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宣离反应的速度都比以往慢了许多,视线里一片模糊,拂羽说完好久,他才后知后觉,拂羽所说的印是什么。

  灵漪唇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然而宣离听不清也不想听,他不动声色的将视线往下挪了挪,可惜不论怎么挪,视线里都是拂羽几乎被划烂的脸和流了一身的血。

  腰侧往右三寸玄衣之下什么都看不见,宣离凭着感觉锁定了位置,脑海里早已没有了声音,然而他还是试探着叫了一声:“拂羽”

  钉在铁索上的人垂着头没有动作,宣离脑海里却猛然有人轻轻嗯了一声,宣离松了口气,视线刚刚放在灵漪身上,身后的景安开口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越过宣离,面色如常的叫了一声:“魔君。”成功的引起了灵漪的注意。

  “魔君所言,可是真的,若真如魔君所说”背在身后的手指极明显的曲了曲,指向灵漪的方向,景安所言,似乎引起了灵漪的兴趣,那人听得认真,并未发觉宣离的动作。

  一抹红光悄然接近灵漪,景安神色平静的与灵漪交流,眼角扫到那抹红光之时,他点了点头,似是肯定了灵漪的话,也就是一瞬,灵漪整个身子往前一顿,手掌慌忙往后腰摸去。

  玄清扇化成的短刃仍在往皮肉里钻,操纵着玄清扇的宣离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刀身穿破灵漪命牌,将人蕴藏与其中的精魂撕了个稀碎。属于灵漪的精气正在飞快的流失,景安看准时间,掌心灵力汇聚,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灵漪已经握住了身后的玄清扇,他红着眼睛,瞪向宣离时犹如一头猛兽,他毫不留情的将那扇子用力拔了出来,拔出来的一瞬,灵漪的身子很明显的晃了晃,然而不等他回神,景安织就的仙网便将他兜在了里面。

  仙网沉重,灵漪捂着伤口跪在地上,魔气缭绕于四周,手里抵着拂羽的银剑应声而落,剑锋擦上石台的声音尖锐刺耳,灵漪眼睛血红,掌心一团漆黑的魔气如同滚烫的开水,翻转片刻封住了伤口,他在极力的延缓命牌破裂,就如宣离的千宫续断印一般,一旦破裂,若不能及时修复,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宣离一步不停的奔向拂羽,然而跑至人身前了,却发现根本不知如何下手,他紧了紧拳头,目光紧紧盯住拂羽手上的破魔钉,破魔钉他见过,却不知解法,此乃神器,必然有其对应的解法和解印的人,莽撞行事只会适得其反。

  覆在灵漪身上的仙网越收越紧,然而那人却在此时突然抬起了头,他的脸色越发灰败了,两颊也凹了下去,乍一看像一具骷髅,生气在他脸上流逝的异常明显,“帝君当真数万年未曾变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使些阴招,可惜,破魔钉在身,灵脉被封,浑身血流殆尽,当真不值得。”

  宣离被人一语说在了心坎里,他猛然抬脚踩住了灵漪,将人的头颅狠狠的压在脚下,“告诉我,如何解?”

  “呵”灵漪不急不缓,“本座终究不过一缕残魂而已,早就死了数万年了,再死一次又何妨,能看得帝君撕心裂肺,爱而不得,当真让人快意,可太值了。”

  “想死?”宣离显然被激怒了,手里燃起紫色的赤焰,瞳孔血红,“想死还不容易,你当真以为本座杀了你就再找不到方法了吗?灵漪,能杀你第一次本座就能杀你第二次,魔族?区区三界不容者还妄想一统天下,痴人说梦而已”

  “君上。”就在紫幽离火落下的一瞬,身后的景安突然大喝一声,“小心。”

  银芒落在眼前,凌厉的剑锋擦过宣离的脖颈,仙网四分五裂,断掉的一瞬化作一团雾消失了。

  灵漪一剑未中,景安却上前将宣离拉到了一边,手里紫幽离火熄灭,灵漪身形踉跄,眉眼中的戾气却是越发浓

  郁了,四周魔气猝然而起,紧接着,大片魔兵从天而降,将血牢团团围住,此情之下,走无疑是上策,然而对宣离来说,拂羽在哪儿他便在哪儿,而景安,又很明白宣离的心思。

  云依急匆匆的从外面奔进来,推门的一瞬,他急切的喊了一声:“尊上。”

  这一声一出口,灵漪与宣离同时抬起了头,然而让人失望的是,云依所看向的方向,并非宣离。

  “您没事吧?”云依一身玄衣,跑到灵漪身边将人扶住了。

  宣离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景安则是完全蹙起了眉头。

  景安从来也不是什么含蓄的人,他咬牙看着站在灵漪身边的云依,道:“败类,简直是天界的耻辱。”

  云依明显怔了一下,他回过头,视线扫过宣离又看向景安,自顾自的笑了:“天界?清浊仙人怕是久不出山孤陋寡闻了吧,天上的云依早在五千年前就死了,灵脉尽碎,尸骨无存。”

  宣离不知何时将视线放在了云依身上,他的目光淡淡的,看不出多激烈惋惜的情绪,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云依。”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是很熟悉的嗓音,云依一顿,没敢回头。

  宣离望着他的侧影,目光温柔舒缓,好似多年以前,无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喜欢粘着他的小娃娃,任由其撒娇打滚,云依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不回头也不说话。

  半晌,那人低了点头,似乎并不打算回话,身后的宣离再次开口:“云依,迷途知返,尚能宽恕。”

  这是宣离给他最后的机会,宣离的确从未苛责过他,但那并不表示,宣离会永远包容于他。

  灵漪神思恍惚,不愿与人再费口舌,指尖一点,数不清的魔兵轰然而入,手里的刀剑直指宣离和景安,即便对方只是一缕气,无数的气聚集起来,也着实让人难以应付。

  玄清扇离手,宣离无暇他顾却又不得不顾,他不能让灵漪跑了,所以他打算先解决灵漪,可是这一次,灵漪的嗅觉异常敏锐,几乎是他刚刚转身,灵漪身前便涌出了大量的魔兵,后面的灵漪眼含笑意看了宣离一眼,下一秒,那站在原地的人倏地化成了一缕雾气,宣离一顿,玄清扇顺着他的方向追了出去,他毕竟受了伤,刚刚踏出殿门,背心猛地传来一阵犀利的剑气,宣离也惊了一下,然而无凌剑剑身不停,眨眼间便贴近了灵漪。

  “呃”

  人群外传来淡淡的一声闷哼,却并非灵漪的声音。

  周遭的魔兵一时停下了动作,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僵硬的停了下来,灵漪从后扼着云依的脖颈,一只眼睛穿透虚空看进宣离眼里,无凌剑就插在云依胸口上,漆黑的如同血一般的东西顺着刀锋落下来,最后一刻的错愕还在脸上,身影却开始消散。

  “尊尊上”不知在叫谁,然而灵漪并未看他。

  “上”字刚落,他便从头到脚散的一丝都不剩了,一缕淡淡的精魂升起,雪仍旧在下,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枚造型别致的玉佩,出尘不染。

  无凌剑在空中挣动,灵漪迅速后退,就在剑身不受控制下落的一瞬,宣离忽然出手制住了剑身,银白的剑气刺破凝固的魔气,直向灵漪而去。

  灵漪受了伤,在无凌剑的疯狂攻势下,渐渐显得力不从心,四周停滞的魔兵突然间再次活动起来,然而不过一瞬,从刀剑的剑锋开始,皆如破碎的泥瓦一般纷纷崩塌,宣离愣怔一瞬,很快明白过来,穿丝引出袖,宣离从殿内飞出,丝线已经穿过灵漪的一只臂膀,情急之下,灵漪盯着宣离,右手中的银剑剑光一闪,宣离惊愕的瞪大双眼,一条黑雾缠绕的手臂落在了地上,继而迅速消失,转眼,灵漪也不

  见了。

  景安手里似乎握了什么东西,站在殿门前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然而宣离现在来不及想别的,灵漪既然跑了,那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救下拂羽,然后迅速离开此地。

  景安摊开手掌,掌心中的玉佩呈圆形,左边有一缺口,中间的圆洞大约手指粗,宣离忽然想起了钉在拂羽掌中的破魔钉,如果他没记错,大约就是如此大小。

  宣离惊喜的看着景安,来不及再去顾及其他,他双肩落雪,急匆匆的跑进大殿,奔向心爱的人。

  拂羽的手掌似乎与那钉子长在了一起,血肉模糊,宣离小心翼翼的从一侧将那与玉佩放进去,他舒了口气,一旁的景安也紧张的看着,宣离握住人的胳膊,安抚一般轻轻拍了两下,下一秒,横在拂羽掌心上的破魔钉顺着拂羽的手掌缓缓拔了出来,骇人的血窟窿正落中间,拔出来的一瞬鲜血再次涌了出来,宣离颤抖着手几乎不敢去拔第二只,然而他拖一秒,拂羽就多受一秒的罪,宣离咬着牙,将那已经带了血的玉佩放进拂羽的右手,又是一下,这次,那被绑着的人有了反应,他颤了一下。

  两只破魔钉拔出之后,拂羽身上的伤口终于缓慢的愈合起来,他睁开眼睛,就在咧起嘴角的一瞬,避无可避的看见了宣离眼中的自己,即便对面的人躲的再快,佯装为自己去解身上绑着的暮雷玄铁,拂羽还是看见了。

  所有禁制解除的一瞬,拂羽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脸,然而宣离先一步牵住了他的手,一条帛带蒙住了他的眼睛,景安站在人身前,语气一如既往,甚至带了点温柔的安慰意味:“没事的,都能治好。”

  门外石阶上空空如也,不久前,云依还站在这里替人挡了一剑,辛苦复生一遭,就这么死了,宣离没什么实感。

  天菱与司命还未找到,然而拂羽受伤严重,尤其是眼睛,双手上两个骇人的血窟窿依然在流血,宣离尝试替人修复,可惜神器之伤,并非用单纯的法术就可修复,须得配合一定的药物才能完全恢复,宣离顿了顿,不知为何想起了在密室里的通感,他不由的问:“你是何时学会这种法术的?”

  拂羽昏昏沉沉,闻言也没多言,只说日后再谈吧。

  宣离也知此时问这些不合时宜,他将拂羽抱在怀里,小家伙竟是自觉的化小了身子,看着就如同宣离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大小,宣离心疼的看着怀里的人,悄悄将人抱紧了。

  不知为何,魔界的大雪一直不停,守卫的魔兵如同木桩一般,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宣离总觉得这里诡异的很,与景安粗略搜寻几圈确定无人之后,三人迅速踏出魔界,如今天界不复,魔族与妖族两分天下,思来想去,不如去人间暂时歇一歇。

  宣离小心抱着怀里的人,身心俱疲形容此时的他再贴切不过,人间也是一团乱像,风雪交加,妖兽肆意横行,宣离不想再惹什么麻烦,挑了处僻静的神祠落下脚跟。

  宣离一直小心端详着拂羽的神色,视线时不时扫过他脸上的伤口,看一次心便疼一分,他试着修复,然而仙术在上面不增反减,弄得血流不止,景安仔细替人看了看,只说能治,如何治怎么治,还要回了西山才知道。

  宣离将人抱着,靠着神祠的庙台歇息,景安看了看供奉的神像,香火已经不知灭了多久,案桌上全是灰,贡品盘里也空空如也,神像眼睛灰败,显然早已仙逝。

  怀里的拂羽睡着了,景安也疲倦的坐在了一边,屋外起了风,风卷着黄沙刮的那原本就破烂的木门吱呀作响,景安在出神,宣离也盯着窗扇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景安侧过身看他,莫名丢出一句:“大厦倾灭,果然谁都无可避免。”

  宣离略低着头,怀里的拂羽睡得很沉,他们一直牵着手,

  宣离贴着人的额头,突然觉得,这样反复受伤,东躲西藏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万年之前,前任天君下诏托你承袭帝位之时,你便不应当推脱,若是当年由你继位,如今恐也没有这么多事。”

  宣离错愕的看了景安一眼,没想到过去这么久,景安竟还记得。

  那人淡淡的看了他两眼,视线落在杂乱的神祠之外,黄风卷住了他的话音,他说:“当年你抗诏不尊,其实早就有人预料过今天的事儿。”

  “谁?”宣离的心跳的很快,嘴边的答案呼之欲出。

  景安轻嗤了一声,似在回忆当年的荒唐事:“青衡。”

  不谋而合,果然是他。

  宣离从很早之前就有疑虑,倒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他人生的每个转折点似乎都有青衡的身影,他总是出现的那么凑巧,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便让人不得不怀疑,然而青衡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是好是坏呢?

第95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九千年完整版+番外章节

正文卷

九千年完整版+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