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拜师茶
苏大掌柜坐在杨家的客厅里，如果不是她家小安就坐在她身边，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
可不做梦嘛！就这么一进一出的工夫，隔了半个小时，再次在中文系门口见到她家小安的时候，苏大掌柜已经又多了一重身份，杨振天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这转变，也是让苏大掌柜半天都回不了神的！
原本闹不明白李教授为什么单独召见她这么个小兵呢，结果进门瞧见坐在那儿的杨老爷子，苏大掌柜的脸色，说都不用说了，简直五彩纷呈得很。
上次还能仗着不认识，言语里冒犯就冒犯了，这会儿她现在的顶头上司在呢，为了保住饭碗，苏大掌柜只能继续冒充乖乖女了。至于已经见识过她本性的杨老爷子，嗯，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教授虽然知道老爷子已经见过苏绣宁，可两人之间具体谈了什么，老爷子没提，他也就没问。自己恩师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虽然没明说，可，若是不满意，又怎么会找他要苏绣宁的练笔看呢，可见，这师徒的名分也就可以定下来了。
所以，之前系里那些隐隐的传闻，就是他假装说漏嘴，故意让别人给泄露出去的。一嘛，自然是怕恩师要收徒的消息突然爆出来，有些人没事找事说酸话，他提前给个发泄口，让大家半信半疑的，自是有人会想知道苏绣宁是谁，又有什么本事能让老爷子看中，然后好好打听一下，也就知道这孩子到底有多优秀了。
这样自是比老爷子一上来就收徒，大家得知是个大一新生，还没弄清楚这个孩子的功底如何，就一窝蜂地否定，要好得多。
二嘛，李教授看了眼坐在恩师面前面色平静的苏绣宁，点点头，看来恩师和他都没看错人，即便她已经听到了风言风语，却仍能保持镇定，就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如此心性倒是难得了。
李教授这些天经过外面工作间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留意这孩子的动静，自是清楚外头那些孩子们对她的打量和试探。可她一不回应，二不否认，仿佛这八卦的主角不是她，该干嘛干嘛，不焦躁，不窃喜，很有大将风范。
李教授给苏绣宁续了茶水，然后给恩师使了个眼色，得到回应后，就起身了：“我还点事要做，你陪杨教授说说话。”
苏大掌柜看着说走就走的李教授，呃，您这样真的好嘛？就这么放心地把老爷子留下来，不怕我把他气个好歹呀？
“怎么，陪老头子还委屈你了！”
得，杨老爷子这不开口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一开口，得罪死一片人都算少的！
苏大掌柜暗暗运了运气，嗯，不生气，不生气！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现在找个工作好难的，为了一个月两千块的收入，为了自己的生活费，啥么都是可以忍受的！
缓了片刻，这才堆起笑意，脆生生地开口道：“怎么会呢？正好可以偷懒休息一会儿！”
反正她已经签过到了，就要算她工资。别人在外头趴在故纸堆里忙的晕头转向，她能坐在办公室里悠悠闲闲地喝茶水，除了这谈话的对象不太满意，其他什么的，简直不能太美妙啊！
越想，倒是越放松了下来，连脸上的笑意都真实了几分。倒是又把原本想看她热闹的杨老先生，堵的半天想不出要说什么了。
这孩子也太坦荡了吧！在她老板的恩师面前，竟然就这么大剌剌地表示上班时间溜号很开心，也是，够像他年轻的时候。
所以，等着苏大掌柜被老爷子瞬间呆愣的表情愉悦到了，正施施然地喝了口茶水，却是被老爷子接下来的话给呛着了。
什么叫“我已经跟那些老头子打好招呼了，今天晚上就在家里按两桌，你待会请个假，跟我一起回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呀准备！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叫我跟你一起回去，回哪儿去啊？
苏大掌柜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几上的纸巾，迅速地在被茶水溅到裙摆上擦拭。还好，还好，今天穿的是件深色，不然，可就丢死人了！
“毛毛躁躁的，像个什么样子！”杨老先生瞧见她不小心将茶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似是往前倾了一下，只不过到底还是端着架子，也就一瞬间的工夫，又是坐得板直。一开口，话虽然不中听，可，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担忧，却是将他出卖的干干净净。
不过，苏大掌柜哪还有心事盯着他瞧，一边整理裙摆，一边思量对策。虽然老爷子话说的不清不楚，可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老头子，什么按两桌，不就是妥妥的拜师宴的程序。
她家绣庄每逢有绣娘收徒，总是要找一堆老友做见证者的。徒弟三跪九叩，敬上一杯拜师茶，师父送件师门的象征信物，再摆上两桌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这师徒关系也就正式确认了。从此，师如父，甚至连徒弟的终身大事，师父也是有发言权的，可见，这拜师宴到底是有多么郑重了。
前世苏大掌柜不知被邀请参加了多少拜师宴，却是没有人受过她的拜师茶的。虽然她刚刚接触刺绣的时候，是有师傅带的，可那就是个启蒙而已，根本就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师徒。
没想到，这过了一辈子，竟然有人要收她为徒。只是，老爷子，您收个徒弟竟然这么的主动，是不是有点跟您学界大佬的身份不搭呢？再说，就算我是个小菜鸟，可您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事儿都给定了下来，提前问我一句，很浪费口水嘛？
“怎么，你不愿意！”杨老爷子虽然性子不讨喜，可人老成精，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突然沉默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呢！竟然被拒绝了，虽然小姑娘没开口，可老爷子自是清楚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老爷子接着开口道：“你是不是担心生活和就业问题，我知道你还有个弟弟，跟我外孙子一个系，听说也很优秀。你要是怕自己继续深造会影响到你弟弟，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外孙子有家软件公司，哦，就你在做的这个项目，也是他公司负责的。虽然规模挺小，不过待遇还是不错的。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可以先让你弟弟去做实习生，如果他努力点，以后也是可以转正的，这个你放心！”
苏大掌柜正在想着要如何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结果就听到了老爷子这样的一番话，猛地抬头望向他，却是听着老爷子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至于你的就业问题，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撑到你毕业的。要留校的话可能还有点难度，现在学校招聘还是很重视海外留学经历的，”说到这里，老爷子很是嫌弃地撇撇嘴，研究甲骨文的要什么海外留学经历，跟外国人学老祖宗留下来的甲骨文，你是来跟我搞笑的嘛！
瞧见苏绣宁正盯着他，老爷子就怕失了这个小徒弟，吐槽什么的，也顾不上了，赶紧接着把自己这些天打算好的，继续说了出来。
“你若是一定要留校，我再想想办法。如果觉得别的学校也行，你有几个师兄也在高校任教，你想去，他们肯定会搭把手。当然，老头子还有些人脉，你要是有别的喜欢的学校，我也是能说上几句的！除了这条路，你要是想去报社啊、研究所啊，也是不错的出路，这个我也是有认识的……”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苏大掌柜就这么木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家，一条一条地给她讲，他为她的未来做了怎样的打算，他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不好，所以他已经把她的名字加入了他的助理名单，元旦之前批复下来，她每个月就会有四千块的特别助理补助。甚至就连她家小安，老人家根本就没见过，也是尽可能地给安排了。
一时间，似是有些酸酸涩涩地东西涌上喉头，苏大掌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张张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感动，也不会涕零。只是，除了她家小安，已经好久未曾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为她打算了。不仅仅是她现在的生活，也为她的未来铺就一条坦途，甚至连她的家人都一并包揽了过去。这样的给予，这样的温暖，她还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借口拒绝呢！
前世那生涩难懂的金石铭文，她不都是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尽头给攻克了嘛，所以，古汉字什么的，已经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也没那么难吧！
杨老爷子说的口干舌燥，也是没听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徒弟半个字的回应，正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漏下了，就见一说莹白玉手递过来一盏茶。
老爷子抬起头，对上小姑娘已经一脸郑重的神色，怔了一下，然后敛下眼帘，伸手接过那盏茶，轻轻撇了撇茶末，慢慢地喝了个精光。
放下茶杯，老爷子站起身来，也不看苏绣宁，直接向着门口走去。开门的瞬间停顿了一下，感觉到身后已经跟上来的脚步，老爷子板正的脸上迅速地划过一丝并不好看的笑意，然后在对上工作间里众人隐隐打量的目光时，已又是一派威严。
“小纪。”即便已经退休多年，可系里有什么学生，老爷子还是知道的，径直走向纪然的座位。
“杨老师！”纪然已经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问好。余光却是瞟了苏绣宁一眼，看见她表情严肃，也是心里没底，这是？
“帮她请个假，连晚上和周末的一起。”嗯，还有几个老家伙不大出门了，不过还是要带着孩子过去给他们看看的，时间有些赶呐！
“啊，哎！”纪然反应倒是快，一下子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赶紧点头，还顺带着给苏绣宁丢了个恭喜的眼神。
“嗯。”老爷子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然后就施施然地往门口去了。
纪然也顾不上其他人的脸色了，麻溜地跑去苏绣宁的座位上。她刚进来放下书包就被叫进了办公室，倒是不用收拾了。纪然把书包一拎，递到苏绣宁手里，小声地说了句：“赶紧的！”然后就轻推着她出门了。
至于另外一头，刚刚谈完话的乐饶和苏缙安，此刻也准备分道扬镳。只是，老爷子正好出门来，瞧见他俩，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
“这就是苏师妹的弟弟苏缙安，这个是我外公，中文系的退休教师。”乐饶的神色有些异样，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充当介绍人。余光看见苏绣宁已经走了过来，冲她点点头。
“倒是个好孩子！”这不是老爷子客套，而是他真的觉得苏缙安是个好孩子，无论是之前听别人说起的，还是现在见到的，老爷子看人的眼光从来没差过，自是知道这孩子瞧着冷冰冰的，心却是个好的。
“您好！”苏缙安虽然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尤其是苏绣宁为什么会跟着这位老爷子出来，可，该问好的，还是要问好。
“你待会有事吗？”
苏缙安看了一眼苏绣宁，见她点头，这才摇摇头。虽然他原本按计划，下午要去图书馆给之前接的活儿做个收尾的。只是，先是一顿中午饭，因着顾爸爸的激动，耽误了些时间。后来又是乐饶，现在再是这搞不清楚的状况，可，什么都比不上姐姐重要，所以，确实是没事的。
“那就一起来吧！”老爷子点点头，然后就抬步走了。
剩下三个人，乐饶很是有眼色地先走一步，给姐弟俩留下沟通的空间。无论是苏缙安的事儿，还是苏绣宁的事儿，总是要商量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君：恭喜恭喜，苏大掌柜终于成了大师的徒弟！
苏大掌柜：有什么好恭喜的，只要一想到以后要整日跟故纸堆打交道，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好的地方了！
封大少：切！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就杨老爷子那身份、那地位，好大一座靠山，你不愿意，赶紧滚蛋！
苏大掌柜：这么说，就算是你，在老爷子跟前也要规规矩矩的了！
封大少：……
封畅：是呀！是呀！不仅仅是我哥哦，你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大师兄呢！
封大少：……
苏大掌柜：呵呵！呵呵！这师拜的挺值啊！
杨老爷子：乖徒弟，赶紧回来认字！
苏大掌柜：再见！
作者君：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