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患难(下)

  第二天上午,飞机抵达大理机场。

  一出栈道,数以千计的人堵在接机口,荧光板闪烁不停,大红横幅凌空飞舞。大部分粉丝还是信任隋温洋人品的,加油力挺!

  当然,也不乏大批黑粉闹事。

  这时,近百名体型高大壮硕的保镖突然现身!他们统一身着黑色劲装,步调整齐,动作有序,迅速将隋温洋几人围在中央,分作三层,严丝合缝!

  “哇!”小梁张大嘴巴。

  “天呐!”何静和小禾也惊到了,“这阵仗也太强悍了吧!”

  谁说不是呢?

  年夏也暗暗咂舌:果然是隋温洋的风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隋温洋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神色,自下飞机就见他阴着脸,吓得小禾直接跑到何静身边了。

  秋姐紧随其后,一个三十多岁保养得当的干练女性,她短发利落,套裙不菲。她大步走到隋温洋身边,两人低声商量起什么,直到上车。

  隋温洋一脚踏上车,又退了下来,回身看向年夏,“先送她去医院。”

  秋姐这才注意到年夏,锐利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很快嫣然一笑:“好,我这就派人送她去。”

  年夏被她强势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笑着推脱:“我打车去就好……”

  “听话。”隋温洋态度软中带硬。

  “……哦。”年夏秒怂。

  两人的对话,引得一旁秋姐外露几分诧异。

  年夏在何静和小禾陪同下去当地医院做了套全身检查,确保万无一失,才坐车赶回剧组。一到酒店,她累得沾枕头就着了。直到第二天,她才意识到剧组气氛是多么凝重!

  几大主演工作室联名上书何导,要求隋温洋工作室给媒体一个合理解释,以免殃及新剧。这本无可厚非,但偏偏隋温洋不同意秋姐发声。

  “你爸的意思呢?”

  “我爸说,隋温洋的意思是……换人补拍。”何静无奈又费解,“他怎么这么轴呢?娱乐圈怎么会养出他这么一个滥好人呢?”

  “那秋姐的意思呢?”

  “秋姐被气够呛,飞回上海了。”

  “那叶文呢?”年夏点开叶文微薄,也没发声支援。她无奈一笑:倒不见得是叶文不帮忙,多半又是隋温洋的意思。

  “你要不去劝劝?”

  “我?”年夏苦笑,“我要是能劝,飞机上就劝了。结果还不是被他一本《肖申克的救赎》得挡回来了?他混迹娱乐圈多年,什么事不比我们想得明白?”

  所以,隋温洋做的决定,很难被人改变。

  “此一时非彼一时啊!”何静不以为然,“你现在可是为他抛过头颅洒过热血了。”

  “当时情况紧急,换成是你,小禾,小梁,我也会扑过去的。”年夏正色:“我不是他女朋友,真不够格!飞机换座已经有些不应该了,这时再过去,别人会怎么想?没准雪上加霜。”

  “你对他真就一点意思没有啊?”

  “我……”我不知道了。

  之前,她的心思一直在风颜身上,从未从男女感情的视角奢望,或者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可再次回到苏黎世,那晚他和小红枣在她身后逗闹,让她有了家的错觉。以至于她做梦,将最爱的男人想象成了他的样子。飞机上,枕着他的肩很踏实,很有安全感。那是风颜再怎么好,也给不了的真实。

  可他有叶文,她也有底线。

  当晚,何导叫上几个副导,莫文和年夏开了一个简短小会,想听听他们意见。

  几个副导代表着他们背后投资人的意思,各执一词;莫文与隋温洋多年好友,力挺。

  到了年夏,“在座都是我的前辈,我自知话语权有限。所以,我只说亲身经历的。”

  她态度不卑不亢,语速不急不缓:“我随师父跟剧组也有两年了,大大小小演员也接触过一些,但论改稿意见,敬业态度,温洋老师当仁不让。”

  她淡淡微笑,“这次的困局,温洋老师一直握有主动权,只是他不想伤害那些孩子。是真相,早晚大白。到那时,温洋老师的暖心之举定然使身价大涨,利益可期。”

  “这我们都懂。”一个副导反问:“但什么时候才能真相大白呢?新剧无法播放,大把资金收不回利益。”

  其他副导也出声讨伐:“这娱乐圈瞬息万变,谁敢保证他有翻身一天?”

  “是啊,小夏,你不能因为跟隋温洋关系不一般,就替他说话吧……”

  “我……”年夏被他们明里暗里的秽语气得说不出话来。

  即便莫文护她,也抵不住他们人数的优势。那天的小会,不欢而散。

  何导顶住压力,拍摄还在继续。

  这几天,隋温洋没少遭人冷眼,连带着小梁也被孤立。尤其花满溪,对台词时趾高气扬的,看得何静想抽她。偏他本人冷静麻木得很,让人看着心疼又心急。

  眼看年关,大理迎来一场瑞雪。

  不同于苏黎世的绅士,大理的雪来势汹汹。那天傍晚恰巧拍摄外景,花满溪有意无意说错台词,将本来半个小时的拍摄进度硬生生拖拉成两个小时。晚上八点,隋温洋高烧40陷入昏迷,吓哭了小禾。

  小梁匆匆取车,年夏何静三人陪同赶往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语气十分不满:“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怎么还敢高烧成这个样子!”

  后来听小禾说,隋温洋之前做过肺部肿瘤切除手术,良性的,不幸中的万幸。但因为肿瘤位置特殊,肺功能还是受了影响,自此身体不比以往。

  好在那医生脾气虽大,但医术精湛。点滴半个钟头,高烧退至39,四人稍稍放心。

  因为小梁第二天一早有戏份,就让他先回去了。

  何静穿上大衣一同出门,“我去买点晚饭,还有洗漱用品。”

  “小夏,你不出去吧?”小禾掏出手机,“我得跟秋姐打个报告。”

  “你去吧,我守着。”年夏拖着还没好利索的后背,挪到了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和弟弟年冬聊起微信。

  在李阿姨和谢川的精心照料下,年冬病情恢复很快,说是再有10天就能拆除石膏,只是右手还有些不灵便。他兴致盎然,想来大理和她一起过年。

  年夏:我得先和谢医生聊聊,不能光凭你一面之词

  年冬: (ˉ▽ ̄~) 切!是不是亲生的?扎心了……

  两人又扯皮几句,年夏听到隋温洋要水,赶忙从包里拧开一瓶矿泉水,喂他喝了几口。

  “有点凉,先润润嗓子,何静等会就带暖水瓶回来。”

  他没说话,双眼直直盯着她看。

  年夏以为他温度又涨了,忙要去叫护士,却被他突然握住手腕。

  “别走。”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年夏微愣, “温洋老师,你还好吗?”

  他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凝视着她。他的眼神无比陌生,不似以往的谦和有礼,反倒带着些霸道的侵略,看得肆无忌惮,看得明目张胆。这样的眼神,突破了彼此的身份。

  年夏被他看得有些慌乱,微微蹙眉:他是不是认错人了,把她当成了他那位故人?

  不喜打探别人隐私,所以她从未冒昧开口,问问那位故人到底与他什么关系。但她现在觉得,有必要了。

  “温洋老师,你……”

  “抱抱我。”他微启薄唇。

  “什么?”年夏以为自己听错了。

  “抱抱我,好不好?”他恳求意味不甚明显,虚弱惨白的脸上写满脆弱和神伤。

  “我……”年夏僵住,本该逃离的脚被他脆弱的神情牵绊。

  而他似是等不及了,不顾身体虚弱,直接挣扎起身,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差点牵动输液瓶。他将头深埋进她肩窝,狠狠嗅了几大口,紧随而来的炽热气息灼得她心尖一颤。

  “温……”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温润的嗓音如风如絮。

  他想的,应该是那位故人吧。年夏,你不应该贪恋他的好,不属于你的东西总会失去。

  他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似是孩子得到了糖,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样的感觉,真好。”

  “你傻不傻?”当他还晕乎着,年夏趁机diss几句:“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得吗?”

  他没说,只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脖颈,胡茬微扎。

  “你心大,脾气好,何导我们都知道,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年夏轻叹:“但你的粉丝呢?一个个着急的恨不得整天挂在网上等你的回应,你是不是也该为他们想想?”

  “你生气了。”他委屈巴巴看向她的眼,有几分幼稚,幼稚地可爱。

  “我不是生气,是替你不值。”年夏啼笑皆非,放软语气:“只是觉得你善良地过头了。有时一味退让并不能换来事情转机,担心你的人还在担心,想看你笑话的人也还在看你笑话。”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听你的。”他忽然坏兮兮凑近她的唇,指腹贴了上来。

  “……”

  年夏意外感受着他指腹的擦磨,粗糙,微痒,心弦一悸:他……

  “嗒嗒嗒……”

  楼道脚步声渐渐临近,她忙慌推开他跑了出去,身后他“呵呵”浅笑似有似无。

  【那是他十分脆弱的夜晚,如果她晚一点跑掉,或许两人会早一点相认。】

  “年夏,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也发烧了吧?”何静拎着大包小包迎面而来。

  “没事,我喝点热水就好。”年夏从她手里拎过暖水瓶,匆匆下楼打水。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心绪久久难平。

  他的故人,到底是谁?

  他妈妈?

  初恋女友?

  她无奈失笑,滥好人原来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等年夏回病房时,隋温洋已经又昏睡过去。小禾就着热水打湿毛巾,给他轻轻擦拭。小丫头褪去平日里的顽皮,动作细致入微。

  一夜过去,迎来黎明。

  隋温洋虽然体温降至37,但身体还很虚弱。加上主治医师脾气急,态度硬,治得他不得不乖乖继续留在医院休养。

  年夏三人掩面偷笑: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四人吃早饭时,拍完早场的小梁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喜讯,喜讯,特大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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