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重要的决定

  初春,乍暖还寒,这是一个最富生机的时节。

  阳光倾泻,沈乔就坐在距离凤栖宫不远的亭子里,反身趴在栏板的美人靠上,手掌支着下巴,垂眼看着底下悠哉游弋的几条锦鲤。它们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因为只能困在这小小的一方池塘里供人观赏而觉得怏怏不乐呢?

  想着,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应了自己吩咐去取鱼食而回来的沛环,沈乔便坐等她递上前来,岂料身后响起一个傲慢而清冷的声音,“娘娘好兴致呀。”

  庄梦晴!

  沈乔扭头望去,果然见那女人扶着腰一脸奸笑地杵在眼前,见自己回过身来后虚情假意地行了个礼。

  自她怀孕后,沈乔只出于无奈去了一次锦岚宫表示慰问,此后就再没碰过这如今皇宫里最属金贵的女人,也能感觉到她在刻意躲着自己,这会儿自动撞上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正想开口把她打发走,却被对方抢了先。

  “娘娘,臣妾有些话想和您说,但臣妾有着身孕不宜久站,能坐到您旁边吗?”

  沈乔无谓地敛回目光,淡淡道:“随你。”确实挺好奇她想说什么,而且也犯不着跟一个孕妇斤斤计较。

  但事实证明,她太傻太天真了。

  这个亭子并不大,是六角形的,六根木柱均匀分布撑起宝顶,除进口外,五边都有木质的靠椅连通,亭中摆着一张石桌和四个石椅。沈乔就坐在其中一根柱子的旁边,不算紧挨却也不能挤下其他人。而庄梦晴站在正对那根柱子的石桌边,也就是说,要坐到沈乔边上去有两条路,一是返身绕过石桌,二是径直过去绕过沈乔。

  作为一个牛气哄哄的孕妇,庄梦晴自然懒得多走路,提起步子就往前。没几步就挨近了坐在那里的沈乔,略微折身。

  事情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

  沈乔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刚要从面前跨过去的那女人仿佛被自己绊到了一样,随着一声惊呼,上半身直直倾倒了出去。

  “小心!”下意识的,沈乔便伸出手想要把她抓住。此时的庄妃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母亲,就算再不喜欢她,眼见她有难也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若是她出事,自己定也逃不了干系。

  手腕突然被拽住,庄梦晴没有想到对方会来救她,从语气判断她的紧张绝不是装出来的,老实说,有那么些微的感动,但稍纵即逝。她咬了咬牙,使劲挣脱开那自作多情的束缚,并借力运足了气狠心任自己的身子下坠,肚子不偏不倚撞在了那排木椅的折角上。

  那样的一幕,电光火石,惊心动魄。

  “娘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守在亭子外的巧香立刻惊叫着跑了过来。

  “好痛……”那一下撞击着实惨烈,庄梦晴脸色煞白,眉头紧锁,双手抚在肚子上,抖着唇吩咐:“快……快传张太医。”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

  耳边的喧嚣终于散去,沈乔呆呆地看着庄梦晴被抬了回去。初时的惊愕已经退去,她望着视线里透过树叶照射下来的太阳光线,一丝凉意却从背部窜起,心想:过不了多久,就该变天了。

  事情根本不是被庄妃故技重施栽赃嫁祸如此简单。

  扯起嘴角,她几不可闻地讥笑了一声,然后回到凤栖宫。半晌,等来的消息一如意料中那样,庄妃流产了。

  “主子,”双儿神色仓皇地跑进来,不安地劝说道:“庄妃和她的侍女诬陷你,我们去锦岚宫吧,皇上还陪在那里,你去向皇上解释,你根本没有故意绊倒庄妃娘娘更没有推她。”

  听着那丫头担忧而急切的话语,沈乔的心里暖洋洋的。不消多久,全皇宫的人都会认为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她不必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只要双儿站在自己这边。所以,她很是不以为意,“你相信就够啦。”

  “那也不能任由她们陷害呀,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可不轻。太后娘娘不在宫中,宁府的势力又无法干涉到后宫,根本没有人庇护你。”

  “傻瓜,你以为我去喊冤就能清白了吗?我和庄妃,皇上会信谁不言而喻,况且,真正想要害我的人……”说到这里,沈乔顿了顿,眼珠四下瞅瞅确定没有其他耳目,才压低声音说:“是皇上。”

  “什么?!”双儿瞠目结舌,“皇上?怎么会?”

  “我仔细揣摩过了,整件事情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庄妃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皇上故意宠幸她,故意想让她遭受我的刁难,故意激化我们之间的矛盾,只为了小产这天的到来。”

  “是吗?”看着主子如此淡定,双儿也稍稍敛下躁动的心神,转念一想,“也对,皇上若是真爱庄妃娘娘,就必然会保护好她,而不是把她宠上风口浪尖了。可就算这样,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这也太……”

  “没有孩子,庄妃根本没怀孕。”沈乔淡淡打断,果然见对方因自己的话而震惊地张大了嘴,那表情真是比见鬼了还要惊悚。

  而她之所以有这样的结论,正是之前拽住庄妃的手腕时不经意间把到了她的脉。

  沈乔懂一些中医药理,因为自己的亲爷爷在世时诸病缠身,他有一个十分要好的中医朋友,也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姓钟,一直很细心地帮忙调理爷爷的身体。沈乔耳濡目染跟着领会了一些皮毛,至于把脉探孕象这种古老而神奇的技能,Get住完全是巧合。

  那天钟爷爷上门探望爷爷,身边跟了个已有两个月身孕的孙女,和沈乔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屏幕里在放宫廷剧,放到太医为某位娘娘诊出了喜脉。沈乔心血来潮,正好身边有个实验对象,就缠着居然还真会这种技能的钟爷爷教了她。

  学成之后就手痒痒,碰到认识的怀着孕的都忍不住上去搭一把。甚至到后来,那些调皮的小伙伴都拿她代替验孕棒了,还别说,真挺灵验的。

  所以方才搭上庄妃的脉搏时,沈乔错愣不已——根本探不到任何孕象。

  “庄妃先前的喜悦不是装出来的,不会是她假孕,她没必要也没这个胆。可张太医证实了她怀有身孕,那么只可能是皇上授意。太医用的所谓安胎药,其效果必然是推迟月事,可终归瞒不了,所以等到时机成熟,太医便告诉庄妃无法保胎。庄妃为了拉我垫背,便有了今日之举。”

  皇帝洞悉庄妃的性子,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然,也许在他的计划里根本不用等到此时,因为若是宁紫乔,估计早就向庄妃伸出了毒爪。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双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消化掉入耳的信息,随即想到了什么便问:“这么说来,皇上知道主子是被冤枉的喽?”

  “不一定,在他眼里,我也不是什么善类。”因嫉妒而心生歹念,太像骄纵跋扈的宁紫乔会做的事了。

  “那主子你可以反抗呀,庄妃没有怀孕又哪来的小产,其他御医并不知道皇上的计谋,就传他们来看看。等结果出来,大伙定然以为是庄妃买通了张太医假孕,到时候还能治庄妃个欺君之罪呢。”

  尾音未落,沈乔就挑眉投过去一个‘你傻啊’的眼神,解释到:“皇上特意挖了这么个坑给我跳,你觉得他会给我平反的机会吗。就算会,我也不稀罕。”

  啊?双儿眨巴着双眼表示疑惑,“为什么?”这一会儿的功夫接收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大脑快运转不过来了。

  “将计就计……我倒想看看皇上要拿我怎么样,也许,我们的目的是同一个也说不定呢。”

  “什么目的?”

  沈乔神秘一笑,以口型无声表达出两字:“废后。”

  ……

  琼华殿。

  朱奕宸靠坐在御案后,脑子里百转千回。庄妃小产,如他所愿矛头直指宁紫乔,他第一时间就派兵传唤她过来对证,岂料那女人一句听候发落就打发了那些侍卫。原以为她会辩解,没有,她只是冷静地呆在凤栖宫里,听凭处置。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为何真的到了这一步却窜出这么多扰乱意志的心绪来?

  身子倾前,朱奕宸取过笔架上的毛笔,再没犹豫,落下朱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氏紫乔得沐天恩,贵为皇后,然其心肠歹毒,残害皇嗣,有失妇德,难立中宫。着褫夺封号,谪居长乐宫。钦此。

  “皇上。”周德海挪着碎步进来,躬身禀报:“凤栖宫的侍女沛环求见。”

  朱奕宸正拿了玉玺准备盖戳,听闻一顿,下意识将玉玺搁在一旁,冷然道:“让她进来吧。”

  作为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非必要时刻,沛环不会随意前来,此次求见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她在行过礼后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皇上,奴婢斗胆问一下,庄妃娘娘并没有怀孕,这是真的吗?”

  没料到对方会有如此发现,朱奕宸眯了眯眼,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

  “是皇后娘娘推断出来的。”

  没错,沈乔和双儿的谈话,几乎全被无意间靠近的沛环偷听了去,她在忙完分内的事后立刻找了个机会过来。随即在皇帝的授意下,将所闻一字不漏地转述了出来。

  “将计就计?”朱奕宸饶有兴味地重复这个词语,“她是这么说的?”

  “回皇上,是的。”

  太意外了,那女人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细腻,竟将事态分析得丝毫不差。这一刻,朱奕宸的心被深深震撼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思潮翻涌上来,柔柔软软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

  他垂下眼盯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圣旨——沛环说没有听见——那么他们的目的真的会是同一个吗?为什么她也期待这样的结果?嫁给自己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看不透,她完全颠覆了自己对她的认知。他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他决定改变主意,废后什么的就暂时押后好了。

  彼时,朱奕宸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念之差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第19章 最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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