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雪下了两天一夜才停,宫苑内的树被压的七零八落,花草也皆软趴趴的蔫在了地上,混乱的痕迹被遮掩,好似只是下了一场大雪,什么都没发生。

  拂羽昏昏沉沉的睡了两日,第三日清晨,身子总算轻快了些,醒来时殿里没人,他无意识的翻动了一下,登时清醒了,能动了?他尝试着再次翻了翻身,发现自己确实是能动了,宣离为他解开了。

  门扉“吱呀”一声,屋子里飘进一团冷气,宣离披着斗篷,一边解领口的带子一边往拂羽这边看。

  屋子内点了暖炉,风雪吹进来倒也不冷,反倒平添了点儿暖烘烘的气氛,宣离拨开纱帐进来,在暖炉周围略微烤了烤才过来,“醒了?今日感觉好些了吗?”

  拂羽侧着身子躺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宣离,眸光一闪一闪像是有话要说。

  宣离摸了摸人的额头,手心手背皆试了一遍才点头道:“倒是不烧了,不过近几日外面很冷,不烧了也不能出去乱跑,知道吗?”

  拂羽心想我这还没起来呢你就给我安排好了,他抓着宣离的手坐起来,对眼前总是碎碎念的人有些无奈,浑身疼的像是要散架一般,躺在那里不觉得,一坐起来哪哪儿都感觉不舒服了,左手扒拉着肩膀,眉头全皱了起来。

  宣离见人不对,忙蹲下|身子问:“可是身上疼?”

  拂羽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眼神要看不看的停在宣离身上,典型的朝人撒娇,宣离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真是被这小孩儿吃的死死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粘人这么会撒娇?

  宣离:“往前坐一点,我帮你捏一捏。”

  小家伙一听这话似乎精神都好了,忙往前坐了一些侧身看着在身后落坐的宣离,宣离的力道不轻不重,捏的刚刚好,酸痛当即缓解了不少,拂羽没生过病,也不知这生病是怎么回事,印象里也没听过哪个神仙还会得风寒感冒的,所以宣离说他病了,他心里一直有些疑虑,想问又害怕是自己太敏感了,犹豫几番之后终于还是决定不问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堂前的雪已经被扫开了,厚厚的堆在路两边,拂羽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站在门口惊讶了好一会儿,然而宣离给他下了禁令,最远只能到门口,不能再往外走了,的确是冷,刚到门口便是一股凛冽的寒意,比人间的隆冬都要冷上几分。

  宣离怀中抱着小暖炉,从内殿出来塞进人怀里,“站到里面去,这里风大。”

  拂羽瘪了瘪嘴乖乖的往里挪了挪,外面的雪虽然停了,却仍是一派银装素裹,阳光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拂羽从身后揪了揪宣离的袖子,问:“战事都平定了吗?几日里见你一直都在宫里。”

  宣离确实好几日都未出宫了,他心里一直担着心,害怕拂羽哪时再发作起来,自己没办法及时回来,何况上梧宫死了那么多人,要想伪装的什么都未发生过,也得费一番功夫。

  “近日里墨冕帝君坐镇,得了空,你生了病,别人照看我不放心。”

  兴许是宣离的话音太温柔,拂羽竟被人说红了脸,可惜这小娃娃天生有些傲娇,嘴硬着死不承认,宣离往前走,他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脸更红了。

  宣离几日里虽然日日与人同床共枕,却并未如何亲密的接触过,此时见人脸红扑扑的,那些旖旎的情绪登时关不住了,何况这小娃娃欲拒还迎的样儿,实在有些诱人。

  “君君上”

  宣离有时候真的搞不懂眼前的小孩子,羞涩的点总是奇奇怪怪,宣离伸手揽了人的腰,两人中间隔着个小暖炉,蕴热的很,正当宣离低头探到人鼻尖时,外面突兀响起一声:“凤陵!哎呦呦呦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得,还继续什么啊!

  宣离被人扰了兴致脸色很差,倒是拂羽竟出奇的笑了,他拉了一下宣离的手,顺带着还推了推,示意他快去吧。

  司命苦哈哈的站在外面,一边跺脚一边怀疑人生,嫌弃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候过来,再说怎么不关门啊,愤怒!然而心里虽然这样想,眼睛却仍是忍不住想偷瞄几眼,这一瞄瞄到枪口上了,宣离不偏不倚,就站在他视线中央。

  “哎呦呦,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说话,怪吓人的。”司命拍着胸脯佯装了两下,透过宣离瞄里面的拂羽,和人打了个招呼。

  宣离懒得理他,迈开步子往前殿去,司命跟在人身后,出门前还又回身看了几眼拂羽,拂羽朝他挥了挥手,像个被困住的小兽一般站在门槛之后,脸色苍白的朝人笑着。

  司命隐约感觉他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只是觉得整个人都很憔悴,像是被吸了精气的那种憔悴。

  “拂羽没事吧?我看他脸色苍白,有些萎靡。”

  宣离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不劳你操心,说正事儿吧。”

  司命切了一声,小声嘟囔:“不就是喊了你一声嘛,小气样儿”

  司命从袖子里翻腾了半天,一卷又一卷的文书接二连三的飞出来,他挑挑拣拣将那些卷文排了个序,正色起来,“这是玄生宫所有有关魔神的记档,包括天书阁的记载也都在这里了,不过说来奇怪,有关魔神的记载十分有限,很多文书的后半部分都被销毁了,留下的那些,可用的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我们目前已经了解到的,至于你说的关于制止成魔的方法,我找了很多都没有,甚至提都没提过。”

  宣离迅速阅览了那些资料,果然与司命所说一般无二,皆是些没用的东西,魔神的传说遗留在世太久,多数都已谣传的变了样子,何况天界一族生来避讳此事,所言就更是少了,要想从中找到不成魔的方法,简直是难如登天。

  坤沅端着两盏茶进来,脖子上明显的两道红痕看着十分骇人,司命一惊,抓住坤沅放茶的手腕问:“这是怎么了?”

  坤沅似乎有些恍惚,听闻司命的话之后下意识先去看了宣离一眼,宣离倒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只在人身上落了一瞬就移开了,坤沅挣脱司命的手,将宣离的茶放在桌上,一言不发急匆匆的走了。

  司命盯着人的背影,惊愕的转过来问宣离:“那那是手印吧?”

  宣离悠然的品了一口茶,司命恍然一怔,惊讶的连眼睛都大了不少,“是是拂羽?”

  宣离虽然从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司命,然而从人嘴里猛然听见这样的语气仍是心底一震,惊恐,难以置信,以及失望。

  他终究还是把他变成这样了。

  那日将人抱回殿内之后,吸食掉的灵气如同怨魂一般,久久萦绕在周围,剥离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滚烫的裹在皮肤里,龙鳞争先恐后的往出冒,血就顺着鳞片的缝隙源源不断的渗出来,宣离自己都慌了,更何况司命。

  司命心神不宁的坐了片刻,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个明白,他尽量斟酌着措辞,往前探了探声音做贼一般轻声道:“你见过他成魔了是吗?他真的”

  宣离依然没答话,司命知道,不说就是默认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心慌是不可能的,坤沅脖子上的印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捏成那样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实在不行去求一求两位尊神,说不准能有些收获。”

  宣离顿了一顿,缓缓的说

  :“去过了,闭门谢客,应当是早知道我要去。”

  “什么?”司命突然拔高了音量,“那这样的话岂不是”

  “我能解决。”宣离抬头打断了他的话音,直视着司命的眼睛,义正言辞仿佛真的已经找到了方法一样,司命惊讶的看着他,半晌笑了,虽然如今不论怎么看都非常糟糕,然而宣离的话却让他莫名相信,他真的能找到办法。

  一连几日,宣离都待在宫里陪着拂羽,身子已经完全好了,转眼又是一条嘻嘻哈哈的好汉,他蹲在寝殿外面揉雪团,一边想这次的雪怎么这么久还不化,一边玩的不亦乐乎。

  只有在宣离身边的时候,拂羽才能什么都不想,全身心的投入到别的事情中,只是他最近总觉得有些奇怪,上梧宫的仙侍似乎少了几个,连坤沅都很少出现了,他问了宣离几次,宣离皆说是有事忙去了,如今天界事物繁多,忙是正常的,拂羽便也没再多想。

  夜半刚过,拂羽睡得昏昏沉沉,翻了个身觉得身边有点凉,伸手摸了两把,人当即清醒过来,宣离呢?

  殿内黑漆漆一片,连月色都被阻隔在外,拂羽一动,感觉有些不太对,他伸手碰了一下床边,居然发现床榻周围结了一层结界,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顿了一顿,脑中灵光一闪伸手揪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他将那头发打了个结,施了法术小心翼翼送出了结界,发丝细软,即便宣离发现结界有什么异动,也不会太过在意。

  银质的发丝一路往外,穿过门缝时差点被外面的风吹回来,院内也是空荡荡一片,风吹的雪花到处飘荡,拂羽的视线跟着发丝,左摇右晃十分模糊,他一边走一边看,思索着宣离到底在哪儿呢?

  一直飘荡到前殿,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烛火鲜红,宣离坐在案前忽然抬起了头,眼前是一只陶瓷碗,碗里红艳艳的放着半碗血,旁侧放着些乱七八糟的仙草和一张卷文,宣离的目光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那根发丝上,他的腕口还在渗血,一动不动的看着拂羽,一抹灵光蓦地扼住了那根发丝,撕扯过去的一瞬,宣离摇晃了一下,灵力微顿,几乎是瞬间,拂羽便出现在殿里,他怔怔的看着宣离的手腕,即便那腕口在看见拂羽的一瞬已经飞快的愈合了,可留在上面的血痕却骗不了人。

  拂羽往前迈了一步,“你呃”他忽然头晕眼花了起来,脚底像是灌了铅一步也不能动了,体内开始泛起燥热,转瞬便已燎原,他抬起头望着宣离,继而整个大殿泛起浓重的魔气,紫色的瞳孔明明灭灭,他的视线落在那碗血上,全身都渴望起来。

  拂羽的眼眶红了,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生硬的让自己退后,极力想控制越来越浓的魔气却无能为力,他踉跄着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抠住地缝,从嗓子里冒出几个字:“阿陵,你你先出去。”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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