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孟祁宴看着月亮笑,眼睛里闪着一层水雾。

  “我那时候下定决心,如果我能活着回去,就再也不去找徽羽了,再也不要追着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人不放……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天云宗门口,被他们的人给救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由无数个巧合构成,天云宗宗主的大弟子刚巧是孟祁宴失散多年的哥哥孟怀庭。孟怀庭认出了自家弟弟,便将他留在了天云宗,收做了天云宗宗主的徒弟。

  孟祁宴一直确信一件事,他的好大哥,绝对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不过对于孟祁宴来说,任凭往事随风飘散是很难的,他嘴上说着与徽羽一刀两断,心里却记挂的不得了。孟祁宴就算成了天云宗的弟子,也常偷偷溜到玄清门的后山去找徽羽,玄清门的人也见怪不怪,常给孟祁宴开这个后门。

  孟祁宴这时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徽羽,我本来还想冲他发一顿火,一见他对我笑,就什么都忘了……包括我立的破誓。不过这也没办法,我立的誓从来没有遵守过。”

  孟祁宴又过上了追着徽羽过日子的生活,只不过这次带上了攸宁这个拖油瓶。孟祁宴只要一想和徽羽单独呆一会,攸宁就非常积极地开始搅局。后来孟祁宴想了一个好办法,养了一只灵犬来分散徽羽的注意力。

  不过孟祁宴万万没想到,徽羽自从养了灵犬,不仅不太理攸宁了,也不太理自己了。

  这叫什么,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再后来……”孟祁宴迟疑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哑,“就是那件事了……明阳宗引起了公愤,各门派群起而攻之,因为一些意外,明阳宗的矛头先指向了天云宗。当时天云宗的实力很弱,人也少,占地面积也就现在的一半吧,山前那一片都是后来我扩的……当时我师父为了救弟子受了重伤,我哥,也就是我大师兄,只能去找外援。”

  孟怀庭这个外援找的很是艰难,那个时候各门派人人自危,没人愿意伸出援手,连第二大门派的玄清门也不愿惹这一身麻烦。孟祁宴在玄清门的大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伸出援手。

  孟祁宴突然端起酒葫芦一阵猛灌,直到呛得不停咳嗽,难受到红了眼圈才停下。老狐狸突然钻到他怀里,柔软的小脑袋顶着孟祁宴的下巴。

  “我不怪玄清门袖手旁观,不怪陆琮薄情,可他们……为什么……”眼泪顺着孟祁宴的眼眶流下来,“为什么要帮明阳宗……帮他们害我哥……”孟祁宴的声音有些哽咽,狐狸在旁边轻轻地蹭着他,舔着他的眼泪。

  天云宗的宗主在听说徒弟身陨后就病逝了,天云宗只剩下了孟祁宴可以独当一面。后来直到明阳宗被灭孟祁宴才知道,这原来是玄清门布下的反间计。

  “明阳宗被灭了,可我哥呢?我师父呢?为什么损失最惨重的是天云宗?一群斯文败类,还在那大言不惭……”孟祁宴气的直喘气,掐的狐狸爪子生疼,老狐狸嗷了一声,用毛蹭了蹭孟祁宴颤抖的嘴唇。

  “我……我后来去玄清门讨说法,我当时真的是气疯了,说的做的都不受控制……直接和徽羽打了起来,最后是小三……小三死了,为了救徽羽。”孟祁宴把脑袋埋进狐狸毛茸茸的脖子,滚烫的眼泪没入狐狸的毛。

  “你们灵兽真是奇怪……明明是天地间受万物滋润的灵物,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脆弱……”孟祁宴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小三一死,我觉得我和徽羽的过去都算是喂了狗了。”

  从那一刻开始,孟祁宴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明白了自己到底应该去做些什么。他应该去努力振兴天云宗,做师父和大哥没做完的事,而不是站在原地怨天尤人。

  深夜微凉的风抚过孟祁宴散着的长发,孟祁宴觉得有点冷,又喝了一口酒,靠着笼子沉默了一会,道:“从那个时候,我和徽羽之间,就只剩下他对我的歉疚,他像当初我一样追着我讨好我,努力的弥补我,可是我……我不想要他的弥补,来不及了。”

  人们都喜欢在失去之后追悔,没人在得到之后珍视。

  孟祁宴只用了一百多年就飞升成仙,光复了天云宗,也算没辜负师父和孟怀庭的期望。他前前后后收了一大堆的徒弟,其他人都说孟宗主随性恣意,其实并不是如此。孟祁宴只是害怕,害怕他的徒弟像他自己一样,只能一个人撑起整个门派。

  徽羽一直讨好了孟祁宴将近两百年,孟祁宴也总算是过足了大爷的瘾。他一直不允许自己原谅徽羽,并非是怨恨他,而是单纯地觉得对不起他的师父和大哥。等孟祁宴决定放下一切原谅徽羽的时候,老天爷又淘气了一会。

  “他的宝贝徒弟死在我手上了……他们都说是意外……其实不算是,那个天罗阵是本是我设给徽羽的。那天是我的生辰,徽羽说要给我送个礼……我本来想着他要是过了阵,我就勉强原谅他,结果……”

  结果过阵的人是攸宁。

  孟祁宴不是很喜欢过生辰,觉得自己活了几百年了,过生辰让别人提醒自己那老乌龟一样的年岁实在是令人不爽。但是门派都兴给掌门宗主过大寿,于是孟祁宴也就答应了。

  在此之后,天云宗和玄清门再也没有办过大寿。

  “我就任性了这一回,就一回……我只是想给徽羽开个玩笑,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我没想到……攸宁破阵的方法有问题……我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本来可以毁了天罗阵,但我没有……我没有……我杀了他……”孟祁宴的手在抖,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我杀了他……徽羽说的没错,我……我从来都是……都是一个恶人……”

  孟祁宴看见攸宁在光华流转的天罗阵里无法挣脱的时候,犹豫了。

  他讨厌攸宁,特别讨厌。

  不是因为攸宁总是跟他对着干,而是他嫉妒徽羽对攸宁的好。

  他怎么能对那个孩子这么温柔?他怎么可以对攸宁那么笑……

  孟祁宴与徽羽认识几百年,自认为对他知根知底,可徽羽对孟祁宴却一直是那个无所谓的态度。但徽羽才收这个徒弟不到一百年,就将攸宁放在心尖上宠,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任谁都会寒心。

  孟祁宴记得当时玄清门的清微掌门还在,攸宁因为触怒了几位长老,被罚在主殿门口跪着,攸宁本来就受了伤,徽羽看见了,便过去陪他一起跪。孟祁宴那时候溜达到玄清门玩,一进门就看见徽羽心疼地抱着晕过去的攸宁,心里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

  对于孟祁宴这种惹事精,罚跪这种事简直是家常便饭,他跪过剑,倒立着抄过经书,有一次把老头子惹急了,还曾经三跪九叩着从前门走到内殿。最严重的一次,孟祁宴误闯了玄清门的禁地,挂了一身彩,被罚着跪了三天,最后他虚弱地都看不见人了,徽羽也只是蹲他旁边淡淡地来了一句:“活该。”

  所以看见这个理所应当接受徽羽毫无保留的温柔的攸宁,孟祁宴的气儿真是不打一处来。

  徽羽后来当了玄清门的掌门,心里对孟祁宴有愧疚,对孟祁宴的态度有了很大的缓和,天真的孟祁宴觉得自己总算是出头了,结果他十分惊喜的发现,他自以为徽羽对他的优待还不及徽羽对攸宁的十分之一。

  孟祁宴觉得自己大概是一个受虐狂。

  “狐狸啊,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当时刚想毁了阵法,就一下子想起徽羽……徽羽他看着攸宁的神情,他从来没对我那么笑过……我就放弃了。”孟祁宴突然自嘲地笑了,“我从来没害过人,这是第一个……攸宁一死我就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一切都来不及了……”

  “徽羽来了之后就只是抱着攸宁……浑身是血。你知道吗,狐狸,自从收了攸宁当徒弟,徽羽的眼睛里好像就有光,就在那一刻,那种光熄灭了。”孟祁宴目光有一丝呆滞,“我一直不明白攸宁对于徽羽的意义……直到我遇见齐思,我才明白我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我有多该死。”

  攸宁就是徽羽的光,消融了徽羽孤寂生活中的万般的愁苦和寂寞,就像是徽羽的孩子。

  可他孟祁宴毁了徽羽的光。

  罪无可恕。

  作者有话要说:孟祁宴:“这么一回忆,徵羽你欠我好多啊……”

  徵羽:“你以为的都是你以为的。”

  上帝视角的大猪蹄子写手好累。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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