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除夕夜过的第二天,她辞别了母后,带着两坛精心挑选的酒离开了皇城。

  虽在与亲朋好友离别时有些伤感,但心中却也同时存在的一股隐秘的期待。

  再次劳累奔波,花了数十日回到群山附近的县城,楚缘一番梳洗,然后牵着马特意买了些好吃的,有一种火烧的炕饼,她可是足足等了半个钟头才轮到自己。

  不过闻着怀中的麦香,她认为这份等待是值得的。

  楚缘把热腾腾的饼子包裹的严实,在路上一路疾行,就希望等上了山,小团子吃到的饼子也还是热腾腾的。

  怀揣着这份美好想法的她,却在见到天空中急速聚拢的乌云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感受着那份逐渐成型的威压,一股强烈的预感,让她头脑空白身体先行往山上奔跑。

  她把轻功运到极致,可却总觉得不够,总觉得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好远。

  她怀里还无意识的抱着一坛酒,在路过半寻寺时她停顿了两秒继续朝着山上而去。

  行至半路,一声轰鸣落地。

  她一个颤抖,怀中的那坛酒落了地,碎了。

  她双眼茫然的看着地上的白玉坛,又在第二声轰鸣之前再次朝着目标而去。

  狂风骤雨,越是靠近那片雷鸣,楚缘就越发感觉力不从心,浑身仿佛被上了枷锁,随着距离的缩短,越发沉重。

  等到了山崖,她明明已用了全力,表面上却只是如同普通人快步行走。

  她浑身紧绷,额角的青筋已经凸显,身体不断承受着增加的压力,却有口气有个念头,撑着她继续往前。

  往常随意就能攀爬的崖壁,如今却需要她花费十二分精神应对。

  当她走到窄桥上时,脊背已经弯曲,双腿不断打着颤。

  她走过了那两百米的间隔,又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从隧道走上小路。

  楚缘紧咬牙关,丝丝娄娄的鲜血,从牙龈的缝隙布满整个口腔。

  她的双手也在用力的握拳时划破了掌心,随着行走,一滴滴落到抽出新芽的嫩草叶上。

  血水从唇角滑落,耳边是震天响的雷声,接连不断的敲击她的耳膜。

  楚缘步步艰辛,眼前因雷光不断闪烁又灰暗,以至于一个小小的石头绊倒了她。

  “啊!”

  因为这份变故,让楚缘一直撑着的那股气卸了一半。

  然而虽然难以再站起,可她还是瞪着眼睛伸手,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体。

  终于她看到了熟悉的茶树,翻越了小坡,看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

  那一刻。

  众多苦难不曾打倒的她,终于发出了无声呐喊,积攒的情绪爆发,眼前的一幕迅速被水雾蔓延。

  距离她十米远的小团子如今趴伏在地上生死不知,不断落下的雷光,把它的身体劈的焦黑。

  看着一道道雷光落下,楚缘心中突生一股愤怒,原本已经僵硬陈旧的身体,再度被她所驱使,以龟速朝着前方而去。

  然而,她还未曾爬出一米,就感觉身体突然一松,接着眼前一黑,猛然发出几声咳嗽。

  但她紧咬牙关,再次操纵身体快速爬动。

  终于!

  她触碰到了小团子尚且温热的躯体,只是鼻尖,闻到一股浓浓的焦糊味。

  她渐渐坐起,双眼不断滑落泪水,口中无意识的开合,却只发出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喘息声越发激烈,她就像破了口子的血袋,不断呕吐着鲜血。

  抱着小团子栽倒在地,心口蔓延的疼痛让她浑身痉挛,在长达了十多分钟的折磨后,楚缘才慢慢闭上无神的双瞳,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后来将她唤醒的,是穿过雾海的光芒,从未在孤峰的清晨有如此威力的太阳,那天却反常的在乌云散去后叫人直面金光。

  让她不仅眼睛被刺痛,身体也仿若被灼烧一般。

  楚缘把小团子和自己收拾妥当,接着在茶树下挖了个土坑,把它放了进去。

  撒土时,她发现自己左手戴着的舍利,不知何时染上了红色。

  那并非沾染,是渗透其中深处的颜色。

  楚缘想到自己昨天的吐血情况,缓缓解开了绳结,弯腰给小团子的左前肢带上。

  要问楚缘觉得自己最丢脸的事儿是什么?

  她一定会回答,是那双动不动流水的双瞳,是那颗不够坚强的心脏。

  她没有给小团子立碑,反而摘取了百年茶树上的嫩芽,刨制出了一小罐茶。

  她把茶塞进一个小指节的竹罐里,再把竹罐放进腰间锦囊,接着拿着自己的玄羽伞随意哼着音调离开了孤峰。

  记忆从那一刻渐渐淡去。

  伯沉看着眼前再次迅速掠过的一幕幕画面,双手放在了心口,感受刺痛的余韵。

  记忆的时间线不断迅速拨动,逐渐的他看到了自己的存在,只是那份记忆,不够深刻。

  直到他以死相救,在楚缘留存的记忆中才开始变得繁多而清晰。

  然而那些记忆,全部都停留在了那天翻船,那一刻的生死一线。

  世界突然一空,强烈的坠落感让伯沉下意识的伸手。

  猛然睁眼落入眼帘的却是头顶的华盖,以及上面刻画的逐鹿踏云纹,撑起身子观察四周,他正躺在眼熟的拔步床上,突然苏醒的眩晕,让他只好闭眼伸手揉按清明穴。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蹭到了什么?

  睁眼低头一看,两峰圆润的起伏,以及腹部圆润的起伏。

  这是?!!!

  ……………

  楚缘在看到还是幼儿的小团子时,心里的某种猜测就越演越烈。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它从巴掌大的小奶猫,随着年岁越长越大,跟随它的视角去了解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梦中无岁月。

  小团子记得住她就看得清,小团子记不住她就只能有副模糊的画面,甚至是只能听到一些杂乱的声音。

  幼儿的无忧,少年的散漫,统统在一片火光中被掩埋。

  “娘!!!!”

  看着还未化形的小团子嘶声哀嚎,楚缘浮在半空握住了自己的衣锦,感受着那股不属于她的悲怆和怒火。

  这世间感同身受不难,难的是他人对自身情感的理解。

  若无法理解,无法产生共鸣,即便心中涌现万千刀火,也可做到事不关己。

  祭台上升起的霞光笼罩了小团子,楚缘只觉一阵撕裂般的痛苦,下一刻,便已经置身在一片竹林小径。

  她看到了一个孩子,三四岁的样子,蜷缩在无人的竹林小径,丝丝细雨打湿了他的衣锦,唇瓣苍白抖动,浅色的眼瞳此刻弥漫着雾气,瘦小的脸颊和额头因为摔倒沾染了一些泥土,却也可看到皮肤透露的红晕。

  这孩子感冒了。

  楚缘初步判断,一番扫视后,稍微带着一丢丢诧异的看着已经爬起的小孩。

  他是?伯沉…

  她本以为,小团子是当年经历雷劫失败才夺舍了后来的身体。

  可现在看来,它从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拥有了人的身体啊。

  楚缘看着小团子努力适应新世界,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哭,白天一副没存在感的样子。

  小伯沉的日常生活是,学习,学习,学习,并扮演小白兔。

  他扮演的很成功,上至皇帝,下至宫女,人人都觉得他天赋平凡,性格软弱,不是块好料子。

  而实际上,他在六岁的时候就选定了一个人,经过一年的运作,把人送出宫,进行远程操作,三百六十五行,有一半他都插手了。

  楚缘在看到他这一番操作的时候,心里百般滋味。

  同样作为一名穿越创业人士,她靠的多数是属下,小伯沉却全靠的是自己的头脑,比不过比不过。

  因为伯沉常常会思考回想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可有漏洞,心里的计谋那是一串又一串,看到她大喊佩服。

  但对于他自己做的某些决定,楚缘却又是心疼又不赞同。

  伯沉经常兵行险招,毕竟他开局不太好,要的越多就要付出的越多。

  但是看着他设计自己被人推下水,以自身为筹码去栽赃陷害,以达到目的。

  楚缘却只能隔着时空,担忧、心痛,然后絮絮叨叨的骂他。

  “原来这就是你身体那么差的原因,你居然还骗我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

  “现在作的死,都是要加倍奉还的,你知道吗?”

  “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你不疼自己,我可是很疼的。”

  “大骗子,小骗子,都是骗子。”

  可惜往往这种说教没几分钟,她就忍不住抱住小伯沉,哪怕怀中根本没有实感,她也还是要抱着他哭着抱怨,述说自己心里感同身受的那份苦涩。

  你总要故作坚强,那就让我替你哭吧。

  这份动不动就抱的习惯,哪怕后来记忆里的伯沉已经身高一米八,她也不曾退却,反而仗着是记忆,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伯沉苍白的脸颊,以及那双形状优美的薄唇。

  虽然每次她都觉得是在亲空气,以至于次次都要睁着眼睛,以免用力过度,两人的身影重叠到一起。

  次数多了,原本心里的一点娇羞便喂了狗,日常行走,非要贴在伯沉背后,就连每日的沐浴,她也从原本的避让,开始光明正大的看他的身体状况。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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