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69

  “干嘛不让我撑?”她作势要去抢伞。

  他挪了挪, 又把伞倒向她。“你太矮了, 老压着我头。”

  “我可以举高点。”

  “会淋到雨。”

  她固执的说:“我不会让你淋到雨的。”

  有人不顾一切冲进雨幕, 朝着教学楼奔去。大开的校服随风擦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响。她听到他在这杂声里,格格不入的说了句。

  “你会。”

  佟穗:“你这么不相信我?”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话,你会淋到雨。

  不过话咽进嗓子里,他瞥了眼她乱蹦乱跳的脚,伞又往她那边倾。雨晕染在他校服袖子上,延伸,再延伸。

  -

  回忆被骤然打断,佟穗的双眼也如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蒙上一层不清不楚的雾。

  “我记得,我记得他那天回去之后就生了场病,虽然不严重,但是浑身都湿透了,手都是冷冰冰的。”

  她慌慌张张而又结巴的回忆起那个回去后的晚上,虔清予的衣服应该是在中午就湿透,上了一下午的课后又撑伞和他回家,外套掩饰似的脱下来翻了个面捞在另一侧手肘。

  佟穗的鼻头泛酸,感觉视线又变得更模糊。

  虔清予在咳嗽打喷嚏的时候,她还在笑他好孱弱,就应该把伞给她来打才对。

  他这人,就是什么都在细节里,不说,只做。

  程因霜把她下巴那滴泪蹭掉,“今天就到这吧,说不定,你回去又能慢慢发现更多的东西。”

  此刻的窗外,阳光过曝,耀眼得不像冬日。

  雨的阴冷却顺着记忆淋下来,一只无形的手把她拖回去,逼着她看清自己的内心,和那个什么都做了,却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傻子。

  太多了,不需要她再仔仔细细的回忆,就能发现,虔清予的喜欢,早就在无声无息的行动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我回去了。”她慌张起身,把包往肩上一挂,冲了出去。

  打上计程车时,想起什么似的,打了通电话,安心的回桂港湾。

  虔清予在浴室给身后的疤摸祛疤膏,印子其实已经没那么明显了,佟穗今天的胆子要是再大点,说不定就会看到他身后这道养了三年的疤,只剩浅褐色的一条长纹贯穿,游蛇之势,快而不凶。

  再淡点,应该就不会吓到她了。

  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这道疤也带着那些尘封往事彻底和他们告别。

  他其实没想着要过早的和她发生关系,只是想慢慢化解她对亲密关系亲密接触的阴影。

  牵手、拥抱、接吻。

  什么都按顺序来,一步步让她放下防备的保护甲,去享受这段关系。

  “滴!”

  伴随着这阵开门声,窸窸窣窣的“哒哒”和跑起来有点急促的响动,传入浴室。

  虔清予手忙脚乱的把祛疤膏收起来,往裤子口袋塞。头还没探出去,浴室门先他一步被打开,下一刻,一个清香的怀抱拥住他的腰侧。

  “你!”

  佟穗的脸因为在寒风里穿行,冰冰凉凉的,就这么一并贴在他胸膛,嘴角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他肌肤。

  急匆匆的步子带动她还未平息下来的呼吸,热气喷洒在他身前,又痒又麻。

  他还没穿上衣啊。

  不等身前的人反应过来这事,虔清予的心理防线刹那间低至谷底,他感觉到了一股热流,贴着他的肌肤流下。

  她、她哭了?

  “佟穗?你怎么了?”虔清予不想推开她,可也因为这样看不到她的表情。

  哭得无声无息,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的掉,她只能闭上眼,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其实有点怕,怕她意识到这份早就埋藏在过去的爱之后,他又会悄悄的离开。

  半晌,佟穗抽泣着,声线发抖,鼻音很明显,“虔清予,你再说一遍喜欢我好不好?”不等他开口,她又说:“要多说几遍。”

  浴室逼仄,她这样死死的抱着,让虔清予根本不敢开口,水管由上而下的冲水声,不小心掉落东西的轻响,天花板的滚珠声,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回应能力。

  是克制,还是爆发,像一只无形的锁,越痛心就越往里缩,拧着他的心脏。

  “佟穗,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他深吸一口气,回抱住她,下巴低下来,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喜欢,一遍遍的轻吻她发顶。

  他想,怎么她的发丝都是好闻的柚橘香,甘甜又夹杂着不太明晰想让人深嗅淡牛奶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才松了些手,抬眸看他,双眼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但他知道,非家养的,野着呢。

  总是出奇不意、出乎意料,打乱他一切准备好或是没准备好的事情。

  虔清予捏了把汗,他其实挺怕她摸到他身后还没干透的祛疤膏。

  “不是去程因霜家?怎么这么难过?”他不由自主的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虔清予。”她不回答,轻唤他一声。

  “嗯?”

  “亲亲我好不好?”

  他嘴角抽动,被她的话震惊到,但又不得不被她的话牵引,俯身,双手捧上她的脸,啄吻她的眼角,小心翼翼而又轻柔的,把她眼眶周围的泪都吻掉。

  继而是,额头、两侧脸颊、鼻尖甚至是下巴。

  就是,不吻嘴唇。

  虔清予的吻是带点安抚的,但又很有技巧的避开她可能会反感的程度。

  她被吻得晕乎乎的,只觉得整张脸都热得爆炸,浴室里没开热气,窗户也是半开的,高楼层的风呼啸,不留情的钻进来,她一侧身,终于感觉到了刺骨的冷。

  “虔、虔清予。”

  “怎么了?”

  他眼中的那点被极力掩饰下来的强烈欲望,被佟穗捕捉。

  可整张脸看起来,却像未经人事的乖学生,虽然的确如此,但他总给佟穗一种,他很会的感觉。

  那点渴求瞬间被压下来,她摇摇头,看了眼窗外,带点恶作剧心理,猝不及防的垫脚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像条速度极快的小蛇,张开獠牙展示她还没长齐的尖牙,在他下唇捕捉到一块软肉,轻拽了一下,又猛地松开。

  狡猾而又让人无可奈何。

  他轻笑声,抬手轻触了触被她咬过的痕迹,盯着她那双小得意而又亮晶晶的双眼,“满意了?”

  佟穗抿了抿唇,轻“嗯”了声,不自然的氛围又在他俩之间升起来。

  她才缓缓反应过来,他……没穿上衣。

  刚刚抱他的时候,嘴唇若有若无的擦过的是他的胸膛……

  羞耻心漫上来,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背部磕到门上。

  “你穿件衣服再出来。”

  -

  此刻警局压抑在被颜节肆无忌惮的大闹一场的氛围里,沉寂而低迷。

  警察们围坐一桌,手上的资料加了一份又一份。

  颜氏的股份并没有转让给颜节,一半在颜侃手里,一半在颜父手里。

  虽然给了他在颜氏看似可以“呼风唤雨”的权利,但多半是看在他是颜氏儿子之一的份上,听他使唤。

  到了真正要挪用公司股份的时候,他无从下手。

  颜父还躺在病床上,岌岌可危。他自从他入院后就没去看过一眼,颜侃给他打的电话全部被屏蔽。

  他有野心,但没有实权。

  要握住的,他没握住。要得到的,他也还没得到。

  人财两空,名气扫地,不过就是因果循环。他自以为经自己手帮衬了佟家,其实给自己引来了更大的祸端。

  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他自以为可以拿捏一切,撒个慌就能事事顺意了?

  颜节冷笑一声,不由得这么问自己。

  庆智伊是他高中时就绑在自己这条船上的一只蚂蚱,他胆小懦弱,不敢声张,但又想要得到让佟穗另眼相看的本事,那就只能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却没想到给他埋了个一拉就爆的炸弹,引线还不在他手上,不等他拉,炸弹就自己爆了。

  到头来,只有他错了,只有他像个笑话一样。

  是逼着颜侃交权,还是期待那个老头子能把股份给他,他到最后都像个失败者。

  “颜先生,您的立案不成立。”

  他把手中的资料一撕,反手拽上郑执的衣领,“你和虔清予一样窝囊,当年他的事立不了案,你也立不了案,都是废物。”

  “颜节,你清醒点,你现在这个行为,才是要立案的。”

  颜节的手骤然松开,他咬牙笑笑,“抱歉,郑警官。”

  出警局,远处山峦金光扑闪,给整个陵城笼罩着严肃而庄重的气氛,好像在引着他忏悔,不要一错再错。

  他手中的烟燃至半截,忽地断裂,烟灰在他衣摆烫了个洞。

  时至今日,不过二十二,以年纪为借口犯下的错,如果没能及时回头,好像就真的回不去了。

  如果让虔清予知道,他是借了他那道疤和佟穗在一起的,他会不会想杀了他。

第36章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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