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薄洺点头,“还不进来?”

  余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口气,“我先去抽根烟。”

  他快步走到楼梯边,狂奔下去,出了民宿,往田野里一钻。

  已经晚上八。九点了,田野里到处都长着鸡蛋花,小白花里面是黄心,跟自己一样。

  余橙赶快拿出自己的药来。陈医生说这药是缓解焦虑促进睡眠的,对幻觉有一定的抑制作用。第一次吃或者停药都会有一定的不良反应,至于是什么反应,那就听天由命了。

  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病,他也不能在薄洺面前难堪。

  余橙从来没吃过这种药,他以前就算焦躁得睡不着,喝点酒吼两嗓子,最后也能睡着。

  第一次吃,他战战兢兢地吞下去,然后在蚊子堆和鸡蛋花堆里,坐着待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他经历了控制不住的大笑不止,到大悲大恸的过程。

  余橙含泪打给陈医生,“呜呜呜,这他妈吃药比不吃药还疯啊!”

  陈医生安抚他半天,余橙才挂了电话,等脸上的肌肉自己笑完哭完了,脑袋的晕眩也渐渐稳定下来。他狠狠喘口气,抹了抹眼睛,拿出准备好的烟点着,吸了两口以作掩饰。

  “借个火。”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就听到赵林洲也跑了出来,“橙哥,你也出来抽烟?”

  赵林洲站在他们旁边,指着借火的这人介绍,“这是林鹏,我室友。”

  林鹏是真的特地来抽烟的,吞云吐雾特别享受,“橙哥我听说了,你和制片人一间屋是吧。”

  赵林洲惊呆,“橙哥,你不会是被潜规则了吧?”

  他脑袋里已经猜测着两种结果,一种是余橙接受了,从此攀上高枝飞黄腾达,另一种是余橙不接受,被赶出剧组。

  “制片人这么帅,咱不亏啊……但是用强的话,橙哥你叫我,我站在你这一边!”

  林鹏就有见识多了,“你知道啥,制片人以前是橙哥的替身,剧组知道这层关系才把人安排在一块儿啊,橙哥不是说有点抑郁症还是啥玩意儿,朋友之间好能照应。导演也和老演员一间房,他俩还互相搓背呢。”

  余橙讶异道:“……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我以前也跟过《牙疼》的剧组,亲眼见过薄洺开摩托车往吉普上撞,撞完回来换橙哥你躺在引擎盖上开始演。哎呀妈呀,吓死我了,特技替身都是玩儿命的。”

  林鹏以为他问的是薄洺当过替身的事儿,其实余橙关心的是搓背。

  赵林洲倒又一脸震惊,林鹏就喜欢看别人听八卦的这个专注表情。“橙哥你告诉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余橙点点头,“所言非虚啊。那时候的薄洺真的不要命。”

  林鹏咂嘴,“我估计当特技替身,就和飙车一样爽。富二代都喜欢找刺激,普通的刺激已经刺激不了他们了,他们需要贼啦刺激的刺激。”

  赵林洲:“妈呀,好刺激。”

  林鹏继续八卦:“你说制片人是不是闲得,还来陪咱们排练?”

  赵林洲摇头:“不知道。”

  林鹏:“他是不是还要当替身?”

  赵林洲:“不知道啊……”

  林鹏看了看赵林洲,“有没有人说过你呆,我叫你呆头鹅怎么样?”

  赵林洲终于知道余橙为什么老叫他鹅了。

  不过余橙好歹很含蓄,不像这个林鹏,实在太不尊重人。

  “你哪儿的人?”林鹏不厌其烦地搭话。

  “大连人。”

  “我黑龙江的,你演什么角色?”

  “士兵乙。”

  “我士兵甲。”

  俩人眼睛都一亮,林鹏把烟往他耳边一吹,“现在剧本还没来,也不知道咱们到底有几句台词,可以肯定的是,咱俩都有。”

  “真的假的?”

  “统筹说的啊,明天发排练期间的通告,还说过几天发剧本,咱们就都清楚了。有肯定是有的,就是多少不一样,我是士兵甲,肯定比你多一点。”

  赵林洲听完又有点不高兴,转头想和余橙说话时,才发现他早就已经溜走了。

  ……

  余橙拿钥匙开门进去,薄洺正在洗着澡。等他放好行李,薄洺也关了淋雨喷头从卫生间走出来,下身穿着沙滩裤,上身套着的纯白T恤湿湿的。

  余橙注视了一会儿,迅速把眼睛移开,谁能受得了这诱惑。

  “回来了?”薄洺随口一问,就好像他过去没消失过一样。

  “嗯,跟他们聊了会儿,说过几天发剧本。”余橙努力不看他,稳稳呼吸。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啊?我……”余橙咽口唾沫,含糊说,“就你走了之后吧,抽得也不多。”

  虽然薄洺已经洗了澡,但余橙还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鸡蛋花的清香。

  “去年……我妈,骨癌晚期,我去美国送了送她。她走了之后,我回来着手和我爸分家的事。”

  薄洺先是拿起热水壶去烧水,随后靠在墙边,伴随着着水壶烧开的声音,淡然地把这一年用两句话总结了出来。

  余橙听着,却惊心动魄。

  “所以我走,对你影响很大?”薄洺把烧好的水倒在杯子里,又兑了矿泉水,温度适中后递给他。

  “嗨,人谁没了谁不能活,朋友都是来来去去的,我早就看开了。”余橙接过水,一口干,躲避着他眼神。“就是有点儿不适应。”

  “朋友。”薄洺没再笑,从他手里把空杯子自然而然地拿回来,放桌上,又转头来审视他。“那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你为什么不演戏,你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余橙简直要被他看穿,可恨的是,薄洺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温柔绅士,关上门对着自己就漏出大灰狼的真面目,又凶又狠,咄咄逼人。

  余橙被盯得越发不自然,窒息压着嗓子,“……告诉你什么,没有你我要死啦,想你想得阑尾天天疼,最后我就把它割了?看在我为你少了块儿肉,你怎么补偿我,让我咬两口???”

  余橙两句不要脸的话顶回去,舒服点儿了。

  薄洺的嘴半张开,很明显被他给噎住了,酝酿了半天的话也没再说出来。

  “还真信啊?我早几年就没阑尾啦。”没等薄洺反应,余橙已经钻进了卫生间。

  薄洺在外面听着哗哗作响的水声,侧头去看,余橙还是和过去一样,每次洗澡都忘了关门。

  余橙绷紧着身体洗完后,薄洺已经把一部电影投屏到电视屏幕上,还关掉了灯在看。

  余橙默默地坐回床上,拿被子盖住下半身。

  两人都没说话,余橙倒是辨认出来,这是一部奥斯卡获奖的同性恋片。

  不知道他为什么放这部片子,余橙一颗心砰砰直跳。

  演到两个互相有感情的黑人男孩儿在海边相遇,借着夜色和海风,一个帮另一个用手的时候,余橙整个身子都在燃烧。他余光扫过去,薄洺却似乎沉浸在影片中,丝毫不为所动。

  片子的末尾,两人久别重逢,已然三十余岁的男孩儿对对方说,“你是唯一碰过我的人……”两人再次相拥靠在一起。

  余橙咽了一口唾沫。

  电影变成了黑屏的字幕,薄洺伸手替两人关了灯,声音淡淡地说,“睡吧。”

  余橙在黑暗里瞪眼睛看着两张床中间的距离,就是迈一步的距离。

  但是迈过去,他很有可能被踹出去。

  今天在飞机上喝的那杯红酒,再加上药,不知道是不是又促发了什么化学反应,他捂着被子开始发汗,脑袋山呼海啸,浑身酥酥麻麻的像蚂蚁爬来爬去。

  闭着眼捱到凌晨三四点,突然觉得身上一冷,余橙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薄洺光着膀子坐在他旁边。

  “我靠,你大半夜梦游啊???!!!”

  “我听你一直哼哼唧唧,过来看看。你身上全是汗,中暑了?”

  被子也被薄洺给掀开了,余橙赶紧抢过来,虚虚地说,“没事儿,睡前稍微有点烧,捂出汗就好了。”

  “谁跟你说的,捂着能好?”

  “我爸说的。哎……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你你你回你床上去。”

  薄洺哭笑不得,“谁是女的?”

  “……我我我,你赶快回去!”余橙开始把脚伸出来踹了。

  薄洺一把抓住他脚腕,余橙浑身一颤。

  “别乱蹬了,我问下跟组医生,你这情况吃点什么药吧。”薄洺站起来开门,外边有灯,余橙才发现他晚上睡觉没脱沙滩裤,所以到底他穿的是平角还是三角,是没亲眼见证到。

  “不用去了,我,我已经吃了感冒药,有点儿排异反应……”吃感冒药还有排异反应,厉害了。余橙就怕他不信,这叫什么事儿啊。

  薄洺倒也没多问,退回来关了门,把他的被套拉链扯开,将里面的棉被抽出来,单给余橙盖了被套。

  “睡吧,难受叫我。”

  “行行行,你赶紧回你床上去。

  余橙躁得不行,看他就是不回去,突然弹坐起来瞪着他,“你他妈怎么老把自己当助理啊!”

  薄洺猛地摁住他低吼,“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儿。”

  余橙愣愣地,点了点头。

  薄洺在他身边坐了又大半个小时才回去。

  这一晚上余橙睡得,那叫一个心神跌宕。

  第二天,健身教练把余橙拉到健身房开始狂练肌肉加减脂,营养师盯着他不让他吃规定外的东西,剧组的格斗老师和武术老师还有泰拳老师,轮番**他,**完已经到了下午五点,才终于到了房顶,一边晒太阳,一边听汪导的小课堂。

  “昨天看的片子,有什么心得体会?”

  余橙眼镜睁圆了,我擦咧?

  汪导给他倒扎啤喝,“谈谈你对主角沙戎的人物理解。”

  余橙:“……”

  搞了半天昨晚薄洺让他看片子,那暗流涌动,那暧昧乱飙全都是自己想多了,余橙简直无语凝噎。

  汪导一边跟他聊电影,一边让他喝了一整扎啤酒。

  聊完了电影后,汪导布置作业:“待会儿我让人带你到顶楼阁楼里呆着。那儿没窗没灯,我会没收你的手机,让你体会一把幽闭的感觉。记住,被关着的是你,不是角色,我想看看你的原始状态。”

  “被关?只是关着,还是有人看着我?”

  “薄洺啊,他以前不是你的替身和助理吗,我现在让他当你的陪练,负责鞭挞你。”

  余橙心脏抽了抽:“……让薄大太子给我当陪练?”

  汪导:“薄总投了八千万,他总得对他的钱负责吧。”

  余橙:很好,很有道理,汪导您真是无懈可击。

  “那,在阁楼待到什么时候?”

  汪导摸摸下巴,“你求薄洺啊,跟我说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来嘛,大爷,赏个收藏嘛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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