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不愿意
晚上十点。
凌笙从车上出来, 没有走直达电梯回家，而是绕了远路, 先出地下停车场，再往家的方向走。
她当时选中这个小区，除了地理位置好，交通方便以外，更看重的便是这里的环境。
一路上全是枫树, 由于秋分已过, 枫叶全部由绿变红, 藉着路灯望去，像是置身于暗红色的海洋, 偶有一栋建筑物探了个头，纤波浓点, 错落其间, 纵是晚上, 也别有一番趣味。
凌笙踩在枫叶铺成的红毯上, 不时发出踏碎叶子的卡嚓声, 宛如秋日特有的协奏曲, 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再长的路终有尽头, 很快, 就看到属于自家的那一栋楼。凌笙顿住脚步，想抬脚往前走，犹豫几次，却又收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 捻住一片缓缓飘落的枫叶，陷入沉思。
虽然答应黎觅要回来，可说实话，凌笙并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许珏。道理她都懂，但也仅仅是道理而已……回来的路上，她想的更多的是许珏的努力和勤奋。
没有在一起前，她只知道许珏是个很优秀的员工，晋升速度极快，不怕吃苦，脾气好，交际能力也颇为不错……这些形容，即使是事实，但听起来未免有些空洞。
只是，凌笙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们之间定下了回家尽量不工作的规矩，但许珏违规的次数比凌笙多的多。好几次，凌笙半夜醒来，许珏都不在身边。除了第一次，之后她都一点不慌张，淡定地掀开被子下床，去书房抓人。
然后，一抓一个准。
为此，凌笙罚了许珏很多次。但哪怕许珏认错的时候乖极了，过段时间，工作一上头，晚上等凌笙睡着之后，又悄悄摸去书房钻研设计与相关计算，困了直接倒桌上睡了，还是凌笙把她抱回床上的。
伴侣这么上进，凌笙不知道该生气对方不爱惜身体，还是该感到骄傲比较好。
至于那个工程小组的事，她先前在公司的时候查清楚了，确实是她知道的那个有名的进修小组，凌擎没有骗她。
所以，这样的机会，果然不该错过吗？
凌笙抿抿唇，还想再转悠一圈，忽然瞥到自家的灯是亮的。低楼层的好处，她以前独居的时候并不能体会到，而如今，她却切实地感觉到了……
有人在等她回家啊。
凌笙眼圈一热，又一次改变方向，往家里走去，不再犹豫。大门、电梯、家门……触摸到冰冷门把的那一刻，凌笙的急躁情绪陡然消退，换之的是某种奇特的近乡情怯。
她打开了门。
轻微的响动后，没有往常哒哒哒的脚步声，以及软软的怀抱。凌笙张望了一下，许珏没有来迎接她，家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般，除了留的灯还在坚守岗位。
心里莫名失落了一点点。
凌笙换好鞋，慢慢往客厅走。许珏好像不在这里，那就是在书房工作或者卧室里追剧？她放轻脚步，刚要拐入走廊，却被沙发边角露出的一簇栗色的发卷给吸引了注意力。
凌笙的心里蓦地一软。
每次打扫家里，总会扫到两种颜色的头发。一个是黑色的长发，是她的；另外一种是栗色带卷的，那是许珏的头发。
一看到头发躺在撮箕里，许珏还要抱着她嘤嘤假哭，说她虽然变强了，但也秃了。
可爱得很。
凌笙走到那座沙发的正面，发现许珏果然躺在那里，已经睡着了。由于这座沙发窄，许珏蜷缩成了一团，像是一个蚕宝宝，嘴角还有晶莹的口水滴。
凌笙似乎明白黎觅当时那句话的含义了，明明还没拥抱，她却已经开始舍不得。她笑笑，把包放在一边，手微微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吻上随着呼吸起伏的红唇。
她没有太用力，只是轻舔许珏的唇面，不再深入。睡梦中的许珏眉头一皱，像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一样，嘬了嘬凌笙的唇角，睁开眼睛。
“你在干嘛啊……”小兔子明显还没睡醒，眼睛里满是朦胧的水光，分外潋滟。
凌笙抚上许珏的脸颊，轻笑：“回来的路上在看《格林童话》，想试验下能不能吻醒我的睡美人，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许珏懵：“啊？”
这个距离，可以闻到许珏身上的淡淡奶香，那是比罂.粟还要诱人的味道，有种致命的清甜。凌笙不答，整个人覆了上去，不再像刚才那样浅尝辄止，而是拖着许珏一起踏入燃烧的烈焰之中。
过了会儿，凌笙松开了许珏。
比起以往的接触，这次的缠绵时间很短，许珏喘匀气，还有点不知足，盯着凌笙的嘴唇，小声说：“还要亲亲……”
凌笙暗自吸了一口气。
亲密过后，小兔子的眸子越发湿润，身上穿的睡袍系带也散开了，里面白白嫩嫩的胴丨体若隐若现，实在有点考验人的意志力。
偏偏这人还极无辜，眨眨眼，纤细如羽的睫毛扑扇扑扇，像是在勾她。凌笙压下心里的欲.念，坦诚地告知不继续的理由：“阿珏，再亲的话，我要忍不住了。”
许珏：？？？？
她不想洗沙发。
不敢再招惹如狼似虎的奔三女士，许珏轻轻推开凌笙，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还没跑，被凌笙抱住：“去哪儿，小含羞草？”
清冷的嗓音还有些性感的哑，许珏耳朵一酥，脸更红了：“你才含羞草呢……快放开我，我给你做点吃的，你加班这么晚，肯定很饿的。”
凌笙嘴角微扬，蹭蹭许珏的脸，跟树袋熊一样挂在她的身上：“嗯……我好饿啊，但是不想放开你怎么办？”
凌笙很少撒娇，但每次一撒娇，许珏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无法，只能拍拍凌笙的头，嗔道：“加个班，还成缠人精了。”
嘴里这么说，手却环上背后凌笙的腰，半拖半抱把人带往厨房。凌笙笑，索性勾住许珏的脖子，放心地交托大半重量过去。
两个人就像连体婴似的，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要做什么好吃的？”凌笙问。
许珏唔了一声，神神秘秘道：“马上你就知道了！虽然这么晚吃这个会长胖，但是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还卖关子？”凌笙好奇起来。
许珏笑得很狡黠：“就要卖关子，不告诉你。怎么样，气不气？”
凌笙笑着摇摇头：“不气。”
等许珏开始忙活，她松开手，自觉站在一边，乖乖等大厨给她做吃的。
等待投喂的女朋友太可爱，许珏给锅里倒上豆油后，一边等待油烧开，一边时不时勾勾凌笙的手指玩。
“阿珏。”凌笙看了许珏好一会儿，忽然道。
“嗯？”
“假如说，现在有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但必须出国，而且时间不短，需要好几年，你……”
“匡当！”
凌笙的话还没说完，许珏猛地放下手里的盘子，望向她，眼圈一下就红了：“凌笙，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才在一起不久，你就不要我了吗？”
凌笙愣了一下，许珏以为被她说中了，更加委屈：“上次的事，我已经认错了，虽然你还没原谅我，但是我们说好了，你要给我机会追你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我真的知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会再骗你了，我会很乖，真的，我会很乖的……”
说着说着，小兔子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眼看就要流下来。
事情的发展太出乎凌笙的预料，她走过去，有些手足无措：“不是的，我不会走的，你先别急，听我说好吗？”
许珏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视线模糊成一片，只以为凌笙在哄她：“我知道你是总监，年纪不大，经手的工程很多，未来不可限量。可、可是我是你的女朋友，你要去国外几年，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我……我……”
说到后面，几乎泣不成声。
凌笙心里某个角落瞬间崩塌，先前的纠结消失殆尽。她以指背拭去许珏的眼泪，只是刚刚一擦，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打湿了她的手。
“小哭包，你别哭了好不好？我没有骗你。无论要去哪儿，我都会和你商量的。”凌笙心疼地亲亲许珏的眼睛，温柔地说。
凌笙的动作稍稍抚平许珏心里的不安，她流泪的速度减缓，抽抽噎噎道：“可是，可是，你上次一言不合就去出差，你也没有和我商量。”
凌笙：“……”
她咳了一声，极其自然地带过出差的话题：“我刚才的话还没讲完，你要不要听完再说？”
许珏吸吸鼻子，注意力一下被引了过去：“嗯，你说吧。”
凌笙怕许珏忘记那边的油，很有先见之明地关掉炉上的火，开口道：“我其实是在问你，假如有这样的机会，你……想不想去。”
许珏打了一个哭嗝：“你呢，你去吗？”
凌笙去客厅拿了包抽纸过来，细细地揩去许珏的泪水，包括睫毛上的水珠。
“你想我陪你去？”她问。
许珏由着凌笙动作，眼睛红红的：“当然了啊，我不想异地恋。我们最早是网恋，那时候异地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异国恋差别也不大。可现在不一样……”
凌笙凝视着许珏，目光很专注：“哪里不一样？”
许珏本想说两个人同居这么久，分开自然舍不得，但一想到刚才自己哭的那么伤心，感觉怪丢人的，就绷着脸对罪魁祸首说：“你需求这么大，我怕我不满足你，你憋得慌。”
凌笙：“……”
她收敛笑容，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道：“既然阿珏这么说了，要不就喂饱我吧。你这么喜欢厨房，不如……”
许珏的脸红成一片，无比震惊：“凌笙，你可要点脸吧，这是做饭的地方！你，你怎么这么……”
凌笙轻笑：“生米煮成熟饭，有问题吗？”
许珏：“……”
这人，语文学的好了不起？
再说了，怎么是生米，明明煮过的。
自认敌不过凌笙一套接一套的歪理，许珏瘪瘪嘴，拉回话题：“又不是国外的月亮一定圆，我们在国内不好吗？”
她想了想，认真道：“如果你问我这些，是在替我做打算，那么我想告诉你……以前我努力，是为了和你在一起，现在我努力，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好。但要是因为这个，让我们的感情变淡，相处变少，那就是本末倒置，我不愿意。”
凌笙动容，却还是忍不住道：“那个工程小组我查过了，是一个很有名的建筑团队，说是建筑一行的龙门都不算夸张。”
许珏盯着她半晌，然后打燃火，面色平静：“凌笙，我去了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给你做饭吗？”
“还是有机会的，虽然少……”
许珏没作声，等油烧开，把裹好面粉的鸡腿放进锅里。没一会，油炸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还有酥酥脆脆的香味传出。
“国外可以直接去kfc买这个，但是我想亲自给你做。不只这个，还有更多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做。凌笙，我想和你在国内生活，我不想走，你要赶我吗？你真的舍得我走吗？”
凌笙吐口气：“我不赶你，更舍不得你……”
许珏展颜一笑，满意地说：“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