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询询问

  高后七年的春天, 无疑是动荡不安的, 在朱虚侯刘章的婚礼结束后不久,便有齐国的使者奔赴长安报丧,道齐王薨逝。

  紧接着,又传来赵王刘恢自尽的消息。刘恢本为梁王,在刘友死后便被吕后徙为赵王,立吕氏女为王后。王后从官皆是诸吕, 擅权专恣, 赵王不得自主,心怀不乐。在爱姬被吕氏女鸩杀后, 赵王歌诗四章, 令乐人歌之, 而后自杀。

  消息传到长安, 吕后以刘恢因为一妇人弃宗庙礼法于不顾的理由,废其嗣。这是继刘如意、刘友之后,第三个死在吕氏手上的赵王。

  五月,燕王刘建薨, 有美人生下一子, 太后使人杀之。燕王无后,国除。

  至此,高祖八子只剩下了代王刘恒和淮南王刘长。

  ……

  齐世子刘襄在正式受封成为齐王之后便动身返回齐国奔父丧,一行人出长安, 过渭水,在天将晚时抵达一处驿站, 要在这里歇息一晚,等天明再赶路。

  驿站里灯火幢幢,老驿倌正在着人准备齐王一行人下榻之事,忽而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地传入耳中,回首一望,只见一人一骑从迷蒙的夜色中疾驰而至。

  那人在门外勒马,翻身下来,大踏步地上前来,手中还执着马鞭,向那驿倌道:“齐王可在此处?”

  恰在此时刘襄从屋子里出来,远远地望见了,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地迎出来:“子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是宣平侯的心腹幕僚,姓赵名穆,字子叔,是刘襄的旧识。见到齐王,赵穆忙挥手让那驿倌退下,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刘襄的手臂,神色急切地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太后派了人来追王爷,现在已经出了长安城,再过不久就会追上来,王爷切不可耽搁,赶紧上路吧!”

  齐王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父亲薨逝,而自己也已经继承了王位,结果吕后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吕后如此,是真要将刘家人都屠戮殆尽吗?然而毕竟是沉稳的性子,并没有太过失态,只是沉默了一息,向赵穆道:“是宣平侯大人让子叔来向孤报信的吗?”

  赵穆道:“正是。”又催促他,“王爷快走吧。”

  齐王闻言,后退一步,神色郑重地向赵穆长身一揖:“宣平侯今日之恩,孤谨记在心,他日必当报答。”

  言毕,立即集合了护卫,也不要乘坐马车,翻身上马后便一甩马鞭,乘着夜色和星光,一路向着齐地飞驰而去。

  ……

  数日后,夜深,明月如钩。

  吕嘉刚刚结束了一整天的寻欢作乐,醉醺醺的、衣衫不整地从一处里坊中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侍从。

  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一个侍从点着火把照亮,人影晃动,只听得“哒哒”的脚步声,还有夜鸟的鸣叫声。

  “大郎。”身后忽有人叫他。

  吕嘉转过身来,见一道劲瘦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而后一步步地上前来,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是你?”吕嘉的酒意醒了几分,歪着头,呵笑一声,“你还敢来见我?”

  吕彻在他身前站定了,他生得高,后面的火光一下子将他的影子投在了吕嘉的身上,几乎将后者完全覆盖在阴影里。目光带着审视,看向吕嘉,淡淡道:“大郎不久前才刚解除了身上的禁令,今日就在城中寻欢作乐,如此行为不端,难道就不怕朝中的御史向太后告你一状?”

  吕嘉浓眉一竖,喝他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要不是我在太后面前替你说话,你哪里能回到这长安城,怕是早已死在了战场上,尸体都叫野狗给叼了去!”乜斜着眼道,“怎么,如今一朝得势,就忘了当初是谁提携的你了?”

  吕彻仍是神色淡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道:“有句话叫做时移世易,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再者,既然我有法子让你禁足三个月,自然也有办法让你一辈子都待在自己的府上,要试一试吗?”

  吕嘉显然是被激怒了,然而想到自己把谢骏被杀的真相告诉太后,结果她老人家根本不予理会。他为了出这口恶气,索性趁着冬狩的时候刺杀吕彻,没想到太后却为此事大发雷霆,还将他禁足了那么久。吕彻在她眼里什么地位,明明白白的很清楚。思及此,不由得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道:“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让你明白,某在边关征战多年,九死一生,却也不是为了给人当踏脚石的。”他深黑色的眼睛看着吕嘉,“太后有意封某为王,还望大郎到时不要添乱,毕竟这对吕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不是吗?”

  太后最厌吕氏内斗,然而先挑事的明明是吕彻,是他先杀了谢骏的!

  吕嘉道:“你我的恩怨可以先放到一边,毕竟我也差点杀了你,此事勉强可以一笔勾销,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谢骏?”

  “不为什么,想杀便杀。”

  “你!”

  吕嘉气极,怒目而视,眼睛要喷了火似的盯着吕彻,心中却电光石火一般,有什么突然划过。

  他忽然明白过来,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抚掌跌足,几乎笑出了眼泪,指着吕彻道:“你也不过如此,枉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野心,原来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

  吕彻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喜欢上别人,还是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吕嘉笑个不停,半晌才止住,语带嘲讽地道:“她知道你喜欢她吗,她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扼住了脖子。

  吕彻曾是沙场百战的悍将,手上有多大的力气,几乎单手就能将他提起来。吕嘉立时就被掐得面目涨红,几近昏厥,两只手拼命撕扯挣扎。

  身后的侍从见状大惊,立刻就要扑上来,霎时从暗处射出无数箭矢,将几人射杀当场。

  火把掉落在地上,发出幽幽的光。

  吕彻将手指收得更紧,阴郁的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吕嘉道:“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现在就死了的好。”

  用力一扼,吕嘉的脖子即被拧弯过去,双目大张,失去了呼吸。于是那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永远地咽了回去。

  ……

  五月的一天,阿练出宫看望大长公主,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

  因为这一阵发生了太多的事,自三月里阿练的及笄礼过后,她还没怎么出来过。

  大长公主携着她的手道:“虽然二郎早就跟我表明心迹,此生非你不娶,但我也还是要问过你的意思的。”她的神色郑重了些,问道,“练练,你愿意嫁到我们家里来吗?”

  阿练没有想到她这样直接,一时有些羞赧,但能听得出大长公主对自己是真心疼惜,于是也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大长公主了却了一桩大事,放下心来,兴致勃勃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等了,明天我进宫去跟母后商量一下,正好二郎也开府了,最好能够让你从公主府嫁过去。”

  阿练道:“我都听母亲的。”

  大长公主最喜欢她的乖巧,不禁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絮絮道:“二郎虽然看上去性子有些冷,但其实人很体贴,嘴也甜,会哄人。只是年纪太轻,有时候难免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别跟他计较。要是他惹你生气,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

  阿练笑着道:“我不会跟哥哥生气的。”她见大长公主偶尔咳嗽两下,不由问道,“母亲身体好些了吗?”

  她上个月也是因为生病没有去参加朱虚侯的婚礼。

  “好多了,”大长公主道,“等春天过去就好了。”这病总是在春秋两季的时候发作。

  两个人在屋内说话,屋外的庭院中,霍笙正陪着宣平侯慢慢散步。

  及冠后,开府建牙,宅子里一切齐备,过了今日,霍笙就要搬到外面自己的府上去住了。

  宣平侯先道:“殿下是想亲自替翁主送嫁的,虽然可能比不上从宫中出嫁要来得风光,但到底是自家人,行事也更周到一些,也不怕太过拘束,二郎的意思呢?”

  霍笙道:“就按母亲说的。”

  两个人从庭院一直走到了湖边,霍笙很少这样单独与宣平侯相处,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位后父就像是眼前这汪湖水一般,无论何时都是平静的,从小到大都让他觉得看不穿,于是本能地选择疏远。

  但是宣平侯无疑有着自己的魅力,仅作为一个男人,他是优秀的,清隽儒雅,文采光华。在长久的共同生活中,霍笙自然也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他的影响,才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霍笙看向宣平侯,道:“开府后,我便不能日日过来请安,母亲就劳烦大人多加照料了。”

  宣平侯回看他一眼,嘴角微弯,似是在笑他太过客气,点点头道:“自然,二郎无需担忧。”

  正要往回走,却见前面一名管事匆匆过来。

第61章 询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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