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任樱缓缓地踏入殿中, 凤青衣还没来得及回凤月的话, 就见凤月上一刻还为边界境况一脸担忧伤痛的表情转而勾唇浅笑,就连眼里都亮晶晶的, 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

  若不是凤青衣死了一回看透了凤月,差点都要被她真诚的表情给打动了,可谁又会在初次见面时看到陌生人就显得如此熟稔呢?

  “妹妹来了,来,到姐姐身边来!”

  若不是凤青衣定力好,险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本以为任樱机灵聪慧,就算一眼识不破凤月的假惺惺也定然不会对初遇之人太过动容,结果下一刻,她明媒正娶的娘子给了她天大的惊喜。

  “姐姐,呜……”

  任樱扑倒在迎上来的凤月脚边却被凤月及时扶住了身子, 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难过的呜咽声抑制不住地从她的喉咙里跑出来。

  凤青衣上一世见任樱哭是在喜榻上, 那时任樱万般不情愿却也只是无声垂泪, 这一世她压根还没见任樱哭过, 顶多之前她故意凶任樱时任樱红了眼眶。

  以任樱的性子,这也太反常了, 何况是对着一个陌生人。

  “妹妹莫哭, 莫哭,新妇刚进门得高高兴兴的,你告诉姐姐,可是青衣欺负你了?”说着凤月转头剜了凤青衣一眼, 似是有些气恼,却又连忙回过头抚了抚任樱的发顶,很是亲昵,“你有什么委屈便说,朕替你做主!”

  凤青衣直觉心中不妙。

  “呜……姐姐,任樱今日早上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出征的事,王爷便疾言厉色地说妹妹只管待在府中等着便是,可,可哪有新婚夫妇还没在一起多久就分开的!王爷也不为任樱考虑考虑,就知道冲我发脾气。”

  眼泪汪汪的说完这些,任樱仿佛才注意到她口中控诉的人就在身边,眼眶中的泪水流的更凶了些,更是害怕似的捏住了凤月的衣角。

  “任樱,你放肆!”

  这凤月再怎么装也不是什么好人,任樱贴那么近干嘛!而且,她何曾因为出征的事凶过她!

  没想到凤青衣这般大喝一声,竟似是坐实了任樱说的话,任樱抽泣着又叫了一声姐姐,身子有些哆嗦。

  凤月将一切情形看在眼里,心中思绪几转。看来这王妃和段和说的差不多,除了相貌好些,别的地方上不得台面。任性,懦弱,愚蠢,她都替凤青衣感到可惜了。

  不过这样再好不过,凤青衣头脑一热选了这么个王妃,贤内助没添着反倒添了个麻烦。

  有点意思。

  凤月心里高兴了几分,面上却皱着眉数落凤青衣:“青衣,你这是作甚!媳妇是用来疼的,哪是用来凶的!”

  “妹妹莫哭,莫哭哈。”嘴上安慰着任樱,凤月突然想到什么,拉住任樱的手低头和她对视,“方才朕正和青衣说出征的事,边关告急,青衣恐怕得去一趟,要不……你随青衣一起去?青衣这在外没人照顾姐姐也放心不下。”

  不说照顾不照顾,给凤青衣分点心添点堵,也是好的。

  凤青衣恍然大悟,立刻就要拒绝,结果任樱已“咚”的一下跪在了凤月身前。

  “任樱谢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任樱跪在地上,凤月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任樱真的是愚蠢,心中却又越发高兴。

  可她丝毫没注意,任樱已然变了的称呼,还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一片平静之色,哪里还有刚才哭哭啼啼时弱不禁风、任性无比的样子。

  ***

  西华郡位于琼璃最西南端,离京城颢庭甚远,但边境情况危急,凤青衣带着齐王军一行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多逗留。

  出发已有四个多时辰,凤青衣一身战袍腰佩宝剑,身下跨着的是能日行千里的战马清风,这马是大哥凤泽谦在位时赐予她的,跟着她已有了些年头了。

  此刻清风却不如以往听话,不时嘶鸣一声,前蹄高抬,隐隐不大对劲。

  见副将吕婧如此行不见人影,意外地没有跟在王爷身边,吕婧如的副手李川有些纳闷此时却也顾不上多想,只怕夜色将至清风马发疯摔着王爷。

  他扯了扯缰绳就要赶上去询问一下凤青衣的情况,下一刻却见王爷飞身钻入了队伍里唯一的一辆马车之中。

  最前头的清风马没了凤青衣掌控立刻撒了欢的跑远了,但没人着急寻回,因为王爷自有办法。

  李川望了马车一眼,转头见身边的将士有的在偷笑,高喝了一声:“安心赶路!”

  马车里,任樱拥着锦被半倚着车壁,眉眼低垂,认真地盯着手上的书页,不时翻一翻,姿态有些慵懒。

  车里突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任樱翻书的手一僵,一息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凤青衣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自离府上路就独自一人骑着清风走在最前头,扯着缰绳的手不时用力,勒的清风难受嘶叫。

  走了这几个时辰,憋在心中的气没消不说,反倒愈发膨胀,凤青衣着实忍不住了,干脆抛下清风就直奔惹她生气的源头。

  眼见任樱安安静静地待在车里,凤青衣更气了,直想找个人打一顿缓缓,但这个人绝不会是眼前人。

  任樱不为所动,手中的书页不时翻着,凤青衣扯唇笑出声心里却已气急,一撩衣摆蹲在了任樱身前的小几旁,伸手点了点桌面,发出砰砰的敲击声。

  “哎,本王怎么不知道你竟还会演戏?”

  任樱终于动了动眼皮,却也什么都不说,只把手中的书竖起来朝向凤青衣。

  凤青衣抬眼望过去,赫然见书封上几个墨色飘逸大字——皓月话本集。

  这才皓月三年,话本集竟都已这般厚了,到底是谁这么会编故事,而且,谁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这种闲书给任樱看!要是让她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我从观里带来的,香客送的。”

  凤青衣眼睛一眯:“男的女的?”

  任樱抬眼望她目光中含着探究之意,凤青衣偏开视线咳了一声:“送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我喜欢。”任樱轻轻应了一声,“没这些书教我,我还不会演戏。”

  这话直接踩到凤青衣的尾巴上,凤青衣要不是顾着外面全是人早都放开了声音,可现下只能憋着气压着嗓子:“你是故意的吧?早都想过要跟着本王出征是吧?那位是九五之尊,你倒还真是胆大。要是那会儿没兜住,我看你怎么办!”

  “你娶的媳妇任性胡闹、软弱愚蠢,遇事就哭哭啼啼,皇上心里定是这般想的。”任樱放下手头的书,望着凤青衣蹲在桌前也显得一派威风的样子,嘴巴抿了抿,“我看皇上喜欢我还比对你多些。”

  “她能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是——”凤青衣本想将实情说出来,但一想到任樱还是少知道一点为好,这样安全一些,就收了话头,突然抓住了任樱话里的字眼,“媳妇?”

  “怎么?我说错了?”任樱干脆地回怼,被头发遮住的耳朵从耳尖到耳垂却是渐渐都红了。

  凤青衣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心中的气终归是散了。

  “再者说——”

  任樱的话说了个开头,凤青衣干脆脱了鞋绕过小几挨着任樱坐了下来,端过小几上的水喝了一口。

  这一路路途遥远颠簸,凤青衣着人为任樱准备了厚厚的垫子以免摇晃碰撞坐的不舒服,车上常用的东西也都有,渴了有水,饿了有零嘴,困了有锦被。

  “再者说,王爷对于我跟着本就是愿意的。”

  此话一出,饶是凤青衣也是眼里一惊,心中暗叹任樱果然聪慧。

  确实,任樱要跟着她的心思凤青衣在殿上就察觉到了,确实也有些生气,但她更生气的,其实是她自己。她竟是对任樱这般不了解,把她当成孩子一般想让她听话,却忘了任樱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她气任樱演戏,更多的却是气她自己在此之前压根不知道任樱还会这般,只知道她性子温和遇事冷淡,然而任樱殿上表现的那样远远超出了她的本性。

  任樱就像一杯好茶,还得她细细品,只喝那么一半口,还远远体会不来沁人心脾的好滋味。

  上一世她出征,临行前将吕婧如留在府里照顾任樱,可后来凤月以任樱的性命为要挟逼她回来给她冠上弃军而逃的罪名。在殿上再次看到那份军报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任樱,这一次,她得将任樱放置好。索性任樱自己演了那么一出戏,她干脆顺水推舟默许了。若她那会儿当真不想让任樱跟着,就算是凤月开了口她也未必答应。

  心中的气烟消云散,凤青衣瞧见眼前的女子乖乖顺顺地坐在身边,一种名为“满足”的感觉充斥了周身。

  这是她的娘子,任樱。

  她又靠近了些突然也想看看这话本讲的什么,然而身子一倾斜,她的视线钻入了任樱的脖颈里。

  经过白日一天,昨夜她留下的一个个吻痕已是红里带青,在任樱白皙的肌肤上尤为显眼。

  她怎么忘了,任樱还没涂药。

  “过来靠着。”凤青衣指着自己的肩膀拍了拍,示意任樱。

  任樱不明所以,但知道自己要是磨蹭搞不好会被抓过去,还是在犹豫了一秒后缓缓挪动将头轻轻地倚在凤青衣肩上。

  “侍女可曾给你准备了擦拭的药?”

  任樱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来。

  侍女拿药过来的时候她脸皮薄实在不想让人看见身上的痕迹,只接过药来说自己擦,然而她自己看到那些痕迹都忍不住闭眼,只草草擦了擦便作罢。

  凤青衣伸手解着任樱衣服最上面的盘扣,刚解开两个手就被人握住了。

  “可以了。”任樱垂着眸,心里羞涩起来,“身上我已擦过了,脖子上擦擦就好了。”

  本来她也想过脖子上的对着镜子一擦便是,可一看见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那些痕迹,她就不由得想起那场疯狂的情.事,终究没抹,将药收了起来。

  要是知道凤青衣会替自己涂,她那会儿就算死也自己涂了。

  然而有钱难买早知道,现下她只能乖乖待着,任凤青衣替她涂药。

  凤青衣久经沙场,身上的旧伤痕也不好好处理都留了疤,这么一个粗糙的人偏偏轻柔地给自己涂药,虽然嘴里还一直吓唬人:“疼就受着,哭,哭了本王也不管。”

  任樱想笑,却怕惹得凤青衣傲娇起来觉得丢了面子,堪堪忍住了。

  涂好药后,任樱赶忙将头移开,匆匆扣上了盘扣。

  然而她一抬头,却见凤青衣盯着她一脸古怪的神情,看得任樱有些淡定不了。

  “怎么了?”

  凤青衣捏着另一瓶药递到任樱面前,任樱的脸瞬间通红。

  “亵裤自己脱还是本王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更,后面还有两更~

  下一更在整七点~

  评论里随机掉落红包~哎嘿嘿~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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