啊。明天都没他的戏啊，对对对，苏瀚轩也没戏，徐总说了，让等几天，怎么了？”
凌晨两点三刻，叶末的小路虎飞速驶出绕城高速。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啪——”
叶末一把扯下蓝牙耳机，气急败坏地摔在副驾驶座上，猛一脚踩上油门，轮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小叶，我问过了，剧务说明天没有小顾的通告，而且他也没有通知过顾成秋。”
黄罗阳大半夜的被叶末闹清醒，片子也没心思看了，急急忙忙找来副导，问了一圈下来，确认顾成秋的确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一名剧组司机和一名场工。
“场工？不可能的！成秋怎么会听一场工的？”叶末冲着电话吼道。
“哎……这个场工倒是经常跟着剧务发通告的，这事组里也都知道。所以……”黄罗阳接着道，“你放心，我这边已经追过去了。Z市近郊，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黄罗阳这么说，叶末反而越听越是害怕，既然是有意支走顾成秋，又怎么会真的把人带去近郊什么的。
“黄导，苏瀚轩还在宾馆么？”叶末道。
“在啊，他这两天有些感冒，我刚刚去的时候，他还睡着呢。”
顾成秋的电话从之前的“无法接通”彻底变成了“关机”。
叶末几乎是飚着车速赶到Z市的，路上超速的违章记录都不知道碰了几个。
“许哥。”进Z市前，叶末特意给许融去了电话，“这么晚打扰了。”
许融是真的在睡觉了，说话声都带着惺忪，闷闷地问道：“你担心有人爆料？”
叶末一脸凝色：“是的，成秋还是新人，如果这个时候爆出什么的黑料，那基本上就是无法挽回的了。许哥，这圈子里，要一个人销声匿迹，太容易了。”
“好，我明白了。”许融也跟着严肃起来，“你尽快把人找到，网上还有狗仔这边，我去监控，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通知你。”
“谢谢许哥。”
许融当了多少年的娱乐圈公关，见过多少风头正劲的红人被突然爆黑料，从此一蹶不振，而新人，更是数不胜数。如今更甚，互联网的存在，让所有的讯息都变得愈加□□，快速，想要安安稳稳地出道，难上加难。
等叶末赶到宾馆，也差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了，不过正值深冬，天还没这么快亮。
黄罗阳几个人等在大堂，叶末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找到了么？”
黄罗阳脸色有难看，他之前所猜测的，应该也就是场工记错了通告，可当三个人的电话都联系不上，而他们组里出去找的人，回来消息说，周围近郊一带根本没看到过剧组的车子。黄罗阳才意识到事态不对劲。
“唉，还没到四十八小时，报警也没用的。”黄罗阳焦急地在大堂里来来回回踱步，“这事儿，我已经和徐总说了，她说她会尽快赶来。”
“嗯。”叶末有些敷衍地应了声。
叶末站在宾馆的大门前，门外仍然是一座黑漆漆的城市，仿佛被吞噬了黎明的深海，周围是浮浮沉沉的獠牙，狰狞着想要把这个新人完全地拉入黑暗。
“嗡——”
叶末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猝然倒抽了口冷气。
未知名的电话号码，传过来一张无比清晰的照片。
同样黑漆漆的环境下，仅有的一束光，却清楚地落在顾成秋的脸上，然而这人双眼迷离，嘴边挂着没有意识的笑，左手的半截袖子被卷起，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掉着一只苍白，刺眼的针管！
与此同时，许融的电话疯狂地打了进来！
“小顾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