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经济学院辩论队的几个队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今晚的半决赛关系到他们院能不能进决赛，4个辩手都积极准备，希望能给经济学院争光。

　　“都没有问题了吧？”商泽添问道。

　　“有！”于晨洁赶紧问道：“今晚我们赢了的话明天的对手是哪个学院？”

　　商泽添笑起来：“没听过像你这么问话的。”半决赛还没比完就开始想决赛了，这也太自信了。不过商泽添一直很喜欢这个队员，她的到来无疑让辩论队的实力上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于晨洁耸耸肩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商泽添点头，“还没上场你就开始施展口才了？”沉吟一会，“法学院跟理学院的比赛在我们之后，按照往年的惯例应该百分九十八是法学院赢，而且我看过法学院前面几场比赛，他们几个辩手都挺厉害的，其中有一个二辩好像只比过一场，于晨洁刚好那场你没去看，他口才特别好。”说罢摇了摇头。

　　她看了那么多场比赛竟然有一只漏网之鱼？E大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一辩的男生饶有兴致地：“他为什么只上了一场？”

　　“大概是他刚好有事吧。”商泽添低头看了看资料，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于晨洁：“于晨洁，对方那个二辩的思维跟常人有点不一样，你注意一下……”

　　“哦，我知道了。”于晨洁点头。

　　“好了，没问题的话就先这样吧。”商泽添拍拍她的肩膀，同时向几个队员点头，“加油啊！”

　　“加油！”三人立刻回应。

　　商泽添给他们几个人五分钟的自由时间，于晨洁便走到场边整理资料。

　　到了会场，严默有点意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于晨洁站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背什么台词。

　　她今天穿得很正式，庄重而得体，一件黑色正装，下面则是一条套裙，衬得身形婀娜多姿，长发在后脑盘成一个髻，脚下蹬着一双中跟鞋，一身打扮透着几分干练。

　　韩在思见他视线定在一个方向上，问道：“见到熟人了？”

　　“嗯。大二的一个师妹。”严默转头，“我们跟他们一起上统计学的。”说着笔直地走向那抹身影。

　　韩在思也认出于晨洁来了：“她不就是上次答了罗教授那道题的女生？”

　　“对。”

　　看看时间，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于晨洁看着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有点紧张。果然是半决赛，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想着辩论的注意事项，因为太专注，连有人走过来都没发现。

　　严默走到她旁边，出声问道：“你要参加辩论赛？”审视了一下桌子上的资料，堆放了很多打印出来的资料。

　　于晨洁正在对付手上的资料，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举起手中的资料：“啊，是的。我是！”然后一抬头，正好望见那双温和的眼睛，然后是英气勃勃的双眉。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严默听了她的话，忽然笑起来。

　　于晨洁看着他的笑容却稍微有点郁闷。有这么好笑吗？

　　郁闷过后，她才想起要跟两位学长打招呼：“学长晚上好！”做学妹的要有礼貌。

　　严默点点头，转头环视了一下会场：“今晚应该很多人来看吧？”观众席上已经有一半的座位上坐了人，而比赛半小时后才开始。

　　于晨洁长出一口气：“也许吧。”毕竟是半决赛。

　　严默轻轻勾起唇角，微微地笑着，向她一点头：“加油！”

　　“啊？什么？哦，一定。”于晨洁怀疑自己有微弱的失语症。

　　这两个鼓励的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别有一番意义。

　　韩在思站在一边听两人对话。

　　“你很紧张？”严默笑了一笑。温和疏朗的笑容的夏日炎热的晚上增添了几丝凉意。

　　于晨洁恢复得快，她摆摆手：“这算好的了，还有更紧张的时候。”之前初赛那场更紧张。

　　他总是给人一种凉凉的感觉，明明还是很热的夏天，而会场里的灯光就像一颗颗发光发热的小行星，无形中增添了会场的热度，但是一见了他就觉得夏日的温度下了不少。

　　严默注意到她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用太紧张。”

　　他的手拍着自己的肩膀，很轻，却带给她力量。

　　想起那次的实验课，他给他们班的人演习，站在讲台上从容自若，对学生的问话也是有问必答，如果今天参加辩论赛的人是他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紧张吧？

　　疯了疯了，于晨洁你的脑袋真的抽筋了。于晨洁在心里彻底对自己无语。

　　于晨洁突然想起一件事，忙说道：“学长，后天晚上是决赛，如果今晚我们赢了，星期三就要参加决赛，那我估计就没法上实验课了。先跟你说一声。”对于今晚的半决赛，他们几个队员还是很有信心的。

　　严默爽快地说道：“那你就不用上了。算是请过假了。”毕竟她参加辩论赛算是为学院作贡献。

　　他果然像方蔚欣所说很好说话。

　　于晨洁想起李虹向自己千般交代的话，继续说道：“学长，我们班上另外两个女生也有事要请假没法出席实验课，我们想问你另外有没有时间，帮我们讲一讲实验课的内容？”上机是操作性的，有人帮她们讲一讲会更好。

　　李虹觉得缺席实验课会给自己造成莫大的损失，想着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补回实验课，便千交代万交代让于晨洁跟严默说。于晨洁近来迷上了统计学，也不想落下实验课，自然同意她的要求。

　　严默挑挑眉，似乎还在消化她的内容。

　　“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另外找一个时间教我们一下？”于晨洁忙问道。

　　难道他听力失常？原来不只自己听力有问题。

　　严默这才领悟过来：“可以！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一声就行。”

　　韩在思一直站在旁边听两人说话，此时突然想到：这不就成了二人世界？

　　哦，不对，好像还有两个女生。韩在思回忆起于晨洁之前的话。

　　于晨洁一竿子解决所有问题：“学长，那你定个时间、地点吧？”

　　严默的声音儒雅而温煦：“我什么时候都方便。你到时有空就联系我吧。”

　　联系？

　　于晨洁的脑袋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颇为踌躇地问：“可是我要怎么联系你？”他现在直接定个时间和地点不就行了？

　　“我把手机号码告诉你，你记一下。”

　　于晨洁微微一呆，他刚才说什么？

　　正自发呆，却听见严默微微带笑的声音：“你的手机呢？”

　　咦？

　　于晨洁的手不受控制地伸进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终于反应过来。

　　严默报了一串号码。

　　于晨洁机械地按了11个数字，然后复述了一遍，看到严默点头确认无误后按下存储，才将手机收好。

　　食指的指尖，还留着按键时扁平的形状。

　　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6.补课

　　方蔚欣跟李虹来给于晨洁的比赛加油助威。李虹一进礼堂就跟熟人聊天去了，而方蔚欣走进礼堂的时候刚好看见严默“很有爱心”地拍于晨洁肩膀的情景，等严默和韩在思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抓着于晨洁的手就来了一句：“我听到了啊——”

　　她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双眼简直要放出绿光来：“我什么时候都方便，你到时有空就联系我吧。”

　　于晨洁显得很镇定：“我问他什么时候给我和李虹补上机课，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心想只要方蔚欣没抓到实质性的证据，她就坚决否认。

　　也幸好形势在方蔚欣看来就比较简单，因为除了上次上机课那句惊天动地的“废话”以外，于晨洁跟严默几乎没什么接触。

　　她只是抓住于晨洁的手臂：“没关系，争取一下嘛，严默长得这么帅，不如你考虑一下他？如果哪天你们好上了，我们班期末考统计学的分数肯定会很好。”罗教授早就在课堂上说由严默出统计学期末考试的卷子。

　　“等我考虑考虑。”于晨洁心虚得很，瞥见商泽添走过来，赶紧收起资料，“我先过去了。”

　　严默与韩在思并肩走出礼堂，前来观看比赛的学生一拨接一拨地走进礼堂，其中不乏经管学院大二的学生，见到严默纷纷出声打招呼，严默一一回礼。

　　两人走到礼堂外面，韩在思瞥了一眼大门外立着的宣传海报，说：“今年的辩论赛好像是我们学院历时五年之后又一次进入半决赛，这个学妹也算是为我们学院立了一次大功。”

　　严默也瞥了一眼海报，只说：“她统计学学得挺好的。”

　　韩在思忽然想起一件事，建议道：“我们刚接到的那个大项目不是缺人吗？既然她统计学得那么好，可以向罗教授推荐她。”

　　严默想了一下，摇头：“算了，她还要参加辩论赛。”他心里对于晨洁的能力倒是没有任何质疑，纯粹只是不希望她太累。

　　“这个你放心好了——辩论赛下周就比完了。你到时找个时间问问她愿不愿意。”韩在思拍拍严默的肩膀。

　　星期四下午的统计学课程照旧是座无虚席。上课铃还没响，统计的课代表正在争分夺秒地发作业。

　　于晨洁从课代表那里找到四个女生的作业本，回到座位分给三人，刚坐下便听到方蔚欣说：“长这么帅不找女朋友很浪费啊……”

　　“在说谁啊？”于晨洁翻开自己的作业本，最后一次作业上写了一个五角钱硬币大小的“A+”。

　　“还能是谁，就是在你的作业本上打‘A+’的那个人啊。”方蔚欣敲敲她的作业本。

　　果然在说严默。

　　而此时几个女生口中的主人公正走上讲台准备上课用的PPT。

　　一旁的薛冰冰说：“也许他要求太高了。”

　　李虹也点头：“看来博士生的眼界比较高，只能找女博士发展了……”

　　于晨洁听得有点迷糊，她依稀记得方蔚欣跟自己说过他读大四，忍不住问道：“他不是在读大四吗？”

　　“谁说他读大四的？！”薛冰冰一脸“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的表情，“他是保送直博的，今天博士一年级。”

　　于晨洁不由看向讲台上的那抹身影。

　　严默正倾着身调整PPT，表情很专注，电脑屏幕的光淡淡地打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脸部线条愈发清晰。这时有两个女生走到他旁边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侧着头听完扫了教室一眼，好巧不巧就这么撞上于晨洁的目光。

　　他的目光就像他本人给别人的感觉，犹如一泓清泉般清凉，瞳仁中心是纯黑的，显得幽深。

　　于晨洁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心虚，不过她的反应是很镇静地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看刚发下来的作业本。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那种声音大得她怀疑身边的方蔚欣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却无比佩服自己的定力：于晨洁，你的定力越来越好了。

　　严默很快也收回目光，一边回答两个女生的问话。

　　看着作业本的同时，于晨洁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直博的话，一般是读五年。

　　他现在是博士一年级，而她则是大二。

　　那么，她起码有四年的时间。

　　李虹将目光转到于晨洁的作业本上：“哇，为什么你有A+？”

　　于晨洁硬生生扯回漂移的思绪，将视线转回到作业本上的蓝色字母上，很无耻地回答李虹：“因为我的字写得漂亮。”

　　以往她的统计学作业都是拿“A”，这次也是第一次拿“A+”，花在作业上的时间总算没有白花。

　　“这种方法算到这里是不是要先分情况讨论？”

　　身后突然传来问话声。

　　接着响起的是温醇的男中音：“先上课吧，这个问题下课再讨论。”

　　仿佛是为了验证那副斯文的声音，上课铃立刻响起。

　　咦？他什么时候跑到后面来了？

　　于晨洁视线飘向讲台，只见罗教授已经站到电脑前准备开始讲课。

　　她也不知道他听到自己那句话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直身子准备听课。

　　晚上于晨洁去图书馆还了几本关于辩论的书，回到宿舍后坐在床上写作业时忽然听到李虹问她：“于晨洁，你上次不是问了严默吗？我们什么时候补实验课？”

　　“啊，我还没问时间和地点。”

　　于晨洁赶紧拿出手机开始编短信：学长，我是于晨洁，上次跟你说过补上机课的事。周六周日你方便吗？

　　过了两分钟收到回复：可以，我周六周日都有空。

　　于晨洁赶紧问：“李虹，严默说他周六日都有空，你想什么时候去？”

　　李虹想了一下，说：“那就星期六下午四点吧，我星期天要跟小薛去逛街。”

　　于晨洁点点头：“哦。我问问他。”

　　——那星期六下午四点可以吗？

　　这次很快收到回复：没问题。

　　于晨洁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踌躇地问他：那我们在哪个教室？

　　——到时你们来我的实验室就行了，经管学院楼6层629。

　　耶！不仅可以补课，还可以顺便参观他的实验室。

　　于晨洁很愉快地打出回复：好的。

　　——你们过来之前给我发条短信。

　　——好的，谢谢！

　　于晨洁刚想收起手机，突然灵光一闪，重新打开第一条短信在心里又念了一遍：可以，我周六周日都有空。

　　周六周日都有空——也就是说他不用陪女朋友。

　　经管学院专用楼629。

　　实验室里只有严默和经管学院另外一位读研二的女生。

　　于晨洁和李虹进了实验室后不约而同扫视了实验室一遍。空间很宽敞，只有三个座位，墙边立着两架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和卷宗。

　　最后，于晨洁将目光停驻在严默的座位上。

　　桌子上摆了一部液晶计算机，宽大的液晶屏前放了两本书。上面那本封面底色为黑色，题目字体是金色的，下方悬着一幅蓝白色的图。

　　是有关统计学的书。

　　两个女生拉了两张椅子坐在一旁看严默演示操作。

　　这次上机操作的内容紧接着第一次的上机课程，两人来之前就看过上机课的PPT了，轻松地就跟上了严默的操作速度。

　　李虹一边听一边抓紧时间消化：“这里选欧式距离……”

　　严默点头：“对。如果你不想选欧氏距离，也可以选……”

　　于晨洁对SPSS的各种性能已经相当熟悉，听讲时异常悠闲。

　　这样看过去，他的侧脸线条格外清晰，挺直的鼻梁，眼镜后是一双眸子，仿佛山林深处的一潭水，清明透亮。电脑屏幕向外散发着热度，他的脸却犹如刚刚浸过冰水，清凉透彻。

　　他刚好转过头来，“这里听明白了吗？”

　　李虹先回答：“啊明白！”

　　于晨洁脸上烧得像是火烧云飘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脑袋转向电脑屏幕，仍旧镇静地点头：“嗯，明白了。”

　　严默发现女生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是实验室太热了吗？

　　明明开了空调。

　　李虹还在研究电脑屏幕上的图表，没有注意到实验室这边的气温在于晨洁微微带了起来。

　　十几分钟过去，上机演示宣告完结。

　　李虹站起来：“听明白了。谢谢。”

　　严默扯起一抹微笑，“不用客气。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于晨洁抓起桌子上的手机，向他道别：“学长，那我们先走了。”

　　出了实验室，李虹一边走一边说：“果然是单独上课的效果好，在机房里上大课的时候屏幕都看不清楚……”

　　“不过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实验课了。”

　　“是啊。”

　　李虹之前就跟会计系的一个女生约好了，走出经管学院专用楼就走向自习室的方向。

　　于晨洁要去超市买酸奶，想起方蔚欣前几天嚷着要吃方便面，便拿起手机想给方蔚欣发条短信，举起手机一看屏幕，才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