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好端端的使这档子阴私手段作甚！”
木已成舟，西太后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责怪肖贵妃。这就是个傻的！与她计较，每每气到的都是自己。
肖贵妃惭愧地低垂着头，“是我错了。”
“罢了，你回去吧，这事哀家想办法。”西太后深深的叹息一声，然后对方嬷嬷招了招手。
肖贵妃退下过，方嬷嬷这才靠近西太后，西太后贴着她的耳朵，只见她嘴唇动，声音却极其微小，只有方嬷嬷一人听得见那话。
霍秀儿昏昏沉沉的醒来，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处，她迷茫地四下看了看，不是在御书房内了。
身上的衣裳斜斜挂住，一看就是宗熠给穿的，霍秀儿抿唇笑了笑，自己将衣裳重新穿好，这才下地去倒茶，除了最晚上喝了几杯茶，已经有十来个时辰没沾过水了。
这副身子还是年轻，哪里经受得住折腾？霍秀儿累得手指都动弹不得，只勉强自己撑着沐了浴，昨晚用饭都是宗熠给喂的，吃饱后又埋头睡觉去了。
似乎是听到里面的动静，兰姑姑领着笑容灿烂的红棉进来了。
“小主可还好？”兰姑姑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事。皇上呢？”霍秀儿捧着一杯温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今早郑公公提来一个小太监，如今皇上正亲自审问。”当日周贵人说这事的时候红棉也是在的，故而兰姑姑并没有避着红棉。
他动作倒是快。霍秀儿眼珠转了转，也给自己找了些事儿做。
红棉挤眉弄眼道：“上回皇上可没这般，怎地今次小主竟然这么累？”
霍秀儿瞪了她一眼，“如今你胆子越发打了，连主子都敢打趣了？”
霍秀儿这么一说，兰姑姑便肃着一张脸，看得红棉急哄哄认错，“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小主饶了奴婢吧，以后再也不敢打趣您了。”
“好了好了，别贫了，赶紧给我备点吃食，一会准备去承欢殿一趟。”霍秀儿砸吧了下嘴，嘴里乏味得很，肚子里空空的，浑身都没劲儿。
“承欢殿？”红棉瞪大了眼，眼里有几分恐惧流露出。
霍秀儿喟叹一声，到底那晚的遭遇给红棉留下心理阴影了，她笑着安抚道：“放心，就呆一小会，你要是实在不敢去，就回去把白心叫过来吧。”
“小主，如今您已经升了秀妃，是否要再调两个宫女到身边来？”兰姑姑趁机提议，她早就想提这事了，只是最近事务繁忙，一时间忘了，这会听到霍秀儿提到白心，她在骤然想起如今小主身边可用的宫女竟然只有三个。
“不用了不用了。”霍秀儿连忙摆摆手，她哪里是喜欢被人伺候的？于是道：“大宗这战役才歇了没多久，国家上下都是在休养生息的时候，如今国库更是空虚，我身为后妃，自然不能铺张浪费，我这里的几个人已然够用。”
以霍秀儿现在的身份，不管从哪里调来，都是那宫女的福分，不仅月份会提，吃穿用度都会不一样，可到底也算是一种浪费了。
“还是小主深明大义。”兰姑姑愣神之后，立即夸赞了几句。
红棉也跟着点头，“这宫里再没人跟小主一样为皇上着想了。”
她话锋一转，“既然小主给了奴婢这个恩典，那奴婢这就去给您布膳，然后回去换白心姐姐来，让姑姑陪着您，您看成吗？”
“恩，快些去吧。”霍秀儿忙不迭点头，她实在饿得太久了，再拖一会，她连嬉笑的功夫都没了。
美美的用完饭后，霍秀儿便带着刚刚赶到的白心和兰姑姑前往承欢殿，可她双腿还是发软，是走不过去了，只好寻了上回那个十分机灵的小太监，让他安排了依仗，这才舒舒服服地被抬到了承欢殿。
霍秀儿让兰姑姑打赏了他，便让他带着其他人在外头寻个阴凉的地儿等着。
兰姑姑和白心一左一右扶着她，慢吞吞走近承欢殿那熟悉的大门前，白心上前一步敲了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个宫女不耐烦地扫了一眼门外，正好瞧见了那似笑非笑的绝美面容，她当即拉开大门，讷讷道：“奴婢见过秀妃娘娘。”
“兰妃可在？”霍秀儿淡声询问。
“主子在的，您请进。”宫女尴尬地将人迎了进来。
起初霍秀儿并不知道她在尴尬什么，当进去后看见院子里站了两个顶着巨大瓷碗的宫女，背后的衣裳早已汗湿。
霍秀儿惊讶问道：“这是作甚？”
那领路的宫女小声道：“这两人昨儿惹怒了主子，被罚顶水碗一整日。”
这兰妃！竟然还是这般苛待宫女？
便是兰姑姑见了，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如今已经快到九月底了，这天到底还是有些热的，兰妃竟然就让人顶着水碗，迎着毒辣的日头一整天？
这手段，着实狠毒。
霍秀儿皱眉道：“让她们两个回去歇着吧，你们主子那边我跟她说去。”那两个宫女瞧着也才十三四岁的模样，霍秀儿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事儿担下了。
那宫女犹豫片刻后，想着平日里大家都是一起嬉戏玩闹的，还是听了霍秀儿的令去告知那两人。
白心庆幸道：“幸而当初奴婢被选来伺候小主了，这运气差点的，要是被分配到兰妃身旁，可遭了罪了。”
“住嘴。”兰姑姑低声喝道：“什么话回去说不行，非得在人家的地盘说？”
白心乖巧认错，随即闭上了嘴，心中却还是庆幸无比，她犯了错，兰姑姑也就训斥一二，哪像兰妃这边，以前是直接打，如今又是顶水碗，实在可怜。
兰妃听到动静亲自迎了出来，正巧看见那两个宫女放下了水碗，当即厉声道：“那两个小蹄子，我还没说可以放下！你们竟然敢偷懒？”
霍秀儿对兰妃感官本就不好，如今见识到这样一幕，更是不喜。
“兰妃生什么气？是我让她们去歇着的，你不会还想连着我一起罚吧？”
“怎么可能！”面对霍秀儿，兰妃却笑容满面，她瞥向那两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道：“行了都下去吧，没听见秀妃娘娘都给你们求情了？”
“奴婢多谢秀妃娘娘。”两个宫女哽咽着朝霍秀儿的方向磕头。
霍秀儿不忍，“好了，快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找你们主子。”
兰妃双目一亮，霍秀儿对她道：“走吧，进里面说。”
兰妃和云嫔入住，自然兰妃住主殿，如今的承欢殿和以往那是大不一样了，布局都是兰妃的品味，霍秀儿瞧着倒觉得有些俗气了，没有宛妃那般大气。
等下头人上了茶，兰妃这才迫不及待问道：“是上次那件事吗？”
“不是。”霍秀儿摇头，随即冷笑一声，“今早上，郑公公抓了一个叫德天的小太监。”
听到德天二字，兰妃脸色大变，连笑容都维持不住，那个人明明早就调离宗乾宫了，为什么会被皇上抓住？
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分明等这个月一过，她就能将人送出宫去了，怎地这个关头他竟然是露出了破绽，被人发现了。
霍秀儿凉凉道：“现在皇上正在亲自审人。”
这下兰妃是真的腿都软了，她唇瓣微微发着抖，方才还红润的面色一下变得惨白。
“兰妃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霍秀儿端起那杯热茶，用杯盖拂过茶梗，然后抿了一口。
兰妃家里那是相当有钱，这茶跟宫里的都大不一样，喝着满口茶香，很合霍秀儿的口味，她又接着喝了一口。
兰妃还想狡辩几句，奈何她被这事吓住了，这会脑中竟然是空白一片，她用冰凉的手捧起热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是我！”她开口便喊道：“是周贵人！”
周贵人！
霍秀儿放下茶杯，淡淡道：“兰妃还是莫要挣扎了，那周贵人没钱没势的，如何说得动你？”
“引诱你去御花园的主意就是她给我出的。”兰妃急了，“当时咱们几个一个房，三个人都不喜欢你，怎么就没有理由了？再说，她算计你可不止一次！”
兰妃总共才算计她几次呀，这么一说，霍秀儿顿时明了她说的是何事。
怕霍秀儿不信，兰妃语速飞快将那两件事说了。
“本来我看你不顺眼，但想着你是个傻的，家世又低微，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是周薇儿时不时在我面前感叹你长得多美云云，我才动了心思。行动那日，周薇儿却是无意间发现了我的计划，我威胁她之后她才答应没说出去，然后她又担忧似的说你要是提前离开了，就不能喝景和公主撞上了。”
“这才有了找德天下狠手的事儿！”兰妃皱眉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就连德天都是周薇儿引荐给我的！”
好一个周薇儿！霍秀儿脸彻底冷了下来，“那另一件事呢？”
“就是去见西太后的事儿，那衣裳也是她让我准备的。”
“难怪她手里会有那般好的衣裳。”霍秀儿眯了眯眼，当初去见西太后的时候，霍秀儿尚在装傻，兴许是觉得她是真傻，周薇儿也没怎么掩饰，她那时……确实很不对劲。
只是这些到底也知道兰妃的一人之言罢了，至于其他的，还是得多番审讯。
兰姑姑就站在霍秀儿身旁，这些事听完兰姑姑脸色已经是极其不好看了，当时这些人的小动作可都是当着她的面做的！她竟然一时疏忽，一丝一毫都没发现。
“姑姑，你去偏殿问问云嫔，情况你都知道了，知道怎么问吧？”
云嫔向来和兰妃走得近，兰妃的事情，云嫔十有八九是知道的，她今日来得这般突然，两人就是想提前串供也是不能的。只要云嫔说得和兰妃一致，那这事就有结果了。
一想到困扰了她那么久的幕后凶手，终于快浮出水面，霍秀儿心情就十分轻快。
“奴婢知晓。”兰姑姑微微福身，然后崩着脸走了。
霍秀儿看兰姑姑的背影，竟然隐约看出一股子杀气，想来是被气得不轻吧。
“行了，你也别紧张，若事情真不是你做的，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两句的。”
霍秀儿就冷眼看着兰妃对自己感恩戴德，那样子，哪里还是之前那嚣张无比的兰妃？
一炷香时间后，兰姑姑回来了，她对霍秀儿点了点头，霍秀儿伸手让白心扶她起来。
“该问的都问完了，我就走了，你好自为之。”
秀妃来去如风，搅浑了这承欢殿的水，竟然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偏兰妃还说不出一句讨饶的话。人一走，云嫔就失魂落魄地过来了。
两人对视着，心里脸上都是苦得不行。
也是赶巧了，霍秀儿刚回拾翠殿，就感到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是她每月一次的大姨妈来了。
霍秀儿立刻弄好月事带然后躺下，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她苦笑道：“幸好是处理完事情后再来的，不然这事就只能指望皇上了。”
“小主就别操心了，等着皇上的好消息吧，奴婢已经让人将兰妃所说之事告诉郑公公了，想必这事很快就能了解了。”
霍秀儿闭上眼，“不，没这么快。只凭以前的两件旧事就处置了周薇儿不大可能，只能等到周贵人再次对我动手才行。”
她忽而睁开眼，双目一亮，“兰姑姑，让郑公公散步一个消息。就说肖贵妃请皇上提周贵人的位分，秀妃因不满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出言阻止此事，皇上尚在考虑此事。然后找几个碎嘴的宫女当着周薇儿的面刺激她。”
“您如今来了小日子，若周贵人当真让人再刺杀您，这一不小心……”兰姑姑焦急道，霍秀儿伸手让她打住。
“姑姑多虑了，真让她的人再刺杀我一次又有何用？要抓，自然就得人赃并获，那周薇儿谨慎得很，我只是逼她一把，其余的就是皇上的事儿了。”
舆论的力量，就是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不生气，就更别说那年纪轻轻心里藏着傲气的周贵人了。
兰姑姑听了，这才放心，找来白心，将事情交代下去，当初刺激兰妃就是她做的，也没人抓到她的小尾巴，至今都没人知道那事是白心传出去的呢，这事交给白心，再适合不过了。
霍秀儿交待完事宜，痛意就将她整个人淹没了，她只好乖乖揣着暖炉，闭着眼小憩，竟是没一会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