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夏望的一番话, 令苏语怜的内心很有些忐忑不安。

  然而不等她细想, 殿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太后娘娘, 孙公公求见!”

  苏语怜微微颦眉,这孙公公上次来一趟, 给她送了两个男宠, 结果还没问出一句话, 便被楚琅拉下去了。这回, 孙公公一大清早的, 又要给她送什么来?

  夏望也想到了这一层, 忍俊不禁道:“小姐,是不是太皇太后见上次送的男宠没了, 又给您送了两个新的来?”

  “少给我乌鸦嘴。”苏语怜骂了一句,端坐到桌前, “去开门罢。”

  孙公公一进来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苏语怜端庄微笑道:“孙公公,未央宫当真不缺小太监了,你不是又要给哀家送两个来?”

  孙公公入宫几十年, 早已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 他仿佛对于太后娘娘话中话毫无察觉,恭恭敬敬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 太皇太后有请太后娘娘去寿康宫, 一起用早膳。”

  用早膳?苏语怜挑了挑眉,将心中的诧异暂且压下,“原来如此。孙公公先行一步, 回禀太皇太后,哀家随后便来。”

  “是,老奴先行告退。”

  孙公公退下,夏望立即小声道:“小姐,同寿康宫那位都多久没打过交道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请您一起用早膳,恐怕没什么好事。”

  苏语怜笑了一声,“没好事是肯定没好事的,但我能不去吗?”

  即便是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楚琅,太皇太后一道口谕,还不是要做个面子,乖乖去寿康宫请安。

  苏语怜吃了两块桂花糕,便乘坐凤辇,去往寿康宫。

  这寿康宫是整座皇宫里规格最大,也最奢华的宫殿,历来是大楚皇太后的寝宫。但太皇太后尚在上头压着,这寿康宫便轮不到苏语怜,她又懒得搬动,便一直住在未央宫。

  皇太后住在哪个宫,自然哪个宫便成了尊位。

  凤辇落在寿康宫宫外,苏语怜一步一步往宫殿里走,穿过长廊,便见尽头背对着她站了一个人。

  那人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回头笑道:“太后娘娘,早啊!”

  苏语怜一见齐王的脸,便忍不住联想起那日荒无人烟的园子里,他同摄政王的人偷偷摸摸……于是那张俊朗的脸,怎么看怎么看出点淫邪之意来。

  她移开了眼神,不冷不热回道:“不早了齐王,往日这个时辰,哀家都上完早朝了。”

  一开口便碰壁,楚衡摸了摸鼻子,继续笑道:“是是是,臣弟懒惯了。太后娘娘先进去吧,母后等您有一会儿了。”

  苏语怜率先踏入内殿,跪地行跪伏大礼,“臣妾给母后请安,恭请母后圣安。”

  端坐于凤椅之上的太皇太后,抬了抬手,缓缓道:“太后不必行此大礼,起来罢,赐座。”

  一旁的夏望连忙上前,搀扶着苏语怜起身。苏语怜坐到一侧的椅子上,语气歉疚道:“依照礼法孝义,臣妾应当每日来给母后请安才是。”

  “这不怪你,是哀家叫你们都不必来的。”太皇太后慈爱地看着她,关切道:“新帝继位已有一段时日了,太后一切可还顺利?”

  苏语怜不知她问得顺利是指得哪一方面,只好笼统回道:“臣妾惭愧。皇上聪慧孝顺,朝政又有摄政王把控大局,臣妾并未出上什么力。”

  “太后娘娘又何必如此自谦?”楚衡从殿外跟了进来,拂了拂衣摆,转身坐到苏语怜的对面,“太后娘娘遇事沉着冷静,又通透过人,身为女子,却毫不输给男儿,臣弟很是佩服。”

  苏语怜忍住想翻他一个白眼的冲动,溢美之词说的越多,便显得越别有用心,过犹不及。

  未待她开口应答,太皇太后便接着问道:“哀家听闻,昨儿个太后开始亲自批阅奏折了?”

  她心中一惊,太皇太后不问前朝后宫,深居简出,可她批阅奏折一事却这么快便传到了寿康宫中……她不动声色地暼了一眼齐王,难道今日传唤她过来,是为了此事?

  她不敢沉默太久,稍一组织,便谨慎回道:“是的母后。前几日早朝时诸位大臣提出了先皇的遗诏中,将朝政一并托付于摄政王和臣妾二人,因此,摄政王便将奏折交于臣妾处理。”

  “太后感受如何?”

  “说来惭愧,臣妾愚钝,对朝政一窍不通,一时难以妥善处理。”

  太皇太后从凤椅上起身,走到她面前。她连忙站起了身子,太皇太后便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拍了拍,“太后,先皇将皇上和大楚江山都托付给了你,这个担子委实重了些。”

  苏语怜露出了一个苦笑,“臣妾惭愧,幸好有摄政王,否则臣妾一人是万万担不住的。”

  太皇太后拍着她的手微微顿了顿,语气愈发慈爱:“太后莫要过份担忧,更不要被外人影响,凡事还有哀家在你背后撑腰。太后一定要好好辅佐皇上,将来将大楚江山完完整整地交到皇上手中。”

  这番话,其中的意味深长分明有千金重,苏语怜既不明确答应,也不做出拒绝,只垂眸轻声道:“臣妾自当竭尽所能,不负先皇所托。”

  苏语怜心中明镜儿似的,太皇太后之所以不待见楚琅,无非是楚琅并非她所出,若是今日换成她嫡出的齐王摄政,她老人家只会喜闻乐见。毕竟不论是儿子掌权,还是孙子登基,对她老人家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太皇太后今日叫她过来,敲打她一番,既是提醒,提醒她背后还有太皇太后一脉势力,亦是警告,警告她不要轻易倒向楚琅。

  “母后您就放心吧,太后娘娘心中有数的。是不是,太后娘娘?”楚衡笑着插了一句嘴,得到了苏语怜冷冷的一眼。

  他的心中突然躁动起来。他发觉他这个小嫂子,长相楚楚可怜、美貌不可方物也就罢了,时不时不经意露出来的眼神,又冷又飒,看得人血液都有些沸腾。

  难怪,楚琅看她的目光那么不对劲,啧啧……

  说是请太后来用早膳,不一会儿早膳便呈了上来。苏语怜早起一向胃口不错,可今日同两个她都算不上喜欢的人一同用膳,她总有种味如嚼蜡的感觉。

  更令她郁闷的是,对面的齐王,直白的眼神盯了她半晌了。若不是太皇太后在场,她都要摔筷子了。

  “对了,母后,儿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六弟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别说娶妻了,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儿臣都替他着急。”吃着吃着,楚衡突然冒出了一句。

  苏语怜差点没将口中的食物喷出来,心道你什么时候还干起了媒婆的行当来了?她捏着锦帕,优雅地拭了拭唇角,淡淡道:“如今先皇丧期未过,齐王怎么就惦记起喜事来了?”

  太皇太后也道:“衡儿,此时说这些确实不合时宜。”下一句却话锋一转,“不过,太后也可以提前留意着,瞧一瞧是否有合适的名门闺秀,老六总该娶妻生子的。”

  苏语怜心中只想大声质问,这关我什么事?说什么长嫂为母,这摄政王的母后不是坐在这儿呢吗,哪里轮得上我?但表面上还是应声道:“是,臣妾会留意的。”

  一顿早膳,约莫半个时辰才结束。苏语怜又陪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借口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楚衡亲自将她送出寿康宫,别有深意道:“眼看着除夕快到了,太后娘娘应当早做准备了。”

  苏语怜心知他指的是何时,只冷淡回道:“哀家心中自然有数,齐王也应当早作准备才是。”

  回到未央宫,夏望令御膳房重做了早膳呈上来,苏语怜舒舒服服地用了一顿早膳,这才靠坐在暖榻上,转动她略有些迟钝的脑子。

  被寿康宫那两位一打岔,她都快忘了心中担忧之事。想了又想,她决定主动出击,先去试探试探,昨夜楚琅的问话到底是何意?或者说,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这回她没再乘坐凤辇,决定走路过去,顺便消消食。

  今日休朝,可摄政王却依旧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苏语怜令守在殿门口处的宫人勿出声打扰,自己踏了进去。

  她进去时,一撩珠帘,打眼便瞧见他正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本奏折,看了两眼,眉心微皱,一扬手,随手将奏折扔到了底下恭恭敬敬跪着的人身上。

  “自己好好看看。”他的声音又冷又沉,听得人心里直发颤。

  苏语怜的脚步顿了顿,心道她是不是最好不要此时去触他的霉头为好?可下一瞬间,他结着冷霜的目光便敏锐地扫了过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含笑温声道:“这一大早的,又是谁惹得摄政王生气了?”

  楚琅眼中的冰雪冷意霎时悄无声息化了开去,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也不回她的话,只淡淡问道:“今日休朝,皇嫂来仪元殿,是还想批阅奏折?”

  苏语怜此刻一见那些一沓沓的奏折,头皮都有些发麻,却只能言不由衷地回道:“哀家批阅过一次奏折,方知其中辛苦。摄政王日日对着这些折子,哀家想着,若是能为摄政王分担一些,摄政王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皇嫂如此善解人意,臣弟心中甚是感动。”楚琅不太走心地夸了一句,抬手指了指案桌上的两大摞奏折,“这些都是皇嫂昨日剩下的,臣弟才批阅完不久。”

  苏语怜顿时便有些尴尬了,摄政王这不是当着大臣的面打她的脸吗?她的眼神飘忽不定,飘到地上一言不发跪着的人身上,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这位是?”

  那人语气平平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刑部侍郎季愉。”

  “不过今日,皇嫂来的正好,就让皇嫂来处断吧。”楚琅整个人更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懒懒命令道:“将折子呈给太后娘娘。”

  季愉起身,恭恭敬敬地将奏折呈给了太后娘娘。苏语怜疑惑地接过了奏折,自上而下扫了一遍,原来是刑部侍郎被弹劾了,说他假公济私云云。

  她心中嗤笑了一声,朝中百官互相弹劾本是平常事,这些人平时没事干,便你参我一本,我参你一本,有时候只是鸡毛蒜皮之事,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当她将目光落到落款上时,眼神登时微微一变。

  上书弹劾之人,正是大理寺少卿苏骆舟。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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