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宣离出事的时候,司命恰好去了人间的城隍处,向城隍爷询问近来的状况,先前香火鼎盛的城隍庙,如今香客寥落,香盒里全是陈年的香灰。城隍爷被丰沛的香火养的目中无人,以往司命去了,总是爱答不理的,如今见人来了,竟是难得出庙来迎。

  司命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向来不将这些明面上的客套放在心上,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而已,何况是神仙。他这次过来,没什么别的事,只是单纯打听人间的状况,玄生宫的卷轴已经完全超出了可控制的范围,很多人不等司命将卷文写完就已经死去,只能无奈落笔。运气好一点的被鬼差送进地府,不好的,就一直飘荡在人间,孤魂难以修炼,却能搅的当地的生人不得安生,周而复始,仿佛陷入死循环一般。

  可惜城隍爷捋着他花白的胡须,东扯西扯了半天最后说他也不知道,所了解的情况与司命不相上下,甚至因为长久吃不到香火很长时日都昏昏沉沉的,更加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是,接连的死人,人心惶惶混乱不堪,谁还惦记着拜神呢。

  司命纵观远望,整个人界除了京城那片地脉还勉强保持着适宜的人气,皆是一片死气沉沉。

  “什么?生死簿被改过了?”司命愕然的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墨冕,觉得自己的脑子马上就要死机了,难怪呢,死了那么多人地府都查不出原因,合着就是按照程序死的,哪儿还有原因可查。

  墨冕也很无奈,人间动荡这么久,他竟是最近几日才察觉是生死簿被改过了。

  座上的尧川忽然开了口,问:“所以洛洛的生死簿,也是被人改过的?”

  墨冕抬头看了人一眼,摇头道:“不是,公良洛的生死簿,”他似乎在顾虑着什么,说了一半停下了,眼神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司命,司命本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立马便捕捉到了墨冕那不同寻常的一瞥。

  司命:“怎么,不方便说吗?”

  墨冕面色怅然带些苦涩,话音里有些叹息的意思:“不是,只是说出来有些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司命探前身子,要不是顾着尧川还在上面坐着,他估计已经蹦到墨冕身边去了,“到底怎么了,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墨冕:“是拂羽。”

  三个字宛如惊雷一般炸裂在司命耳边,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墨冕,“是,是拂羽?这和拂羽有什么关系?”

  墨冕神色平静看向尧川,“那日里公良洛的名号突然从生死簿上消失,尧川尊上曾经来找过我,当时事发突然,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所以并未深想,不知二位可曾听闻过,魔神?”

  “魔神?”司命一惊一乍的宛如吃了炸药包,前一个消息还没消化后一个更劲爆的便来了,尧川则是心底一颤,点了点头,他其实早就预想过,果然是真的吗?

  “魔神生于东海,仙身是山上的灵狐,吸收天地灵气成了仙,后几渡天劫位列尊神,却在一次战乱中不幸被魔气侵袭,狐族属妖,魔气与仙气融合之后诱使原本成仙之后消掉的妖气再次现世,三方力量之下,最终心智被损,炼成了魔神,所以”墨冕再次停下了话头。

  司命却急了:“即便如何也不能断定拂羽就是魔神啊,何况如此厉害的东西,怎是轻易说出现就出现的。”

  墨冕不急不缓,道:“魔神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便是超脱三界,不在五行,生死不受束缚,身之血脉可长生不死,而饮下魔神血脉的人,也会变的与他一样。”

  司命怔怔的看着墨冕,他还没从这巨大的冲击力缓过劲来,魔神的事他自然听说过,三界的话本都不知道有多少,可

  事情忽然明晰起来,上

  方的尧川顿了一顿,“你的意思是,拂羽给洛洛饮了他的血才保下一命?因为魔血不死,所以洛洛在生死簿上的名字便消掉了,是吗?”

  墨冕点了点头,“那走后不久,先前驻守在皇城的鬼差便回来了,是他亲眼所见,拂羽进过公良洛的寝殿,并且很快就出来了,就是亥时之前,出来之后鬼差再靠近,便入不得殿了。”

  事情一下子就说的通了,只是尧川仍旧有些疑惑,既然是魔神,这样大的变化拂羽不会感觉不到,那他为何要铤而走险暴露自己,是为了报自己曾经的恩情?还是说其实他也在试探?

  墨冕继续说:“据我所知,拂羽殿下仙身为龙,后被帝君所救,体内拥有一根凤骨,水火本不相容,然凤族生魔,即便那魔气微不足道,但作用,如今看来显而易见,我记得星君之前曾跟我说过,拂羽被镇魔山的魔气所引,仙魔相斥,只有身有魔血之人才能被吸引,何况魔君后来曾在那样长的时间里借用了他的身体,所以如果真的发生异变,也在情理之中。”

  司命茫然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那,若真的是魔神,该怎么办?”

  三人视线有一瞬的交互,若真的是魔神,那三界必然要颠倒个个儿,恐才能平息。

  忽然间,坐在上方的尧川眯着眼睛问:“这件事,没有办法遏制吗?拂羽现在,应当还是个正常人吧?”

  与此同时,天君的寝殿从里到外都是黑的,缭绕的黑气缠在大殿里,天君站在殿中,目光顺着一缕又一缕的黑气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影子,然而今日的魔君仿佛在和他捉迷藏一样,迟迟不肯现身。

  天君自从被魔君带回魔宫,便一直泡在沾满魔血的血池里,魔界人丁寥落,在世的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如若哪日拂羽的身体用不了了,他总要有个备用的,天君就是个上好的选择,可惜天神生来仙气鼎盛,与魔气相克,必然要将魔血浸在皮肤里,魔君才能顺顺利利的享用。

  只是没曾想到,没等多久,拂羽的身体便不能用了,除了无凌那一剑,魔君自己也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排斥他,可是他没找到原因。

  良久,漆黑的大殿里终于传来轻轻一声响,继而缠绕的黑气开始凝聚,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黑雾里现身,魔君长发曳地,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一双红色的眼瞳透过面具落在人身上,他见天君站在殿中,心情甚好的笑了一声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陛下可是在等本座?让人受宠若惊。”

  天君没心思和人废话,如此良机稍纵即逝,拖不得,他转过身朝人说:“你说的,真的能实现吗?若是失败了呢?”

  魔君看着他笑,眼里的讥讽毫不遮掩:“你知道你为何到现在还被那凤凰压着吗?因为你不仅蠢,还想的多,也永远只会想一想。”

  “你”天君如今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听命与眼前人,他已经不完全是个神了,血脉一半都被魔血浸染,神力受损,魔君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去,让你的人去上梧宫,把这消息仔仔细细的说给人听,要一字不差的都传达到,做完了,你想要的,自然会来的。”

  天君空有一口气没处发,只得狠狠拂了一下袖子,推门而去。

  天君走后,灵漪也很快消失了。

  上梧宫的结界只显露了片刻便重新隐藏起来,拂羽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这结界就是个金刚罩,将他和外界完全隔开了,如非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宣离根本不必要如此。

  约莫傍晚时分,司命忽然来了,他站在府门外惊愕的愣怔了一瞬,手指戳了戳眼前,发现自己被结界挡住了,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宣离这

  种滴水不漏的做派,万事只有想好了,才肯去做,那三个天雷引身,他估摸盘算了很久吧,所以才能在流那么多血的情况下,既唬住了周围人,又不至于伤及根本。

  拂羽急匆匆的从院内出来,他出不去,司命进不来,就连声音也隔断了。

  司命像是有什么急事,尝试传音无果之后,往后退了几步凭空开始在天上写,大约是平日里给凡人写卷轴写的烦了,他的字龙飞凤舞,拂羽看了好半天刚要看明白,司命突然将头顶的字收了,拂羽错愕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想给自己看还是不想给自己看,才刚看了一个不要,就没了。

  不要什么?

  司命出乎意料的在府门口坐下了,拂羽往前走了两步,没等问,天上再次飘起几个字,这次的字写的勉勉强强,拂羽读了两遍就看懂了,写的是——他让我来看着你,免得你乱跑。

  哈?拂羽眼尾突突的跳,他看了看自己头顶,心想我也得出的去啊。

  其实司命原本写的是,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可写到头了,他觉得越是这样对拂羽说,越能勾起他的好奇心,拂羽面上看着温温润润的,骨子里犟得很,认准了的事,誓死都要做完,今天这好奇心要是勾起来了,不挖个底朝天将真相挖出来不会罢休,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在这儿待着看着他。

  天君即便再狡猾,还能过得了这结界吗?

  尧川说宣离两日便会醒,两天而已,只要熬过这两天,宣离一回来,即便受着伤天君也没办法对他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宣离三道神雷已受,天君再怎么也得偃旗息鼓,打碎牙齿和血吞。

  第一日风平浪静,司命甚至还趁着夜色偷空回了一趟玄生宫看了看宣离。

  第二天整个白天也没有异动,宣离的面色正在逐渐回转,看样子确实快好了。

  黑下来不久,北辰星起,司命盯着夜空无聊的细看着近来的星宿,南方星宿之中,属于四方神境之地还有两颗星星亮着,一颗是宣离的,一颗是拂羽的,拂羽自从列入神籍之后,星盘重燃,那块地方也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看着看着,在南的朱雀星忽然闪烁了一下,司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半晌没有动静,星宿明亮耀眼,没有闪过的迹象,司命背过身,刚要坐下,原本安稳的朱雀星忽然闪动起来,这次是真的闪动。

  司命一愣,糟了,是宣离,可宣离不是墨冕看着吗?怎么突然

  他回身看了一眼上梧宫,殿内安稳平静,寝殿的灯火早已熄灭,司命在掌心作法,片刻之后一层透明结界拔地而起,缓缓覆在了宣离之前结下的结界上,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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