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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弃大笑道:“后悔没用了。你以为我没有武功又被你打断了腿就没能力反抗你?要说到骗人,我生出来就会了。谁叫你贪图我娘嘴里的定颜珠?否则这会儿被关在棺材里要渴死的人就是我了。实话告诉你,这里所有能吃的都吃完了,今天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你再不说下山的机关在哪儿,我就把你的肉割下来做成肉饵钩鹰来吃。像钓鱼一样,钓着一只鹰吊着它飞下去!要是钓不到,我就吃你的肉,看你噙着定颜珠,能不能白骨生肌!为了活命,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水晶棺里传出比猫叫声还微弱的声音:“你要吃就吃。他不来,咱俩一起死。你就算多活几日,也得在这里陪着我。”

  不弃突然叹了口气道:“柳青芜,何必呢。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值得吗?莫若菲比他漂亮,东方炻比他有权。你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柳青芜喃喃说道:“他在天门关出手的时候我恨极了他。我每天都拿着那枝刻了莲花印迹的箭想,总有一天我会用这枝箭射死他。我派了很多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终于有一天在南下坊发现了他。我远远的瞅着他站在屋顶上张弓搭箭的模样,心就一阵阵的跳。又是兴奋又是高兴。我看到他抱着你的模样突然就想起天门关他救的时候了。我不知怎的,那一箭就射向了你。他却替你挡了一箭。元宵节时,我看到他掠上岸的身法,怀疑陈煜就是莲衣客。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了他。他对我越冷淡,我越是忘不了他。可是他却顾着你。在王府顾着你,在小春亭也护着你。我见不得他看你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柳青芜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她梦幻一般呓语道:“他也有对我极好的时候。在东平郡我下不了手杀他,从师傅手里救他。师傅打断了我的肋骨,醒来时他就极温柔的看着我。他替我包扎,抱我上船。我知道他绝不会扔下我不管。但我偏偏要说话激怒他。他越是不肯,我越是欢喜。青妍脱了我的衣裳,废了我的武功,我没想到他会来。他抱了我跳进湖里解媚药,他总记得我救过他。”

  不弃越听越气,懒洋洋的说道:“他既然对你这么好,我把他让给你好了。

  你告诉我下山的机关,我发誓不和你争他。”

  陈煜站在偏殿门口。他看到不弃靠坐在口水晶棺前,有气无力的对棺材里的柳青芜说话。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迷迷糊糊的望着不弃,失去了思想。她和柳青芜的对话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就像梦魇着似的,出不了声,站在门口动弹不得。

  突然听到不弃发誓不和柳青芜争他。陈煜猛然惊醒了,心里一阵阵抽痛,又一阵阵气恼。忍不住出声道:“为了活命,你什么都能舍的吗?”

  他的声音幽幽回荡。柳青芜似来了精神,用尽所有的力气奋力去推棺盖,尖q叫:“长卿,救我!”

  那水晶棺做得甚是妙巧。外面机括扳动,棺盖便滑拢扣实。而里面却休想推开。不弃一直留着道缝隙供柳青芜呼吸喂食。她关在棺材里却推不动分毫。此时听到陈煜的声音,柳青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在棺材里大叫。

  不弃靠着水晶棺,机械的回过头。

  殿门口逆光站着个披着黑色大麾的男子。不弃心头一松,喃喃说道:“陈煜是你吗?”

  陈煜迈过门槛,一步步走近。

  不弃的头发乱莲蓬的。她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了,满脸尘灰污垢。她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他,像极了襄在树叶里的松鼠。一瞬间,那双眼睛就像浸进了水里,湿漉漉的。长睫毛眨了眨,水汽就化成两行泪淌了下来。

  陈煜蹲在她面前,下意识的伸出手在她脸上一揩,伸手把她的脑袋揽进了怀里。那些气恼与心痛不翼而飞,只想这样抱着她,再也不放手。

  “长卿!快放我出来!”终于有机会可以离开这口水晶棺材,柳青芜发疯似的尖叫着。

  陈煜神智一清,想起不弃不辞而别去救莫若菲,想起自己不要命的爬绝壁,想起她说要把他让给柳青芜。他放开不弃,侧过头看了看水晶棺材,伸手板动机括打开了棺盖。

  不弃大惊:“你做什么!”

  她伸手去板那个机括。陈煜挡在她身前挑眉说道:“你能去救莫若菲,我为何不能放她?那具尸骨是你母亲,你难道愿意让她和你母亲呆在一起?”

  柳青芜用力翻出棺材,一获自由高兴得哈哈大笑。嘴里的定颜珠被她咕噜吞进了喉,噎得直翻白眼,喘不气过来。

  陈煜站起身在她后背一拍,柳青芜吐出定颜珠,干咳了几声。扑进了陈煜怀里放声大哭。

  不弃瞧得目瞪口呆。等了那么多天,那么绝望。等到的却是他和柳青芜久别重逢卿卿我我?那颗定颜珠滚到不弃脚边。她颤抖着手拾起来放进棺材里,默默的扳动机括将棺盖关闭严实。

  “长卿,碧罗天里一个人也没有呢。这里只有薛菲的水晶棺和大巫的尸骨。

  碧罗天枉自神秘,早就烟消云散了。我一直等你来,你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不知道是在棺材里关得久了,还是饿极渴极。柳青芜已经完全忘记她掳走花不弃的事情。扯着陈煜的衣襟又哭又笑的说着。

  陈煜认真的听着,眼角余光瞟着不弃的动作。

  不弃关闭了棺材就往外爬,瞧也不瞧陈煜和柳青芜。

  她就这样不在意他?她真的要把他让给柳青芜?陈煜气得胸口发痛。他突然发现不弃一直没站起来,目光盯在她的腿上。站在殿门口听到的对话此时一古脑全想起来了。她的腿被柳青芜打断了。柳青芜恢复了武功,不弃把她骗进了棺材。结果他一来就放了柳青芜。他心里又痛又悔。明明是想着她念着她的,却在见了她之后脑袋成了一锅浆糊。他推开柳青芜疾步走过去,伸手就去抱不弃。

  “走开!不要你管!”不弃打开他的手尖叫了声,委屈害怕伤心失望化成眼泪疯狂的涌了出来。

  陈煜猛抽一口气,鼻子发酸,颤声问道:“你的腿还痛不痛?”

  不弃凶狠的瞪着他,抹了把脸咬看牙道:“不痛!你带那个贱人快滚!”

  柳青芜被陈煜推开,神智突然清醒了。她望着陈煜眼里又惊又痛,胸口涌起一股愤怒一股悲伤。这让她又充满了力量,她用脚勾起地上的长剑,用尽所有的力气向不弃抛去: “花不弃,我要杀了你!”

  陈煜伸手接住了剑,头也不回的掷回。那柄剑穿过柳青芜的胸口,透胸而出。陈煜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他伸手穿过不弃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不弃呆了呆,便挣扎起来:“别以为你现在杀了她,我就原谅你!”

  “你骗我在先。你不辞而别去救莫若菲。你让我担心得快发疯。现在可好,饿得半死,腿还被打断。”陈煜的话从牙缝里蹦出来,冷着脸说道,“凭什么你能这样?我刺激一下你都不行?你原谅我?凭什么?”

  不弃被堵得一时无话,咬住唇扭开了头。

  陈煜抱着花不弃走向殿外,头也不回。

  柳青芜贪恋的看着他的背影。她喘着气,身体越来越冷,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她低低的笑了,“长卿。我终于能死在你手里了。我也不想活了。我都不知道要为什么活下去了。我真想你能,你能回头看我一眼……”

  她的声音如同一声叹息。久久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碧罗天殿宇之中。

  山中方一日

  不弃偷眼看着陈煜,只偷偷那么一瞄,又飞快的闪开。走得一程又悄悄瞄上一眼,再飞快的闪开。她伸手戳了戳陈煜的胸,讨好的说道:“你累不累?”

  陈煜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明明满满的喜悦,却不肯流露分毫。听到当没听到,板着脸飞快的下山。

  不弃被他的脸色害得心头惴惴。陈煜这人生气就不说话,可不像东方炻,生气了还能故意嬉皮笑脸。她像蜷了的猫儿似的靠在他胸前,小心翼翼的接着说道:“你的心跳很快.是不是我太重了?”

  重?陈煜心疼的想都快饿成一把骨头了。他这回下定决心要给不弃一个教训,仍当没听到。

  她谄媚的说道:“我说错话了。我家陈煜功夫好,小时候举二百斤的石锁当灯草。再抱着我走几十公里山路都不会喘气。不会累。”

  陈煜一点反应也无。不弃心道坏了,这厮真生气了。她搂住陈煜的脖子使劲吧唧了一口道:“你真好。我再不也离开你了。”说完又偷瞄陈煜。见他的嘴角抽搐了下。不弃暗道有门儿,抚摸着他的脸嗲声嗲气地说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不辞而别让你担心。我以后走哪儿都一定向你汇报。你不准,我就不出门。”

  眯缝着眼睛观察着陈煜,结果只看到他磨了磨牙龈。不弃继续检讨:“我以后做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绝不擅自行动了。”

  她心想该认的错也就这些吧?怎么陈煜还板着张棺材脸?不弃眼睛一转,突然哎哟了声大叫道: “你别晃,我的腿痛!”

  苦肉计总能得逞了吧?

  陈煜依然目无面情,只抱紧了她有腿,去势更急。不弃在莫若菲背上坐过一次人形飞机。这回却觉得飞速往后退的树木晃晕了头,只得闭上眼睛老实窝在他怀里不动。他用大麾裹着她。不弃觉得温暖,像睡在摇篮里。安全感袭来,渐渐的竟睡着了。

  下到山谷,陈煜径直走到一潭温泉旁,弯腰放下了不弃。她闭着眼睛,脸色极为难看。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着了。

  他伸手试了下水温,解开大麾,一把扯开裹在她身上的破布。不弃惊醒了,迷糊的望着陈煜,眼睛渐渐蓄满了泪水。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摇了摇道:“我错了。别不理我。”

  陈煜心里一酸,板着脸甩开她的手道: “水温正合适。”

  不弃看到旁边的温泉,讨好的说道:“你还能找到温泉,太伟大了!”

  陈煜伸手去解她的衣襟,不弃愣了愣,闭上了眼睛。谁知道陈煜的手才碰到她衣襟的系带便停住了。他站起身道:“自己洗干净,我去升火。”

  只要他肯出声说话就成。这别扭孩子,自己再服软认罪就能哄得过来。不弃弯了弯嘴角,脱了衣裳。她看到用木条绑住的腿吸了口气。小腿再用木板夹着,依然能看到有些变形。她没有办法矫正对直骨头,能把柳青芜关在水晶棺里,找到木板夹着腿就很本事了。

  她抬头看到陈煜已经跑没影了,叹了口气,攀住岩石滑进了水里。

  温暖的泉水泡着冰凉的身体,她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不弃用手攀着岩石承载着全身的重量。她不敢站起来。她借着浮力试着动了动腿。双腿很沉重,隐隐传来痛楚的感觉。她靠着岩石不敢松手,久了便累了。

  这汪潭水有一米多深,实在没办法让她坐在潭里清洗自己。

  她往四周望去,陈煜不知道干嘛什么去了,温泉旁边空空荡荡。山谷静的可怕。不弃爬不上岸,手没了力气,泡久了胸口发闷。她大声喊起来: “陈煜!你在哪儿?!”

  山谷间响起回音,不弃体力不支,手一松便滑进了温泉里。她尽可能的屏住呼吸,用力蹬出水面,双腿重得划不动水,连呛了几口水。被温泉热气一激,她的脑袋就晕了。

  陈煜扔下木柴与一只鹿,一跃跳进了温泉,将不弃捞了起来。她的身体瘦得他一只手就能掐住,陈煜心里难过,又恨不弃自作孽自讨苦吃。铁了心不肯拉下脸给她好脸色看。

  不弃趴在他肩头呛咳着吐水,胸部离开水面呼吸才变得利索起来。不弃一丝不挂的趴在陈煜身上,她的脸迅速的烧红发烫,羞得眼睛一闭装晕。

  陈煜暗道不好,抱着她走出温泉,将不弃放在地上用大麾上包住。他的目光移到她的双腿上,眉心便拧得紧了。他解开绑在她腿间的木板,手指顺着腿骨滑下,摸到错位的骨头。他看着不弃闭紧了眼睛满脸绯红,濡湿的睫毛轻轻颤抖,知道她不好意思装晕。

  他默默的站起身,在温泉旁升起了堆火,然后脱掉了中衣撕成了布条。

  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不弃悄悄撑开一道眼缝,下意识的把腿往大麾里缩。

  陈煜做好准备后从大麾里捏住了她的脚板。

  不弃睁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看他道:“你不要生我气了!”

  陈煜沉默着,手指又顺着她的腿骨往下滑。手停在错位的断骨处没有再动。

  他的手指粗糙冰凉,脸仿佛风暴来临前夕。不弃想起腿被柳青芜打断时的巨痛,哆嗦了下。眼里迅速浮起一层泪水:“现在不痛了。你别,别……

  “

  “要打断你的腿,也是我亲自动手比较好。”陈煜淡淡的说道。

  “我会痛死!陈煜,你不要乱来!”不弃明白了陈煜的意图,惊惶的大叫起来。

  陈煜深吸了口气,握紧了她的腿下定决心,用力扯开再重新对准。

  巨烈的疼痛从脚上闪电般刺进她脑中。不弃发出连声凄厉的惨叫,痛得身体像蚯蚓般在地上抖。

  陈煜的脸抽搐了下,迅速的重新用削出来的木棍绑在她的腿上。手已经摸上她另一条腿。

  “不要了!我求求你不要了!我痛!陈煜我痛!我恨你,不要了我不要接骨了!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接了!我要死了要死了!啊——”不弃不管不顾的大叫着。能想到的讨饶的话一古脑往外冒。她痛得连吸气都没有力气。她用力的捶打着地面,用力挣扎。

  胸口这样痛,不弃的哭声让他几乎承受不住。陈煜咬紧了牙龈,用膝盖压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手顺着她另一条腿的腿骨滑下。她的哭声是魔音,叫他有落荒而逃的冲动。但手指尖摸到了那处微凸起的断骨,他心一横,手重重捏下。

  天上的阳光一黑一绿的在不弃眼前闪动。黑夜白天在瞬息之间交替。头皮痛得直抽,她能感觉到汗从发间沁出来。她怎么还不晕?她痛得想死了算了,一条腿重新接骨的痛楚还没有消,第二波巨痛紧接而来,不弃嘶心裂肺的喊声突然嘎然而止。

  重新给她接好腿骨,陈煜半跪在地上拂开不弃湿漉漉的额发,抱起她的头紧紧的贴着她的脸,他的唇颤抖看压在她冰凉的唇上,一滴泪从眼角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他哽咽着说:“是我不好,不弃,是我不好。”

  不弃没有动静,陈煜慌了神。扒开大麾将脸贴在了她胸口。良久才听到她微弱的心跳。他脱掉自己的衣裳给她穿上,小心的生怕再给她带来一丝痛楚。

  等做完这一切,陈煜仿佛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

  身侧的火堆烧得很旺,山谷如春,挡住了寒风。

  不弃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的衣裳被陈煜洗干净烤干重新穿上,身上裹着陈煜的大麾里。她睁开眼睛望见了满天星辰。

  “我还活着呀。”她一开口便觉得嗓子仿佛拉破了,带着刺痛。

  陈煜静静的看着她,扶起她的头将一勺肉汤喂到了她嘴边。不弃贪婪地咽了下去。

  他为什么还是不和她说话?他还在生她的气?不弃怔怔的看着陈煜。她的两条腿都没有知觉,那种巨痛的感觉又浮上了心里,她禁不住蹙了下眉。

  “现在不重新对骨,我怕迟了。”

  不弃努力堆出笑来:“你不生我的气了?”

  陈煜转过身放下木碗没有说话。

  不弃伸手去扯他,却又够不着。她忽略掉对双腿的关注,嬉皮笑脸地说道:“只要你能消气,再打断一次重来都行!”

  “你还敢再来一次?!”陈煜回头厉声喝道。

  不弃吓得呆若木鸡。陈煜只凶过她一回。那一次在莫府她在雪地里冻晕,他来瞧她。她讥讽信王爷爱的女人是她母亲。他几乎掐死了她。不弃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

  他又吼她作什么?陈煜懊恼无比,心疼得握紧了拳。想去哄她,又想借机教训她。只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她一惊一乍折磨得去掉半条命。他一头躺在火堆旁嗡声嗡气的说道:“睡觉!”

  不弃压抑着哭出声来的冲动,抽咽着闭上了眼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陈煜的手掌沾满了不弃的泪,他低沉地问道:“你还要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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