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为人师表

　　“冯玉明自杀事件仍在继续发酵，媒体大肆宣扬，电视台、报纸、网络平台等争相报道，民众们议论纷纷。今天早上，市教委还通知我去开会，下令要严查此事，让我们学校给上级领导和学生家长一个交代。”崔校长和陈浩铭在一间咖啡厅里，面对面而坐。崔校长愁眉不展，他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颗豆粒般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浩铭，我很无奈，作为校长，我没脸面对孩子的家长，也辜负了上级领导对我的信任。”

　　“老师，您别这样说。”陈浩铭安慰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很多悲剧都在所难免，您不必苛责自己。”

　　“曙光小学是市重点学校，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质量，都是全市最好的。学校的每一位在职教师，都是经过学校多方面考量和层层筛选才得到聘用的。所谓‘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教师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是学生的榜样。所以，教师的思想政治素质和职业道德水平，就成为决定其教学水平的关键。这一点，我们学校是非常重视的。现在学校因为这件事受到的影响很大，外界都在关注我们。胡美丽老师是三年一班的班主任，这件事她的确做得不好。学生不完成作业，老师合理的教育学生是应该的，只可惜她的行为可能有些过激。你知道的，现在的家长都很溺爱孩子、纵容孩子，有的甚至是非不分、对错不明。如果当老师的，再不及时管教孩子、纠正孩子的错误，那我们何谈教育啊？”崔校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胡美丽老师一向对工作兢兢业业，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是学校公认的好老师。只是因为她最近刚刚办理了离婚手续，受感情生活的影响，导致她压力大、易烦躁。作为她的领导，我有责任疏导好她的情绪，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才酿成大祸。她的方法可能有问题，但初心是好的。如果她因此不能再做老师，就等于断送了她的职业生涯，也毁了她的前途，对她是不公平的。不能因为她做错了一件事，就完全否定她这个人……”崔校长很自责，说得眼眶都红润了。

　　陈浩铭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

　　崔校长语气沉重地说：“现在，学生家长把责任都推给学校，我能理解。但是身为一校之长，我有责任保护好学校的声誉和胡老师的名誉。浩铭，我们学校不是想逃避问题，也不是想规避责任，只是想把各方面的伤害减到最低，你能理解我吗？”

　　陈浩铭凝视着崔校长，“老师，我能理解。小学生自杀的行为是社会综合性问题，现在的孩子表面上恃宠而骄，实则内心极其脆弱，提高孩子的抗挫能力，是学校、家庭，乃至整个社会的责任。”

　　“是，是，你说的对，现在的孩子，是不好教育。”崔校长无奈地说。

　　“所以，我建议私下和解。”陈浩铭提议。

　　“和解？”崔校长一脸疑惑。

　　“如果双方上了法庭，无论官司胜负，对学校的声誉都会有严重的影响。”

　　“可，孩子的家长能……？”崔校长表示担心。

　　陈浩铭自信地说：“我会找对方的律师谈，尽量不上法庭，争取私下和解。给孩子家长一个明确的态度，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只有这样，学校和胡老师，才能减轻伤害。”

　　“好，浩铭，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代表学校和胡老师感谢你。”崔校长有些激动地握住陈浩铭的手。

　　“老师，您别客气。您是我的启蒙老师，记得我刚上学时很愚笨，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做，是老师您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才教会我这个笨学生。您还教给我很多好的学习方法和做人的道理，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您对我的教育和帮助。”陈浩铭感概地说。

　　“你小时候就聪明机灵，我就知道你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如今你成为市里有名的大律师，作老师的为你感到自豪。”崔校长再一次红了眼眶。

　　“老师，您别担心，自古大恩不言谢，为了您和学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会让您失望的。”陈浩铭郑重地说。

　　崔校长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点头。

　　第45章 职责所在

　　和崔校长在咖啡厅见面详聊之后，陈浩铭就急忙赶回律师事务所，并约好下午和胡美丽老师见面。

　　刚满三十岁的胡美丽老师神情有些恍惚，面容憔悴的她，显然已被冯玉明自杀案折磨得疲惫不堪了。

　　“我那天心情很糟糕，我说的都是气话，不是真心的。我爱我的学生，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我没想过会伤害他，我当时只顾着生气，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自杀。我后悔死了，我宁愿死的人是我！现在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折磨……”看得出胡美丽非常的后悔和自责，当她讲述案发当天上课时的情形，和她与冯玉明同学的对话时，几度落泪。她几乎是在忏悔，为刚刚逝去的生命，为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的学生。

　　面对陈浩铭，胡美丽不像是在和律师谈案子，更像是在面对一位心理医生，诉说她心中的纠结和痛苦。

　　胡美丽遗憾地说自己没能见到冯玉明最后一面，因为在冯玉明的葬礼上，冯玉明的父母拒绝她参加。他们将前来悼念冯玉明的胡美丽老师拒之门外。

　　所以，她的忏悔，无处释放。

　　了解了案发当天的情况之后，陈浩铭简单地安慰了一下胡美丽老师，并请她先回去休息。虽然陈浩铭心情也很复杂，也痛恨胡美丽当时的不理智，导致一个孩子因此失去了生命。但作为律师，作为崔校长的学生，他不得不暂时压抑自己的情绪，因为等待他的，注定是一场硬仗。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整理材料、理清头绪……

　　忙到傍晚，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陈浩铭开车去左彤彤平时最爱吃的三宝粥店给她打包了一份银耳冰粥。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崔校长和胡老师的话。对他们来说，一个学校的声誉和老师的名誉，有时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刚走进门，陈浩铭就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左彤彤喊着：“彤彤，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银耳冰粥。”

　　左彤彤假装没听见，继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陈浩铭拎着装有银耳冰粥的打包盒走进厨房，从厨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透明玻璃碗和一把餐勺。他将打包盒打开，将冰粥倒进玻璃碗里，又将餐勺放进去。

　　左彤彤强忍着不说话，眼神却忍不住向厨房的方向看。

　　陈浩铭端着盛有银耳冰粥的玻璃碗从厨房走出来，放在左彤彤面前的茶几上，催促着：“彤彤，快吃点儿，很甜。”

　　左彤彤依然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只是很随意地向玻璃碗里扫了一眼，便继续看电视。

　　陈浩铭在左彤彤旁边坐下，他拿起餐勺盛了一勺冰粥，放到鼻子下面闻，看着左彤彤，故意地说：“好香啊！某些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吧？”

　　左彤彤一把将餐勺抢过来，放进自己嘴里吃起来。

　　陈浩铭被左彤彤逗笑了，起身走进厨房，他打算给自己冲一杯咖啡。左彤彤一只手端着玻璃碗，一只手拿着餐勺，从客厅跟进厨房，背靠在厨房的门上，边吃边问：“你为什么非要管这闲事？”

　　陈浩铭一边忙着，一边回答：“这不是闲事，我是律师，这是我的职责。”

　　“为什么非得是你？”左彤彤忧心忡忡地看着陈浩铭的背影，继续问。

　　“不为什么，既然谁都可以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陈浩铭转回头，不由得回视她的眼睛，“彤彤，曙光小学对崔校长来说，无疑是多年来的心血。现在，他信任我，我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左彤彤默默地看着陈浩铭，陷入沉思，不再追问了。

　　陈浩铭柔声说道：“有一位叫‘绿丝’的女作家曾经说过：即使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也要在人生的道路上留下重重的痕迹，才不枉此生。”

　　左彤彤听完，莞尔一笑。她走过来，将头轻轻地靠在陈浩铭的后背，温柔地说：“我只是担心你。”

　　陈浩铭转身，一只手揽住左彤彤的肩膀，苦笑着：“放心，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