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琼璃皓月三年农历三月初三,宜嫁娶,大吉。

  任樱被逐出师门没有娘家人陪着,一大早一堆婢子替她整理行头打扮化妆,只是这么一动不动的等人伺候,明苑也是感觉累得慌。

  等一切就绪,婢子们退了下去,留下一个婆子将最后的红盖头替任樱盖上。

  眼前一片红,什么都看不见,倒还清闲。

  “王妃,您坐着别动即可。”

  任樱点了点头,大红盖头上金线坠着的米粒大小的珍珠跟着摆动,左右碰撞间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爆竹声由远及近越发听得清了,伴随着鞭炮声的是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吹的曲子任樱未曾听过,却是极其欢乐的调子。

  她本坐的安稳,听见这曲调心脏跳得快了,兴奋中竟是夹带了紧张,她伸手捏了捏衣襟又想起是喜服,皱皱巴巴的不好看,赶忙又松了手。

  “王爷,新娘子就在里面,您请。”

  今日的凤青衣一身赤红状元服,脸上难得也化了妆,原来就媚而不妖的天人之姿被这脂粉衬托得越发耀眼,加上她眉目间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当真是绝顶好看。

  她伸出双手在门前停了一下,舒了口气之后缓缓地将门推开,外面站着的婢子们趁着这间隙探头往里看,却被凤青衣的身影挡住了里面的风景。

  凤青衣本没想着停步,可一推门看到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愣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任樱一身大红坠地喜袍,胸前的衣襟上绣着大气的龙凤呈祥图,衣袖边缘是金色的闪光丝线,衬得那双玉手越发白皙秀美。裙裾上绣着的是一圈圈的鹣鹣,柔软的鞋面上嵌的是纤细的连理枝。

  凤青衣不用想,也知道红盖头下掩着的是多么漂亮的一张脸。

  她回过神来缓步上前,也不说话,只将任樱打横抱起,惊得怀中人伸手揽住了她的脖颈。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任樱脸上一红就听见悠悠的话音:“抱紧,不然摔到地上,本王可不想丢人的捡媳妇。”

  任樱抿唇手上下意识的用了力,与此同时感觉到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也是紧了紧。

  唢呐声重新响起,震天的鞭炮声声声入耳。

  任樱任凤青衣抱着,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知是一片热闹。

  后来她才听侍女说,那一日,从偏院到齐王府这一路,艳丽的玫瑰铺满了整条街,附近的百姓站在两边一阵咂舌,多少女子羡慕得几近落泪。

  到得大门前,有人说了一句:“王爷,新娘子该入轿了。”

  凤青衣看着眼前精心准备的大红喜轿,再看看怀里明媚动人的美娇娘,突然就改了主意。

  “不用,轿子跟着便是。”

  听到的人皆是一愣,却只见凤青衣抱着新娘就没松手,大踏步地往街上走去。

  管事的人见此,伸手示意,大声招呼着轿夫。

  “起——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起,凤青衣抱着任樱走在最前头,紧跟着的是空着的八抬大红喜轿,再往后,是凤青衣为任樱精心准备的嫁妆。

  任樱被逐出师门,娘家人一个都没有,这嫁妆再没有恐怕要叫人笑话了去,凤青衣断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因此不仅准备了嫁妆,而且是平常人家的十多倍有余,抬嫁妆的人足足从街头排到了街尾,甚至往街外还绵延了好几里。

  大件家具四人一抬,成套红脚桶分两头一人挑,提桶、果桶等小木器及瓷瓶、埕罐等小物件盛放在红扛箱内两人抬着。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床上用品、衣裤鞋履、首饰以及女红用品等细软物件也是一应俱全,其余的红奁大至床铺,小至线板、纺锤,都由挑夫担着续在迎亲队伍之后。

  当真是十里红妆。

  随着一声“礼成”,凤青衣将任樱抱至婚房,待任樱安稳坐下后才默默地放了手,离开了房间。

  宴席之上,台上的戏曲唱的正是高潮,台下,朝廷上下所有的官员一应到齐,连凤月也是按时到场。想图个热闹的老百姓,只要搜过身说句吉祥话也能进府讨杯酒喝。

  “今日这场面当真是大,王爷不愧是王爷!”

  “是啊,相当气派,有排面!”

  “这出《春秋配》折子戏更有来头!这台上的主角你们知是谁?不知道了吧?那可是咱们琼璃国的名戏第一角!她的规矩可是一年只唱一回,今日,我们算是有福咯!”

  ……

  笑笑闹闹,欢欢乐乐,日色就这么渐渐晚了,待到最后,只余寥寥数人还在席上,有的是醉的走不了,有的是难得参加王爷的婚宴不舍得离开。

  凤青衣今日被灌了不少酒,虽酒力尚好却也不是千杯不倒,到最后,和熟悉的将士们推杯换盏间笑得越发开怀,脸色却是看不出半点醉酒的红,说话也很是利索。

  但吕婧如知道,凤青衣醉酒和平常人不同,再怎么样也不显脸色。

  一切不过一句话,凤青衣自控力很强。

  吕婧如正望着凤青衣又一杯酒下肚,胳膊却是被人从背后推了推,她一转头,侍从模样的人挡着嘴贴近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接而退了下去。

  耳边的呼吸还有余温,吕婧如端起面前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丝毫不顾胸前的衣襟已被溅湿了一片。然后,她起身推开椅子,走到凤青衣面前弯下了腰。

  “副将,今日王爷高兴,就让王爷歇歇嘛,有事明天再说!”

  “就是嘛!”

  “就是就是!”

  凤青衣淡淡的摆了摆手,侧头问道:“怎么了?”

  吕婧如靠过去,同样伸手挡住嘴唇,贴着凤青衣的耳边将方才侍从传来的话告诉了凤青衣。

  听罢,凤青衣端着酒杯的手晃荡了一下,有少许酒溅在了手指上,大家正要帮忙擦拭,就见她抬手仰头整杯吞下肚。

  “今日就喝到此处,散席!”

  说完这句,凤青衣撂下一桌子人转身急匆匆地离去。

  大家都道王爷是心急了赶着入洞房,一个个打过招呼,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一切都归于安静,喜榻之上坐着的任樱却是往左一移再移,直到身子挨上了实木床角的雕花围栏。

  “秦无言,你快走!再不走,等下王爷来了,你想走都走不了!”

  秦无言双瞳剪水,清晰地映出床边一身红色衣袍的可人儿,心中是落寞到了极点。

  “明苑,上次相见,秦无言还说我未娶你未嫁,我还有大把的机会,眼下,这机会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着实是有些快了。”

  秦无言见她又缩了一下,心中的痛意越发浓重,脸上却笑得愈发灿烂。

  “你说有钟意之人……就是凤青衣吗?”

  “你怎敢直呼王爷名讳!秦无言,你快走,求你。”

  任樱有些怕,怕秦无言做出什么事,也怕凤青衣突然进来。

  “你莫怕,事已至此,我今日来不过是祝福你的。”秦无言扯了扯嘴角,“不过走之前,我还是想听到答案。”

  “是。”

  秦无言喘了口气,转身背对着任樱眼中是无比的落寞:“好,秦无言……知道了。”

  “三王妃,后会有期。”

  直到房里没了动静,任樱扶着床柱才松了一口气,身子跟着软了些。

  奈何还没移回原位,房门又被再次推开,听声音,不像方才秦无言进门时的那般小心翼翼,倒像是被人用脚大力踹开的。

  天知道凤青衣听到吕婧如说有人进了任樱的门时有多么生气,刚才一路上她几乎是飞奔而来,很少用到的轻功都派上了用场。

  她想狠狠地骂任樱一顿,问她如何敢在大喜之日私会他人,可踢开门的一刹那,当她看到床边坐着的女子时,一切怒意都偃旗息鼓,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她没跟那人走掉,真好。

  任樱伸手抓住了被子,咬了咬嘴唇方才试探着开口:“王爷?”

  凤青衣松了口气,醉意一下子上头,她踉跄着撞在了门上才又重新站稳。

  “叫夫君!”凤青衣扯着嘴唇,“叫!”

  “夫君……”任樱有些怕,凤青衣的样子不大对劲,听着语气像是醉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凤青衣稳住步子拿过桌上的涂红的喜秤伸到任樱的盖头一角,接着整个挑开,终于露出了任樱的容颜。

  视线中,任樱一身凤冠霞帔,头上的金步摇连带着各种色彩的珍珠坠子在烛光中熠熠生辉,那张巴掌大的莹白如玉的小脸更被衬得小了些。淡淡的脂粉,朱红口脂,让平日里清丽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清冷中携带着媚意,矛盾之中却是越发的惊艳,令人移不开眼。

  凤青衣没忍住,顺着嘴边唤了一声:“娘子。”

  没等任樱回答,她转身取过桌上的合卺酒来,递到任樱手中。

  “喝下这合卺酒,你我夫妻合二为一,从此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任樱望着她认真的双眸,同她一起将酒饮下。

  她们又是夫妻了。

  凤青衣放下酒杯,心中像是解脱了一般,整个人沿着桌边就滑了下去。

  躺在地上意识消失前的一瞬间,凤青衣心中想,醉了好,醉了就不碰任樱了。

  想必任樱心里,也就舒坦了吧。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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