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折莺已经低头用水调配出了比例合适的药,将浸湿的帕子递给时云,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脸色。时云勉强笑了笑,让她将帕子盖在段璃口鼻上。

  段璃略显急促的呼吸渐渐绵长,她缓缓睁开眼睛,虚无地看着半空。

  “段璃。”时云缓缓嚼着她的名字,段璃的瞳孔缩了缩,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

  时云伸手,缓缓盖在了段璃的眼睛上。

  轻柔的声音被送进了她的耳朵。

  “段璃,放松下来,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

  时云没有得到任何答案,段璃根本什么都说不清楚,只会不停地重复她梦中可怕的景象,时云没兴趣听她被什么人抛弃在什么地方又怎样将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干脆一针又扎昏了,清洗干净手出去面对那几个伸长了脖子的大鹅子。

  秋氏已经等得快要疯了,一见时云几乎就要扑上来,又被念微一瞪眼吓得瑟瑟发抖,只好鹌鹑一样地闭了嘴往屋里看。

  时云责备地看了念微一眼,温温和和地说道:“她已经没事了,大概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醒,你们给她灌点参汤吊着,等醒了之后喂一点甜粥,别让她吃太多。”说完,又对段珩笑笑。

  段珩心领神会,看着时云如往常一样的温和笑脸,觉得自己应该想得没错,她是要为最近两天的反常向他解释道歉,于是将时云带去了花厅,屏退了下人,微笑看着她说:“云儿,你想对我说什么?”

  反正,不管她说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会表示原谅,他会宠着这个女孩,会告诉她你就算任性一点也没关系,会让她完全依赖自己。

  时云低头沉默了半晌,有些扭捏地抬起头,细声细气道:“阿珩……我就是,想问你件事,只是我不知道这时候问好不好。”

  嗯?似乎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段珩温柔道:“云儿这话说的,你想问我事情,什么时候都不会不合适。”

  时云双手绞在一起,屏住呼吸,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大红脸,目光四下一扫,像是确定没有人在偷听,才犹豫地说道:“阿珩……你觉得,六殿下,他怎么样?”

  段珩脸上的温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成了一块棺材板。

  段珩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说道:“六殿下吗?谦和有礼,进退有度,是个君子。”

  时云恶心地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但却感觉从段璃被劫走这个前世没有的意外开始就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子顺了,再看看段珩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简直能够长命百岁。

  不就是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变数吗?在暗处躲躲藏藏,一看就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如今治好了上辈子的睁眼瞎,就不信还玩不过了!

  和时云不同,段珩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注意力凝聚在段璃身上,好叫自己不要再去想顾行渊不久后就要去下聘礼的正妻,结果这下全面破功,心里的酸意直接翻了上来。

  时云扔下第二颗炸弹。

  时云红着脸低头笑了笑:“我看你们那天一起上山,你们私交不错吧。”

  段珩一下子警惕起来,表面四平八稳,内里风雨飘摇:“我跟六殿下并不太熟,不过几面之缘,那天也只是意外……怎么,到现在还在醋吗?”

  最后一颗炸弹。

  “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思索了很久,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但还是觉得该跟你说一说。”时云目光犹疑,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水光,她像是难以启齿,又充满歉疚和害羞,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我想明白了,我对阿珩,只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前日见到六殿下,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叫做一见……”

  时云说不下去了,恶心地闭了嘴,别开眼睛假装不敢看段珩,实则暗暗关注段珩的表情,心里升起诡异的满足感。

  段珩……段珩被连番轰炸,已经精神恍惚了。

  他艰难地理解着时云刚才的话,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段大公子仿佛失去了脑子,时云一席话分开来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这些话怎么能合在一起说?然而还没等段珩想出个所以然,只听一声爆喝。

  “时云!你叫小爷抢亲原来是看上了那个小白脸!”

  这一下,不仅段珩脑子炸了,时云脑子也炸了。她瞪着从梁上翻下来抓着她的肩膀如同被始乱终弃了的黄花闺女的穆辰,眼泪也憋回去了,表情也没了,戏也不想演了,从重生开始本以为占尽一切先机其实细想一番简直是诸事不顺的熙芸郡主暗搓搓地想,这混球是天生来克她的吧?

  上天赶紧来收了他吧。

  这一声惊天动地,要不是段珩屏退了附近所有的下人,此时大概已经有人冲进来了。时云阴恻恻看着穆辰,再次升起了把他塞回他娘肚子重造的念头。

  她大概需要研究一下有什么药能让人退化成三岁小孩好重新进行棍棒教育的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时云一巴掌拍在穆辰的手背上,“我又不是看上了你。”

  穆辰恨恨地瞪着她,瞪得时云有些心虚地缩了下脖子,但又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简直莫名其妙!她跟穆辰大眼瞪小眼:“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段家不是穆府!你跟个贼一样趴在房梁上是想干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我趴房梁吗?是吗?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眼瞎好吗?”穆辰狠狠晃了晃时云的肩膀,差点把小姑娘的发髻给晃散了,“你一个神医就不知道给自己看看病吗?”

  “你才有病!”时云脱口而出,又狠狠咬紧牙,在心里吼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格老子的”。

  “是,我有病,相思病,时神医你治啊!”穆辰永远能比旁人更疯。

  时云惊了,半张着嘴,一会儿才有点惊悚地问道:“你……相思谁?”

  穆辰的黑历史,可谓是数不胜数,不提孩提时拿着爬虫吓小姑娘的混账事,就说说他近年行事,就能明白为什么家世相当,相貌也不相上下的两个人,段珩是京中无数贵女的春闺梦里人,那些爱而不得的女人一个个恨不得给时云扎小人,但他穆辰就只配用上三个字形容——狗都嫌。

  总之,一京城的未婚女人,只要有过点想跟他议亲的意思,基本都被折腾得怀疑人生,气得穆老将军几次提了儿臂粗的军棍就要揍人,穆辰立马就往郡王府钻,然后又惹急了时云,几罪并罚,郡王和穆将军一人一根棍子一条鞭子,往被时云麻翻了的穆辰身上一通好打。

  然后,这个狗都嫌现在跟她说,他得相思病了?

  有一瞬间时云宁愿相信段珩对她是真爱,他爹今天就能跟长公主你侬我侬蜜里调油。

  更让时云觉得惊恐的是,想想穆辰出现的时机,再想想他出现后说过的话,甚至再远一点想到昨日清晨穆辰说的那些话——这一切串联起来,似乎能得出一个有些自恋又让时云觉得极其不可思议的结论。

  难不成……

  “我相思……”穆辰急匆匆地说到这里,突然卡了一下,眼珠游移,声音低了下来,在嘴里硬生生转了个弯,他跟说什么悄悄话似的吐出一个名字,“静筠……不行吗?”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时云被轰了个外焦里嫩,茫然地点点头:“哦,行,当然行,所以这跟我心悦六殿下有什么关系?”

  静筠她是知道的,那个因为穆辰被怀馨剥掉了面皮的清倌,时云还以为前世他们是穆辰为了挡怀馨逢场作戏,没想到居然是真爱吗?穆辰还真的对那个女人有意?

  倒是她自以为是了一番。

  时云心里有一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上来的酸楚,她细细分辨了一下,觉得……大概和她嫁给段珩的时候她爹的心情差不多。

  很奇怪,时云一向认为穆辰就是个狗都嫌,那个姑娘配给他都是糟蹋了,但莫名的,时云也觉得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一个姑娘能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穆辰般配,多好都配不上。

  没想到,最后倒是被一个青楼的清倌人摘了心。

  “怎么没关系?”穆辰绞尽脑汁想要斩断时云折断莫名其妙的爱恋,随口胡诌,“我告诉你时云,那天我去见静筠,正好看见六殿下在那里跟她海誓山盟呢,我们还差点打起来!再说咱俩什么交情?我这是出于道义提醒你,六殿下能跟我喜欢上同一个人,说明他肯定不会喜欢你这棺材板的样子,你见过静筠吗?你见一见就能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了……”

  时云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拧住了穆辰腰上硬邦邦的肉,还没用力,穆辰赶紧说:“哎小心咯手。”

  时云:“……”

  她低头瞅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口,回想了一下那个叫静筠地女人妖娆的身段,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轮番轰炸后又被穆辰捅了一刀在心口,神色恍惚,半天没作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的段珩,突然觉得,他是真的有点惨。

  也不知道段大公子在一片混乱里能不能反应过来穆辰就是在瞎扯放屁胡天胡地。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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