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楚翊非拿走了《月亮歌》的剧本, 回到了家中, 他打算再仔细看看剧本, 揣摩一下男二号这个角色，再看看自己能不能胜任、该不该接下这个角色。
回到家中的时候, 徐顾言已经出门了，楚翊非揣着剧本，坐在了平时徐顾言看文件的地方，舒舒服服的舒展身体，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看剧本。
而此时, 不在家中的徐顾言正和周横开车, 去一个地方。
“他现在过得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还成。”周横一边开车, 一边和后座上的徐顾言说话。
徐顾言极为缓慢的翻看着周横打印下来的资料, 神情冷淡又沉凝。
徐顾言手中的资料, 是一个名为任飞扬的男人的资料。
任飞扬这名字听起来肆意洒脱, 可名字的主人, 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
任飞扬已经年过四十, 学历也不高，只是个大专生, 长得也并不好看, 甚至有几分凶横。
若有人远远看过去，看到他都会以为看见了什么流氓混混。
事实也确实如此，任飞扬就是一个混了几十年的流氓混混，从小混到大, 至今也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
他平庸的生活中，唯独可以称道的，就是他唱歌非常不错。
徐顾言看完这一本薄薄的文件，合上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任飞扬少年时，还曾经因为唱歌而在少男少女中大出风头，他铁了心想靠唱歌吃饭，就这么唱了几十年。
他想办法去参加过比赛，向音乐公司投过简历和demo，甚至拦过音乐经纪人，可他真的实在太差了，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到酒吧，当一个驻唱歌手。
在酒吧中，他倒是有些名气，一次赶场能得几百块钱，运气好的话，一个月能挣个好几千，要是运气不好……就只能勉强吃饭。
就算如此，他也不肯放弃，仍旧自己花钱制作专辑去投简历，在网上发歌，赚的钱大多都贴在了制作音乐上。
落魄又贫穷，可以说是任飞扬真实的写照，在一片灰暗的生活中，唯有他的梦想在闪闪发光。
“谁啊？”徐顾言敲门后，门后的有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拖沓着脚步前来开门。
开门的中年女人烫着一头俗气的小波浪，身材干瘦，嘴角下撇，唯有一双眼睛，隐约才能看见一些年轻时的风情。
“你找谁？”女人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语气不太客气的问道。
“我找任飞扬。”徐顾言面不改色，说道。
“妈的。”那女人低声的骂了一句，然后才对徐顾言说，“我们家现在没钱，他要是借你钱了，过几天让他自己还给你。”
徐顾言微微一笑：“他没借我钱，我和他谈谈音乐的事。”
那女人很明显的愣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徐顾言几眼，从徐顾言干净笔挺的衣服到他手上的表，最后收回目光：“行吧，你进来吧。”
周横跟在徐顾言的身后，一进门就忍不住倒退一步。
这个房间太狭小逼仄了，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还堆着一大堆的衣服，墙上钉满了钉子，挂了一墙面的东西。
除了床，就只有一张小学生一般的书桌和两张小方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
空气里隐隐还有一股臭味。
徐顾言面不改色的跟着女人进了房间，没看到乌糟糟的环境一样：“请问任飞扬现在在哪？”
那女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床上的杂物，那东西懒洋洋的动了一下：“你个瓜娃子踢我干啥子。”
“有人找你。”女人也找不出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只好打墙上狭小的窗户，通风透气，“就你唱歌那事情。”
床上的杂物没有了动作，好一会儿，任飞扬从床上一跃而起，光|溜|溜的只穿着一个破洞的四角裤，要从床上的衣服中翻出一件能穿的，岂料刚从被子里出来，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徐顾言。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徐顾言示意。
任飞扬沉默的应了，又沉默的穿好衣服，跟在徐顾言身后，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你把房间收拾一下。”
中年女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开口大骂：“我管你个龟儿子哦，你在家啥事不干只写你的破歌，我又要挣钱交房租又做家务，你是不是要累死我好找下一个……”
将女人凶悍的声音抛在脑后，任飞扬神情复杂的看着徐顾言：“你……找我？”
任飞扬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头上早早有了白发，脸上本就显得凶狠的横纹更加明显，平凡的五官说不上丑，只能说是淹没于人海的平凡。
这种容貌要是放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则可以说是丑了。
徐顾言笑了笑，带着任飞扬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稍微寒暄两句：“你最近怎么样？”
任飞扬苦笑一声，他示意徐顾言看看自己：“你觉得呢？”
徐顾言一时沉默。
在十年前，徐顾言参加《歌唱少年》选秀比赛，他当时是陪着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去参加的比赛，那同事对唱歌爱的深沉，经常幻想自己能够一夜成名。
在海选的时候，同事初选就被刷了下来，评委却在看到徐顾言时，让他也参赛试试。
徐顾言哪里会唱什么歌？只是因为长得好看，莫名其妙的就通过了选拔。他和任飞扬就是在这一场复赛的时候认识的。
《歌唱少年》是全国性的比赛，由各个城市进行初赛和复赛，再选出前三名，进入全国赛，和全国的前三名们争夺冠军。
徐顾言和任飞扬是同一个城市的人，徐顾言当时才十九岁，任飞扬当年也三十多岁了，二人在比赛的时候，成为了朋友。
任飞扬一路不顺，徐顾言也身世坎坷，任飞扬慢慢的将徐顾言都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他长相有些凶狠，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脾气略微有些暴躁而已。
徐顾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唱歌的小技巧更是一窍不通，任飞扬就手把手的给徐顾言开小灶，教他唱歌，慢慢的扶持或者徐顾言一路打进了全国赛。
任飞扬的歌唱得是真的好，那个时候观众们也还没有那么看脸，任飞扬还是夺冠的热门人选之一。
徐顾言还记得，当时的任飞扬意气风发的宣布：“小言，比赛的冠军肯定是我的，亚军肯定是你的。”
只是后来……
没有人能想到，冠军和亚军竟然是内定了的，所有的参赛选手们争夺的，只是一个季军。原本任飞扬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他讲义气，知道徐顾言家里的情况，自顾自的选择了退赛。
徐顾言一炮而红后，也曾经找过任飞扬，但任飞扬拒绝了他的帮助，声称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后来，就再没了消息。
徐顾言在阻止比赛的时候，想到了这位曾经帮过他很多的大哥。
“所以，你要来参赛吗？”徐顾言将《我为歌狂》的大概情况介绍了一下，邀请任飞扬说道。
任飞扬神情难辨，他点燃了一支烟，车厢里顿时弥漫着难闻的烟味。坐在前排的周横眉头一皱，想开口制止他，被徐顾言一个眼神阻止了。
任飞扬突然开口说道：“小言啊……其实这么些年，我是后悔的。”
徐顾言垂下目光：“我知道。”
没有人能不后悔。任飞扬当时还算年轻，唱了好些歌，也小小的有了几分知名度，他以为《歌唱少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比赛而已，所以大方的让出了机会。
但后来，他年纪慢慢渐长，事业一事无成，最后沦落到酒吧驻唱。
而徐顾言，则用他让出来的机会当踏板，红遍全世界，成为了全球知名的歌神。
这种对比，没有人能不后悔。许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任飞扬心里都会止不住的想，如果是自己……如果当初抓住机会的是自己，那么有如今成就的，可能就是他了。
感慨完后，他碾灭了手中的香烟：“我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给我的机会，可能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了，我无论如何，也得抓住啊。”
他坚持了二十多年，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就此放弃。
任飞扬穿着老汉衫和短裤，脚下踩着拖鞋，他和身边风度翩翩、气质出众的徐顾言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唯有在提起梦想的时候，眼中的光辉亮得惊人。
告知了任飞扬比赛时间后，任飞扬就自己回家了。周横默默的打开了车窗：“这个人……能行吗。”
“你听过他的歌，你知道的，他可以。”徐顾言掸了掸衣服，掸去身上残余的烟味。
周横的眉头还是皱着，任飞扬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创作，他的歌曲大多质量都非常不错，有几首歌，甚至到了惊艳的地步。
但是……
“他能接过你的担子吗？”周横忍不住担心，“毕竟是要培养一个歌神出来，不仅要才华，也要看人品啊。”
简而言之，就是周横不怎么信得过任飞扬的意思。
徐顾言只笑了一笑，他说道：“他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的歌和他的人一样直。”
“我没多久就要退居幕后了，现在也培养不出什么实力强大的后继者，他的话，实力强又可信，当我们公司的中流砥柱不是刚刚好吗。”
周横将方向盘一转，车子转入了浩荡的车流中：“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就要为爱退圈……”
徐顾言只笑了笑：“早晚的事，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我也想早一点和飞飞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