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该来的
苏大掌柜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心里想着，该来的，终于来了！神色自若地接通电话，缓缓地道了声：“封畅姐。”
电话那头封畅的声音依旧是春风化雨，苏大掌柜眼神一闪，心里却是更加慎重了。
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要是封家还没查到她身上，那么，封家也就不用在四九城里混了。可，听着封畅的语气，却是没有丝毫的异样，不用想，可能是两种情况。
一嘛，封畅已经知道，那幅观音像是苏长青从她手里得来的，至于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却是没有定论，所以今天找她去，只是想从她口中得知观音像的实情，那么，封畅一如既往的亲近，也是理所当然。
二嘛，封大少瞒着他妹子，封畅一点都不知情，自然就是原来怎样、现在还怎样的。
苏大掌柜以她对封畅的认识，还有封大少那妹控的性子，推断着，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然，也不排除封家已经确定那幅观音像是出自她之手，更是察觉到她当初瞧见那幅石榴图的时候神色不对，所以，她既然什么都知道，却没有主动出手相助，那么，封畅现在的平静，只怕是酝酿着滔天巨浪。
不过，最后这种可能性极低，因为，应该没人会相信，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绣的出那样东西吧！就连当初苏长青的脱口而出，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根本不用她解释，他就立马自我否定了。苏长青这个了解苏家情况的，都不相信，封家人更是不可能想到这些了。
当然，就算是封大少能够抽丝剥茧，从她的各种破绽中推测出真相，苏大掌柜也并不会觉得，封畅因此跟她虚与委蛇有什么不对。
毕竟，是她不仗义在先，那么，就不能要求封畅还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就算她不出手完全是有理有据，可，严于待人，宽以律己什么的，苏大掌柜还不屑这么双重标准。
“明天？嗯，有空的……好，到时候见。”苏大掌柜盯着挂断的电话沉思了半晌，倒是真够巧的！
明天是周末，她本来是要上班的，可今天纪然通知说，乐饶要带着他的技术小组去工作间那里进行检测什么的，反正苏大掌柜没弄懂具体他们要做什么，只知道她明天终于可以歇歇了。可，就是这么巧，她刚得到通知，封畅的电话马上就打过来了。
身后隔着一道门，顾安安正起身接了一杯水，瞧见她转身过来，还指了指杯子，无声地询问她要不要。
苏大掌柜笑着摇摇头，她知道，泄密的不是顾安安，所以，封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她倒是心里有底了。哎！挣分辛苦钱也这么难啊！升斗小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活的不容易啊！
第二天一大早，苏大掌柜静悄悄地收拾好，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顾安安，苦笑着摇摇头，出门去了。至于她为什么苦笑，除了羡慕顾安安的心无杂念、所以活的无虑，也是在担心的吧！
虽然只是相识了不到三个月，可苏大掌柜已经将顾安安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自然是珍惜这份难得的友情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闺蜜这种概念，在苏大掌柜的人生中，真是稀罕，所以，才更珍惜。
可，以她现在跟封家的情况，夹在中间的顾安安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是怎样的选择呢？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一个是刚刚认识的舍友，其实，答案挺好选的吧！
至于既然被封家找上门来了，还不如主动承认，反正就是搭把手的事儿，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换来封家的感激，多划算的买卖，苏大掌柜怎么就那么执拗呢！
生意算的挺好，尤其是苏大掌柜前世还是个成功的买卖人，她自是比谁都清楚的。对她来说，修复那幅石榴图，确实用不了太多心力，得到的回报，却是成几何倍数的。可，谁让她有时候也是会犯拧呢！
苏大掌柜为了家里的生意，可以低三下四，但，那也是有底线的。当年她可以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幅石榴图拱手相送，那是因为一头是妹妹，一头是弟弟，她权衡思量，为了整个苏家的前途，才不得不撒手。
可，现在呢！弟弟妹妹们已经是一抔黄土，除了她家小安，却是没有什么可以再令她退却的理由。当年的羞辱，即使过了一辈子，仍是如鲠在喉。如果现在那幅石榴图就在她手边，她绝对会一把火将它烧成灰。还想要让她修复，想得美吧！那可是见证她耻辱的东西，留着它干什么！好过年嘛！
所以说，即便是再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们心中也是有某种执念的。这种执念，会让习惯弯下的腰背挺直，然后，在众人或是不解、或是嘲笑的眼神中，卑微的灵魂总能绽放出那么一丝丝的光亮。
纷繁复杂的思绪转眼即逝，等苏大掌柜坐上封家特意派来接她的车之后，无论是面色，还是眼神，已经完全的不动如风了。马上就有一场硬仗要打，即便苏大掌柜决心已定，但，该如何应对，却是要思量些的。
合上眼帘，脊背挺直着微靠在座椅上，苏大掌柜双手交握，玉指轻轻地摩擦。前世，每当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时，这就是她习惯性的动作。而，现在，这个精明强悍的灵魂，在平平淡淡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还是要踏入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路静默，半个多小时后，车子慢慢停靠。苏大掌柜睁开双眼，车窗外似是有遮天蔽日的火焰扑面而来，十月霜花红似火，金秋正浓的时节。原来她来这个世上已经四个月了，倒是没察觉，日子就溜走了。
打开车门，瞧见古朴大气的“文英画廊”牌匾下，正在冲她招手的封畅，苏大掌柜笑容灿烂地迎了上去。她终于可以肯定，果然是第二种情况呐！
所以，封家大少爷是个二十四孝好哥哥的说法，倒是言符其实！不想要妹妹担心，竟然连封畅这么好的牌都不舍得打出来，也是，够爷们的！
话说，这还是苏大掌柜第一次夸赞封大少吧！只不过，也就转瞬即逝的想法，却是为原本就要疾驰而过的两条交叉线，留下了那么一点点不确定，至于，这不确定到底有多不确定，目前是没法确定的！
“小宁，吃饭了嘛？”苏大掌柜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不是盖的，封畅一脸的关切，绝对做不了假，连问的问题，更是跟石榴图、观音像没有丝毫关系。
苏大掌柜笑意更浓，点点头。不吃饱喝足了，怎么打仗呢！只是，余光一扫，却是没有看见封家大少爷的身影，真是有意思了！不知道那位爷今天是给她安排了什么阵仗呢？这个时候竟然还能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连个面都没露，也是，有趣了！
“上次不好意思啊，家里有点急事，顾不上你了。”封畅完全不知道她好友已经跟她大哥隔空斗了起来，还在为上次不告而别的事儿觉得歉意。
当然，今天邀请苏绣宁来文英画廊，自然也是为了补偿的。不过，大哥竟然能想到这个，他不是看不惯苏师妹吗？这个问题从昨晚一直困扰着封畅，但大哥瞧着就是随意说说，她又想不出苏师妹身上有什么值得大哥算计的，也就放在一边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邀请顾安安一起？好吧，其实上次顾安安就是个顺带的。就她那性子，跟她爹一个样，要不是为了陪苏绣宁，她也是没兴趣瞧这些讲究构图啊、针法啊、说的人头疼的东西。有这会儿工夫，还不如睡个懒觉来的舒服！
现在时间还早，文英画廊虽然已经开门，但除了工作人员，并没有什么客人。不过，他们又不是指着收参观费存活，工艺品画廊跟古董文玩圈子的道道也差不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什么的，刚刚开了一场展览，封大少的腰包鼓得快撑不下了，所以，难得清闲一会儿，正好方便了封畅带着朋友来参观。
封畅委婉地拒绝了献殷勤的小哥，带着苏绣宁从外向里慢悠悠地走，反正也没人敢催促她们。
至于苏大掌柜现在还能不能静下心来欣赏，嗯，自然是没问题的。上次的那场展览，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岔子，苏大掌柜绝对是有精力看完的。就算这一世不打算再碰针线，可毕竟是曾经的毕生事业，欣赏一下后世百年各派的传承与发展，还是可以当做一种兴趣爱好的。
沉浸于千丝万缕勾勒出的精致与匠心之中，时间实在是过的够快，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前来询问午餐到底要如何准备，两个姑娘只怕是要忘了时间的。
封畅记挂着苏绣宁的身体，自然是要吃点好的。可不知是否是画廊的经理为了要讨好大老板的妹妹，说是员工餐厅那里特意开了小灶，如果三小姐不嫌弃，可以带朋友来尝尝。餐厅里刚刚聘请了一位厨师，做的一手不错的苏菜。
苏大掌柜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继续欣赏，闻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那位姿态恭谨的工作人员身上，哦，这不是之前那位想要献殷勤的小哥嘛！所以，是在这儿等着她吗？
“小宁，你想吃什么？”正要询问苏绣宁意见的封畅，瞧见她正望着眼前的工作人员，眼神一闪，想起来了：“你是江宁的，我怎么给忘了！要去尝尝嘛？”
虽然不太好意思，但画廊里的职工餐厅伙食还是很不错的。谁让她大哥对手底下的人高标准严要求，为了不让人才受不了他的折磨而另谋去处，只能给些小恩小惠收拢人心了！
苏大掌柜瞧着那小哥因为封畅的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更浓，说什么“苏小姐肯赏光，也是咱们画廊的福气了！”
呵！当她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嘛！百八十年的没听过帅哥一声赞，偶一听见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那位爷的招数是不是有点不够看呐！
苏大掌柜笑意甜甜地说了声“大哥，劳您费心了！”然后在帅哥有些闪躲的眼神中，挽上封大美人的胳膊，起驾了！
她倒是要看看，那位封大爷还给她安排了什么戏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