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当世界颠倒之时（二）
到了放学回家的时候，季康特意跑到阮非鱼身边和他聊天，在自己父母来之前等到了阮非鱼的妈妈。
“小鱼你今天有没有……咦？”阮妈妈匆匆赶来，发现平常孤身一人的儿子身边多了另一个小朋友。
季康抢先打招呼：“阮妈妈好！我是小鱼的朋友我叫季康。”
阮妈妈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随之高兴道：“你好呀，没想到我们小鱼转学才第一周就遇到朋友了。”
阮非鱼是转学而来的，这点和季康原本的世界一样没有改变，如果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一样的话，接下来季康就能和阮非鱼一起回家了。
季康冲着阮妈妈乖巧点头：“阮非鱼人很好，我很喜欢和他做朋友。”
“小鱼有你这么开朗的朋友真好，下次来我们家做客吧。”阮妈妈摸了摸季康的头，“你妈妈呢？”
“我妈妈……”季康话还没说完，就被阮非鱼扯到了一边。
季康偏头问：“怎么了？”
阮非鱼正经道：“摸头会长不高……还有可能秃顶。”
“啊！”季康害怕捂住了头顶，然后向上蹦了蹦，口里念着“一二三，快长高”。
这种行为看上去非常幼稚，阮非鱼紧紧盯着最终还是没把“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用”的真相告诉这位蹦高的“小朋友”。
阮妈妈尴尬把手收回来，没想到平时自家儿子不让摸就算了，连新交的朋友都不让人摸。
不过对于自家儿子这样的变化阮妈妈也有点高兴，她正准备再次询问季康的父母什么时候来接，就听见旁边一个女声。
“树叶，猜猜妈妈今天给你带了什么？超甜的蛋糕！”
树叶是季康的小名，只因为季父想仿着嵇康取名，于是季康就随着嵇康的别名“叔夜”改叫了“树叶”。
这么叫季康的只有季家人，来的是季妈妈比阮妈妈显得活泼了些。
季康眨眨眼暗示季妈妈收敛点：“妈妈，还有其他人在呢。”
当季妈妈看见还有其他人在场时惊呼：“呀，这不是阮教授的夫人吗？您家孩子也在这家幼儿园读书？”
阮妈妈显然对遇见熟人也有点意外：“是啊，你是季康的母亲？难怪小鱼能和你家儿子成为朋友。”
阮非鱼一家是因为阮教授的工作变动，新搬到C市的，正好和季康在一个小区且就在上下楼，所以两家家长认识也不稀奇。
只不过每次碰面小孩们都在上课，再加上两人才认识不久，还没到交换看孩子照片的程度，不认识对方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
“是嘛？小鱼交新朋友了？”季妈妈看向阮非鱼，“你就是阮非鱼吧？要不要一起吃蛋糕？”
阮非鱼摇摇头：“我不吃甜，甜食会让人不理智。”
阮妈妈捏了捏阮非鱼的脸：“怎么说话的，一点都不可爱……季太太怎么来的，如果是坐车的话要不要一起？正好我开了车过来。”
“那真是太好了，我今天就是因为车出问题来迟了，还是临时打车过来的。那就麻烦阮太太了！”
季妈妈大方答应，毕竟两家是邻居也不用这么生疏，再说两个小孩刚交朋友也可以熟悉一下。
四人上了车两位妈妈坐在前面，季康和阮非鱼坐在后面，季康手里有刚刚季妈妈递来的蓝莓慕斯蛋糕，小小的装扮的很好看。
季康舀了一勺递了过去：“吃一口？”
“我不吃甜食，甜会让人……”
“你会喜欢的，真的。”季康将蛋糕送到了对方嘴边，阮非鱼现在就跟最初的陆羽一样，但他相信只要吃了甜食阮非鱼就会真香。
最后在季康的几经劝说和真诚的目光下，阮非鱼合上了绘本吃了一口季康的慕斯蛋糕，吃完后他神色绷紧坐正，什么表示都没有，看上去像是被强迫着吃了不喜欢的东西，很不高兴。
阮妈妈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劝说道：“树叶啊，小鱼他真不吃甜食，连菜都不吃甜的，你自己吃吧别管他。”
如果不是头上变成了0.2的进度，季康绝对会和其他人一样相信阮非鱼不爱吃甜，他应了声“知道了”后，小声凑到阮非鱼耳边。
“是不是很好吃？”
阮非鱼“嗯”了声，正巧外面鸣笛声不断，听到这句的只有后排的二人。
季康笑了，脸颊两边的酒窝也显现出来，他掏出一颗蓝莓味的糖递给阮非鱼：“以后好吃的我都分你一半。”
阮非鱼这次没有再拒绝，他将蓝莓味的糖收到书包里，接着打开了绘本没再和季康交流。
季康知道这已经是阮非鱼对他做到最大的关照，因此他也没有再凑过去聊天，同样拿出书看了起来。
回到家后阮家对阮非鱼能交到朋友很是高兴，没过几天就邀请季家去阮家吃了顿饭。
“这和当初不一样，”季康说，“当初是我们家邀请阮家去家里吃饭。”
当时季康以为是因为季家比较热情，所以才会主动提出请客，可没想到这一次却是阮家先开了口。
在阮家吃饭期间大家聊天氛围还算轻松，阮非鱼和季康聊了几句，没打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
季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变得和曾经不一样的阮非鱼，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不是不喜欢树叶，只是……”季父突然叹气，最后将阮非鱼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他感受不到别人的感情，因此对于别人的感情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回应，医生说是他大脑内感知情感的部分出了问题，除非经受反复强烈刺激的治疗，不然这辈子可能都会这样了。”
阮妈妈摸了摸季康的头，补充道：“所以树叶你不要见怪，小鱼他不是不想跟你玩，只是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很陌生，所以他选择了回避。”
季妈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病例，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没办法治吗？”
阮妈妈摇头：“现在的医疗手段还没有研究这一方面的，要是将来有医学研究者主动去研究，兴许过个几十年会有，但现在……”
几位家长在唏嘘感叹，季康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当初自己的父母一样：“系统，原来当时我的病情给我父母带来了那么大的负担。”
季妈妈明显比季康原来世界的要快乐很多，虽然在季康面前依旧是那副活泼的样子，但他也看到过季母偷摸擦拭眼泪的情景。
只是那时他不懂他妈妈在做什么，也不懂对方背对他好半晌不说话的原因，甚至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妈妈na不同于平常的行为。
现在阮妈妈忧愁的就是当初季家难以承受的痛苦，季康突然明白这顿饭谁先请意味的是什么。
特殊的儿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勉强交谈的朋友，这对家里来说是一件值得关注的大事。
系统那边发出一声叹息：“不是你的错。”
季康嗯了声，静静坐在那儿。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阮非鱼之后当医生并且负责的就是类似季康这样的病情，不会就和今天这场谈话有关吧？
“应该是我多想了……儿童时期的记忆怎么可能影响他，再说那个时候我们才刚认识……”
季康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他觉得阮非鱼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那可是个为了他制造出Space病毒的人。
可他越这么想，他就会觉得亏欠阮非鱼越多，尤其是之后他还需要接受阮非鱼全部的感情，对方却要变成他那样……
这是季康用一辈子也无法补偿给阮非鱼的。
“不接受你们都会死。”系统突然出声，显然是听到他心里的想法了。
季康看着阮非鱼父母偷偷擦拭眼泪，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阮非鱼活下去正常生活，就我一个人死去的那种？”
“树叶，以后你要多和小鱼玩知道了吗？”季妈妈摸了摸季康的头，“以后你就做小鱼的太阳，即使感受不到温暖也能看见光。”
季康和系统的谈话被打断，他只能轻轻“嗯”了声：“妈妈，你说的真文艺。”
“……”季妈妈的感伤被儿子的冷漠突然打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季康跳下椅子：“我去找阮非鱼看书去了，叔叔阿姨你们别哭，总会好的。”
季康小跑进了阮非鱼的房间，到了门口时他停了下来，直到后面阮妈妈问：“怎么了？推不开门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阮阿姨。”季康回头冲四人笑笑，迅速推开门进了房间，“小鱼我来找你玩啦。”
直到季康坐在阮非鱼身边，对方才抬起头来一句话也没说，季康冲阮非鱼笑笑：“怎么了？”
“你笑得很难看。”阮非鱼低头将书翻页，淡淡道，“我就算笑也比你笑得像。”
“没办法啊，你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书能借我看看，关于天文的。”季康怕阮非鱼辨别不出有趣，补充书的大致类别。
阮非鱼递给了季康一本书，两人一起坐在地毯上看了起来，嘴里吃着季康的水果糖。
从始至终季康脸上都带着笑容，还教阮非鱼该怎么笑。
系统的那句话仿佛没有被季康听到一样，对方也没受任何影响。
只有444自己知道，它还是跟季康说了，就在他进房门前，它说。
“没有，你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