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舒离很久没有体会到友情的甜蜜了，他喜欢听舒徵开心的笑，还有跟他说的话，他想表露的都写在纸条里了。

　　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对白，就像冬日里的一曙暖阳，不算耀眼，不算闪亮，却悄悄照进了他的心坎儿。

　　自从那天小心翼翼开始给她送纸条和叶子，她的玻璃瓶渐渐满起来，他的眼睛里明显多了些光亮，让原本黯淡的屋子有了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

　　他的屋子里满是各种书，有动漫和船只手办，床头上贴着一张小丑的照片，还有些说不出是啥的稀奇玩意儿，那是他偶尔灵光一现做出来的。他没有朋友，也不爱出去玩，基本上都待在这间屋子里，父母生意繁忙鲜少顾及到他。

　　他不是会调皮捣蛋的孩子，乖乖待在这儿看看书，做些喜欢的事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挺好的，直到遇到了舒徵这么个天真傻孩子。其实他很想过去找她，很想能跟她一块上山撒疯儿，即使知道她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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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害死猫，人死于话多，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哪！

　　舒徵这娃还是修行不足，“耐不住寂寞”。她坐在被子上，晃荡着双腿，想来想去，还是对着隔壁对门喊了：“舒离，咱俩也算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嘛，你就不能让我见见你嘛！”

　　她听到舒离爬上来了，但他没有回答。舒徵也不管了，“就看一眼行吗，就一眼，我真的好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我真的憋不住了，舒离，舒离！”

　　他只是无奈答道：“我不喜欢见人，你知道的。”

　　“可我真的很好奇嘛，再说，咱俩是好朋友，有什么需要隐藏的是吧。”

　　舒徵这娃还来劲儿了，依依不饶想要问下去，她是觉着没什么，毕竟从小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长大。

　　舒徵听到他似乎缩回去了，把门关上，一步一顿走下去了。倒不是她听力有多好，而是隔壁家的木楼梯老化了，踩一下都会发出不小的“咿呀”声。

　　舒离蜷缩坐在木板上，双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就那样盖住了，似乎盖住了他心里的不安和惊颤。此刻眼皮沉重，重到连眼睫毛都是负荷。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出去见她，会不会吓到她？他真的不想再体会一遍那样心酸的苦楚了！

　　舒徵还真想试探下他，有恃无恐，大概是对友情厚重的自信吧。

　　“舒离，你，要是不出来见见我，我还真的就以后都不想跟你讲话了，虽说我很喜欢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屋里飘出一句生硬的“你不要逼我，舒徵。”差点吓到她了，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舒徵心里一颤。

　　“我，我没有逼你，舒离，我只是好奇嘛，你要是不想见我那就算了，咱可以不见面的，刚刚我说以后都不跟你讲话是我不对，对不住对不住，咱俩还是好朋友是吧？”

　　他开口了：“那，你会介意我长什么样子吗？”

　　“不会啊，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样子，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听到他爬上门来了。

　　舒离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见她，见到了她会是什么反应，他心里真的没有定数。他抬头望了眼贴在床头的小丑，他不甘心，难道自己就不配见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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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徵被舒离吓到了，她下意识有些害怕，后退了几步，双手有些慌张发抖，冷不及防冒出一句“你这长得有点吓人啊！我，我先回去了哈！”，两三步快跑回去了……

　　留下舒离不知所措低着头站在那里，双手都要把衣角拧出个洞来，泪水不争气地流着，流在满是凹凸坑洼的脸上，脸上一圈一圈不太规则的黑色的结疤像细胞房一样分布着，肤色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颜色，有些通红，夹杂着圆状的黄色，看起来甚是狰狞，眼皮和嘴角浮现缝线留下的印记。他就是以这么张“吓人”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他独自走回去了，失落和伤心填满心间，脑海里闪过，我果然是一个小丑，不配拥有舒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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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童年的舒离了，小小一个人儿，想要喝水，家里人又在忙，就自己跑去热水壶边上想要拿。无奈身高够不着，踮起脚尖，手一摸碰到了，再用力想要摸过来，这时热水壶却不平衡倒了，滚烫的热水直接浇在了他的头上，那种烫焦皮肉的痛感，他一辈子都不敢不想再经历一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就这样，舒离毁容了，原本俊俏的脸变得丑陋。顶着这么一张脸去学校，同学们都被他吓到了，没有人愿意跟他玩，甚至看到他都会自觉避开，生怕过于近距离看到他的脸。原先要好的朋友，因为害怕他的脸，不再和他来往，即便他带着玩具和零食，跑到人家那里，找他们和自己玩，最后只是得到一句“我们不和小丑玩”。

　　他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他的自尊心只能容许他做到这里了，这些给他带来的伤害，让他更加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舒离的父母忙于生意，想着乡下的环境可能更适合舒离生活，就送到了老家爷爷奶奶那，爷爷奶奶却也不懂孙子为何不愿与外人接触，便由着他去，不想上学就不上吧，反正他想要什么就让他父母送过来，养大了自然就好了。

　　舒离整日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己跟自己玩，自己逗自己开心，自己跟自己说话，跟电视里的人说话，实在无趣得慌，就看看喜欢的书，还有，听隔壁女孩的笑声和日常嘀咕，只是不敢出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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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徵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一直不安着，瞥到他那惶恐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伤害到他，但真不是有意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脸，只是下意识的害怕，真的不是嫌弃他丑陋的相貌。

　　舒徵决定还是要去跟他解释清楚，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朋友。

　　“舒离，我，我真的不是觉得你的脸不好看，我只是没有见过，下意识有些被吓到了，真的，你原谅我好不好？相信我，我真的不觉得你丑，你写给我的小纸条上面的文字很美，我喜欢你写的画的东西，我喜欢跟你说话，虽说你只是偶尔回我一两句，但我觉得够了。还有啊，我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只要你肯原谅我，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咱俩一直都是好朋友，好不好？”

　　“对不住，对不住，你要我说多少句对不住都可以，我保证每一句都是真诚的！”

　　舒徵对着隔壁的门喊了好几次，都没有人回应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很担心舒离，但还是每天到天面上跟舒离说话，说她真的很珍惜他这个好朋友，她很喜欢他，她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他丑，相貌奇异又怎样，还不让人活了？她想见到他，都是她不好，她知识浅薄见得少，那天自己的表现她也解释了很多很多遍……

　　舒离没有回应，但在屋子里都把外边儿的话听进去了，他慢慢尝试去放下对自己相貌的芥蒂。

　　他害怕，她是真的不介意吗？他不敢百分百相信她，曾经他就是这样被人骗出去，那些人嘴上还说着不会介意他的脸，可是当他真正出现时他们□□裸的嘲笑就开始了。这是舒徵啊，怎么能一样，他不觉得舒徵和那些人一样，她是善良的吧。或许，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会是不错的选择，可是他越来越受不住门外舒徵一次一次真诚的道歉和坦白，他好想好想冲出去见她。

　　舒徵的话，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捧清泉，仿佛让他不堪的脸上开出鲜艳的玫瑰花来，他愿意选择相信她的真心，不再纠结于她那天的所作所为，他想出去见她。

　　舒徵依旧叽里呱啦在说着，她觉得他应该是听得到的，她不知道舒离是否愿意再和自己做朋友，但她还是想继续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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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舒徵和舒离对着天窗里闪着的星子，做了一个梦：隔壁天门慢慢打开了，他走出来，朝她笑了，她一愣，也笑了，两人都是小孩般天真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