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7

  可这丫头躺上床後还是哼哼唧卿,一副被抛弃的小可怜模样。

  凌琥珀算是幸运的,月事并没有太折腾她,但她偏要逢人就摆出憋屈兮兮的模样。

  人定时分,她正伤心自己辛苦表演这麽久,云哥哥看样子是铁了心不当回事,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当下拉起棉被打算在黑暗中自怨自艾,若是因此郁闷到心肝瘀血,烂成一朵大香菇就更好了!

  反正她媳妇都不要她了,让她变成香菇吧!

  未几,屋内有东西挪动的声响,桌上多了一只玉花插,上头胭脂色的芍药妩媚地盛开,花瓣上还凝聚着晶莹露水。

  凌琥珀用手指掀开被子的一角,在被子底下窥视,月光从糊着藕合色软纱萝的圆窗斜洒进来,像云雾一样围拢在一身黑袍的凌云周身,他伸手摆正花插里的芍药,然後来到床边。

  凌琥珀还没想到什麽样的表情看起来最可怜,盖住她头脸的棉被已经被掀开。

  「嘤嘤……」装是来不及装,哼哼两声还是可以的。

  凌云难得穿着黑袍,布料上华贵的流云翟鸟纹只有在月光下隐隐浮现,藏身阴影之中根本能融入黑暗里。

  他光亮的长发平顺地披散在肩上,身上是沐浴过後的清香,想来也才回到落月轩没多久。

  「难受吗?」虽然不是女人,他倒是听说不少女人天癸来时少不了被折腾。

  凌珀琥接受了这个表演机会,立刻哼得更可怜,装得更委屈了,「呜呜……疼!人家一个人被丢在这里……嘤嘤……」小手揪住他袖子扭了扭。

  凌云一手伸到被子底下,早就把什麽男女之嫌忘得一点都不剩,大掌按在她肚子上,凌琥珀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劲传来,虽然她本来不怎麽疼,倒也觉得舒服极了。

  凌云另一手抚上她的额头,却是有些冰凉,「睡吧。」

  凌琥珀扁嘴,「我一个人睡不着。」

  凌云笑了笑,早知道这丫头装可怜,本来就不打算拆穿。他脱了靴子,合衣侧躺在她身侧,「我在,快睡吧。」

  「你半夜会偷跑回去吗?」

  凌云挑眉,「不用偷跑。」要在伺候的丫头进来以前离开,只是弹指间的事而已,不过他懒得解释。

  凌琥珀得到保证,笑嘻嘻地滚到他怀里,一边把被子分给他,一边八爪鱼似的抱紧他。

  她终於实现肖想已久,抱着大美人睡觉的梦想啦!凌琥珀简直兴奋得精神抖擞,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小手恨不得把他全身都揉个遍。凌云无奈之下,只能施点小术法让她静下来,恍恍惚惚地被睡意缠绕进梦境深处。

  幸好他自制力一向惊人,也习惯了禁慾的日子,凌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维持着侧卧着,将八爪鱼护在怀里的姿势,平静地闭上眼睡了。

  等我长到十八岁,就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她嘟囔道。

  至於那个男人,哪怕内心无语至极,仍旧维持着一贯淡然的冷静,微凉的手盖住她的额头和眼睛,安睡的咒语在他长睫一合一张间,像既密且柔的网包围住她,给她一夜甜甜好梦,留他在梦外继续那禁慾的独眠。

  一千多个夜里,男人来往她的闺房,弹指间来去自如,两处并排的院子,

  代表男女之间的礼教,像一道薄得不能再薄的纸窗,含蓄地掩住赤裸的窥视,却掩不住在月华与烛光中双飞的蝶影,和并蒂花开的幽香。

  岁月静好。只不过小野兽被宠成了……大野兽。

  「得罪了盐帮还想跑!抓住他!」

  青阳城东门运河码头,一艘悬挂着盐帮旗帜的大船才接近岸边,三道人影就从船上飞奔而出,其中一道特别莽撞蛮横,迳往人多的地方跑,後头追着身着白色短褂,两臂雕青的盐帮兄弟。

  我来引开他们,你们快进城吧!凌琥珀一身暗红色箭袖劲装,长发以镶玉金冠束起,在陌生的外地人眼里雌雄莫辨。她姿态野蛮又灵敏地跳到另一艘船上,爬上船桅,在後头的人追上来前大鸿展翅一般跳向码头上正在卸货的货堆。

  用得着你鸡婆!在凌琥珀差点被逮着以前,不远处的凌晶射出一支精钢针,打爆了码头上才从另一艘货船上卸下的酒瓮,後头追兵有被扎了眼睛,有脚底打滑,霎时又与凌琥珀拉开距离。

  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本地人只是摇头叹气。

  「又是这小阎罗和小灾星!」

  凌琥珀和凌晶虽然嘴上谁也不屈服,倒是合作无间,几乎就快要甩开追兵冲进城门。

  进了城,身为地头蛇,还怕了这些外地人不成?

  偏在这时——

  「哥哥,琥珀,你们快跑……」

  红一黑的身影同时在城门前站住,凌晶脸色一白,凌琥珀嘴角颤抖,回过头果然发现凌砾这扯後腿的被三名肌肉纠结的大汉抓住了。

  凌砾一脸悲苦,「就叫你们快跑了啊!」

  凌晶翻了个白眼,凌琥珀双手抱胸。

  凌晶绝不可能丢下弟弟,至於她,则是不屑做出只顾自己求生的事。好歹她也是堂堂山神大人,这两崽子算是她罩的。

  盐帮的大船终於靠岸,浩浩荡荡走下来一队人马,为首者金冠白袍,手摇折扇,凌琥珀头一次见识到有人能把由泡穿得这麽俗气!

  参考一下她的云哥哥好吗?就算连云哥哥一根脚趾都比不上,那……也可以参考凌曦啊!人家小财神凌小曦可是能把白袍穿成白凤凰那样金尊玉贵呢!凌琥珀後悔刚刚没有丢下这两崽子,回山庄看她的媳妇儿洗眼睛了!

  「这三个胆大包天的小毛贼在上个码头说是要借咱们的船顺路回家,结果路上把咱们的货给放了!」白衣男子身边的船长道。

  「什麽货?我们只看到抢来的民女和官府列为违禁品的异域香料,那是你们所谓的货吗?」凌晶讥屑道,「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丨?」

  白衣男子几乎从头到尾都盯着凌晶,那眼神别说凌晶不舒服,连凌琥珀和凌砾都觉得恶心。

  想要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吗?」白衣男子拿着折扇勾起凌晶下巴,一张长年纵慾无度的脸笑起来显得特别老,「那得要看看你的对手是谁!」

  凌晶撇过头,嫌恶地闪开他轻浮的举动,对他猖狂的发言不表意见。白衣男子不以为意,吩咐底下人把他们绑起来。

  「这趟最主要的目的是上翡翠山庄提亲,别节外生枝,把他们带回船上派人守着。」白衣男子道,一双眼目光露骨地盯着凌晶,「尤其是他,别让他跑了。」

  「……」双生子与凌琥珀都是一愣。

  「提什麽亲?」凌琥珀简直不敢想像这油头粉面又未老先衰的家伙和凌家结成姻亲!谁那麽倒楣啊?

  白衣男不屑回应,他身边另一个态度始终特别高傲的中年男人约莫是想显摆主子的势力名望,接了这话茬儿,「我家少爷这次亲自前来,是打算上武林盟主的裴翠山庄提亲。」

  「跟谁提亲?」凌砾也是一脸怔忡,「萝姊?」但要向凌萝提亲,不该上翡翠山庄吧?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凌砾那句「萝姊」,中年男人以一种目中无人的口吻道:「我们盐帮好歹是天下三大帮之一,和翡翠山庄可是门当户对,不过我家少爷乃人中龙凤,少年豪杰,凌家如今未出阁的三个姑娘,上面两个太老了,剩下一个虽然是收养的,但风华正茂,我家少爷也不嫌弃……」

  凌晶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们盐帮就算穷得连镜子都买不起,也该认得粪坑里的亲戚吧?」就这衰脸男,给他两个堂姊捧痰盂都不配!

  凌晶没立刻表明身分,反正都在自家地盘上了,他倒很想看看这癞蛤蟆真敢上家里要求娶琥珀会有什麽下场。

  他感觉大堂哥这几年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尽管他伪装的很成功,可是凌晶就是觉得大堂哥把自己压抑得太过,那些深埋在冰层底下的炽烈情绪总让他悚然。

  「小毛贼嘴巴放乾净点!」中年男人一巴掌要甩过去,却被白衣男子制止了。

  「不用跟他们废话,先把正事办完要紧。」他眼神露骨地看着凌晶,後者太阳穴一跳,却没有莽撞行事。

  想拿自家金字招牌压人,得先有扛得起那金字招牌的本事。

  「等正事办完,有的是时间好好收拾他们。」白衣男子的手下这才收敛。一拨人押着双生子与凌琥珀回到船上,另一行人卸下一船聘礼,浩浩荡荡朝翡翠山庄而去。

  凌琥珀一直到三人被绑在船舱里才回过神来,「他的意思是要娶我吗?」她炸毛似地一骨碌跳了起来。

  「……」凌晶看笨蛋似地看着她。

  这理解力真是慢得令人忧伤。

  那条阴沟里的臭虫……」凌琥珀跳脚大骂。

  凌晶冷冷地道:「你大声一点,把守卫都引过来好了。」

  凌琥珀这才收声,发现舱门外虽有人守着,但这舱内并无外人,於是她很快地化为d奶虎摆脱身上的绳索,接着回复人身,替双生子松绑。

  自从凌猇珀来到凌家,偷鸡摸狗这回事,双生子加上她是越来越熟练了,还默契十足,堪称闯祸……不,冒险铁三角。没一会儿门外的守卫就遭到了他们的伏击,换他们被绑在船舱里。

  这次三人安静地溜下船。

  「我要去找云哥哥!」凌琥珀气呼呼地道。「从正门走会和他们撞上。」双生子打算绕路回去。

  「我不怕。」她变成小奶虎躲过那些人的耳目就行了,现在她气噗噗地一心一意要找凌云告状。「你们自个儿想法子回去吧!」

  方才若非在船正要靠岸时,被船长发现他们干的好事,他们也补用匆匆逃下船,现在三人都踏进了青阳城的地界,谁也动不了他们一根寒毛,凌琥珀於是跟双生子分开行动。

  西边的山似乎下起了雨,顷刻间,雨幕覆盖了整座城,凌琥拍只得雇了马车送她到翡翠山庄大门附近,却见盐帮那伙人被拦了下来。

  翡翠山庄的山门看似没有任何守卫,但若是没有事先送上拜帖,或有不认识的马车想上山,立刻便会被突然冒出来、身穿深绿短褂的「园丁」给拦下来。

  翡翠山庄负责打扫和整理环境的园丁有数百名,不是山庄里训练出来的打手,就是像湛非那样身怀绝技,退休後来到山庄当「园丁」养老的,平时整理环境,有事守一下山门,工作还算轻松。

  一个湛老爷子就能挡住一支军队,三大帮之一又如何?

  没有请柬还想上山庄?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了?凌琥珀给了车资,在路口下车,趁着没人注意闪身进草丛里,在微凉小雨中迈开小短腿朝山上狂奔。

  「少庄主。」莫文进了书房,「盐帮少帮主在山门外,还带了八车大礼,守门人还没放行。」

  本来气呼呼要农,才找到凌双一番波折,差点把这责浓一乾二净的凌琥珀立刻一个激灵坐起身。

  不要让他进来!她又炸毛了,三步两跳的跳上桌。

  莫文看见那团特别毛茸茸、膨松松的大毛团子屁股对着他,还震怒地竖直尾巴,他立刻就背过身去。

  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耻笑,但是这几年下来,跟在大少爷身边的人还真的都学会闪避小奶虎的屁股啊肚子啊什麽的,否则就等着挨大少爷的眼刀子。

  毕竟是个大闺女,也不能说大少爷守得太严,可是连小奶虎的屁股和肚子都不准别人看,让人心里也不免咕哝,那丫头常常随便的地方一躺就睡得四仰八叉啊,知道一头奶虎躺在地上睡成了「木」字形,白肚起伏,呼噜声响,四周奴仆却有志一同绕路而行是怎样让人哭笑不得的情形吗?

  凌琥珀站在书案上,把盐帮少帮主的恶形恶状半点不漏地告诉凌云。

  他还说萝萝和小蓝是老姑娘,配不上他!

  凌琥珀没见过凌蓝,但是知道凌云和凌蓝兄情极好,所以和其他人一起喊小蓝。至於凌萝,每年中秋会回到山庄住到元宵过後,她厨艺佳,又是爱护毛茸茸动物一族,自然也被凌琥珀当成需要庇佑的「信徒」之一。

  凌云将她抱进怀里,三两下就把凌琥珀竖直的毛顺平。

  「把他们安排到茶庄,就说他们突然造访,山庄内来不及腾出空屋,等我得了空会去见他。」

  「是。」莫文立刻退下去执行命令。

  你要怎麽处置他?凌琥珀一想到那少帮主的嘴脸就有气。

  「在凌家的地盘上还不能让他出事。」凌云起身走向罗汉床。

  让他出事又怎样?还怕了他不成?

  凌云将凌琥珀按在怀里,不让她炸毛撒野,并腾出一只手将倒盖的两只茶盏摆正,把壶里的枸杞茶斟上。

  猛虎虽不惧恶犬,但也要防着恶犬成群结党来跟自己作对,开罪盐帮可能没什麽大不了,但落人口实,开了先例,总有一天你所有的仇家会逮着机会来对付你。」

  所以就放了他吗?凌琥珀还是炸毛,只可惜不露爪子的炸毛就只是让自己变成很好摸的大毛球,让凌云摸着更顺手了。

  他喝了口茶,才道:「我只说,在凌家的地盘不能让他出事。」出了凌家的地盘,有什麽事也就和凌家无关了。

  凌琥珀突然就在他腿上化为人形,床上矮几被突然化为人形的她撞得往後斜,茶汤洒了满桌,而她两腿一跨,就这麽直接坐在凌云大腿上。

  凌云不得不伸手托住她後腰,才没让她摔下去。

  或许是山庄伙食好,又或者这些年她终於不再以术法压制身体的成长,实际年龄二十七,谎报年龄十八,身体成长年龄应该只有十五、六的凌琥珀,看起来倒和她谎报的年纪差不多。

  即便离开山林,那对大眼仍旧野性而且精神饱满,一天到晚在山里乱跑,肤色还比凌云更红润健康些。

  你真的要替我找夫婿?」她的神情像地痞讨债,扑向凌云的力道也有些蛮横。

  「你先下来。」他不得不撑住她,是的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伴着我可不管。」他嘴里这麽说,扶住她却半点没有放松?

  凌琥珀误解他的意思,直接把屁股往前挪,两腿夹紧他的腰,几乎坐到他腹部之下,大腿之上。

  不,是已经坐上去了。凌云脸颊一颤,优雅从容的面具有一瞬间裂了一角,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你一个黄花大闺女……」

  「你又要说男女授授不亲?」凌琥珀的笑简直有点流氓了,「当年是我身子没长大,否则哪能让你糊弄过去?你可是我媳妇儿呢!」她笑着伸手勾他的下巴——在码头上看到那白衣男对凌晶那麽做,虽然画面有点伤眼,不过果然非常有情调,起码她觉得用来调戏她的天仙美男媳妇儿很有情调,难怪登徒子都爱这麽玩!

  凌云已经神速恢复平静,他没有躲开凌琥珀的色狼爪子,只是维持着环住她腰的姿势,「你为什麽坚持要媳妇?」其实称谓他并不在乎,只是奇怪她怎麽就没想把他当夫婿?

  「媳妇儿才能让我这样又那样啊!」

  「什麽这样又那样?」

  这问题问倒她了。大白哥哥只说「这样」、「那样」,从没示范过到底是怎样。至於这些年,她压根儿也没想过要找谁问,更不知道有什麽管道可以问。

  「这样吧!」她抱住凌云,脸颊贴在他颊上蹭了蹭,就像她化为小奶虎时对人撒娇表示亲爱时的举动,「或者这样!」她小腿环住他的腰,鼻尖贴着他沐浴过後沁着香气的颈子,贼兮兮地蔬了一口,双臂牢牢抱着他,笑得又贼又开心。

  凌云全身肌肉绷紧,心跳骤然失序,却依旧被她逗得有些好笑,「就算不是媳妇,你也可以这麽做。」他身体往後坐,让她舒展得自在些。

  凌琥珀闻言,有些杀气腾腾地抬起头瞪着他,「不是媳妇也可以这麽做,那别人也能这麽做吗?」

  突然间打翻的醋桶让他忍俊不住,「我是说,」他另一手捏住她下巴,「只要是你,都可以。」

  自从不再靠术法理解话意,别人说话若是多拐上几圈,凌琥珀的理解力就真足慢得令人忧伤,她还在努力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凌云嘴角一勾,鼻尖贴着她的脸颊,有意无意地将灼热气息轻吹在她唇边,「夫妻之间能做的事不只如此,不过……」他拇指滑过她的脸颊,轻轻爱抚,嗓音轻柔而惬意地在她耳边道:「做夫婿的,要养媳妇,要讨媳妇欢心,你行吗?」

第七章17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卖萌可耻但好用最新完结+番外章节

正文卷

卖萌可耻但好用最新完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