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温柔
统筹回过神来：“沈老师那边已经拍完了，过来拍合照。”
摄影师点头：“稍等片刻，我先拍完这一组。”
沈寂颔首，抬眸对上江蓠尴尬而又窘迫的眼神，微微一笑：“你们继续。”
江蓠一怔，下意识点了点头。
沈寂和工作人员移步到旁边坐下，从江蓠的角度，刚好将他的背影收入眼中。
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复古的发型装束。沈寂这套民国造型完美的将他本人的气质和旧上海十里洋场的优雅风情杂糅在一起，行止间风流睥睨，声色之下却又潜藏着镌刻骨髓的矜贵桀骜。
一大串辞藻华丽的溢美之词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江蓠略囧：完了，她是不是被粉丝们洗脑了……
一组拍摄完毕，江蓠下意识往试衣间走。
摄影师拦住了她：“等等，和沈老师的合照还没拍。”
这一句声音洪亮，气势十足，震得江蓠一个激灵的同时，连不远处的沈寂也应声回过头来。
江蓠看着他迈步走近，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对沈寂习惯性的关注让她不知不觉投注了太多感情，等到意识到自己对沈寂怀着爱慕之心时，已经为时已晚。
那时，由金鹿奖产生的一系列风波还未平息，连她都觉得这猝不及防的暗恋来得太过于讽刺。
她将自己的心意封藏，杜绝任何宣之于口的契机，并在心中为彼此划定了完全平行的安全距离，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心安理得的进行这场单方面的追逐…
她习惯了面对沈寂的背影，习惯了独自品尝暗恋的滋味。她连旁人附加给两人的“克星”之说都能一笑而过，却惧于面对来自他本人的一个眼神。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不与他接触，不与他牵扯，像之前那样，将他当做只能仰望，不可攀附的遥远存在，或许会轻松得多。
近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让她不觉萌生了和他破冰的念头。
所以她站在这里，和他看似毫无芥蒂地重新相处，可是，沈寂的真实想法呢？
明知道不该纠结于这一点，她却偏偏在乎得要命……
缓缓吐出一口气，江蓠调整心情，在沈寂来到面前时，很是优雅得体的朝他打了个招呼：“沈老师您好。”
您？沈寂看她一眼，微笑道：“你好。”
两人一同走到镜头那里，摄影师指挥他们站位：“往我这里看，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们同时朝对方挪了几寸，忽而肩膀挨着肩膀。
距离如此近，沈寂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一瞬间将她包围，江蓠手脚僵硬，和他接触的肩部仿佛燃烧般炙热得发烫。
摄影师拍了几张，放大后忍不住皱眉：“江老师，你的表情太僵硬了。沈老师又不是老虎，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大哥，咱说话能别这么耿直么，你如此这般一比喻，人“沈老师”怕也不会高兴的……
瞥了眼沈寂的脸色，江蓠迅速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下：“之前没发现，沈老师个子好高，亚历山大。”
摄影师疑惑，分分钟拆台道：“不刚好是最佳情侣身高差么？”
江蓠闻言一噎。
摄影师却全然不觉，自顾自道：“别害羞嘛，来来来，放松。”
江蓠简直无言以对，正催促自己进入状态，却听沈寂淡然道：“不知道这组定妆照公布后，大家会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江蓠脑海里顿时闪过N条弹幕。
如今的网友们可不是等闲之辈，观察入微，敏锐力简直堪比柯南。
然而重点是，定妆照是要拿去宣传用的。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江蓠突然心中一凛。她只顾着追忆往昔，反复纠结个人情谊，竟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工作。
她是一个专业演员，只要站在镜头下，便有义务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情。
想通这一点，接下来的拍摄便变得简单多了。
进入演员状态的江蓠，业务能力自不必说。而沈寂，更是自始至终地全然投入，无可挑剔。
两人迅速收工，临走时，摄影师笑道：“我还以为要拍好久，没想到你们挺有默契的。”
江蓠看着他别有深意的笑容，已经有了接下来频繁遭遇这种状况的觉悟。
剧组的工作人员即便面上不显，心里必然也极其好奇他们这对冤家克星克星合作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下午两点，《风雨》剧组正式投入拍摄。
江蓠今天只有两场简单的文戏。收工后，她正要回酒店，中途被陆峥拦下，让她务必要参加晚上的小型聚餐。
陆峥本是歌手出道，这两年转战影视圈，成绩尚可，是这部戏特邀出演的男三号。
晚上，江蓠赶到包厢时，人还未到齐。
陆峥把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安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白姐让我提醒下你食物热量表……”
陆峥在一旁听到，不由笑叹道：“来之前，我的经纪人也反复叮嘱过我。”
在戏中饰演他父亲的于明凡道：“不用担心，你们这些小年轻，消耗得快。”
男二号廖青接口道：“可不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想保持体形，只能拼命健身了。”
正说着，方悠和另一名女演员陈晴赶到。
陆峥道：“嗯，就差一个人了。”
江蓠扫了一眼众人，疑惑道：“你还叫了谁，岳兰不是还没进组么？”
女二号岳兰正在国外参加一档综艺的收官录制，差不多一周后才能进组。
至于沈寂，今天下午就他的通告最多，这会儿都不见得能收工。他又素来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江蓠猜想，即便他已经收工，怕也不会来参加聚餐的。
然而下一秒，只听陆峥得意道：“是沈影帝，他答应了要来。”
江蓠猛地转头看他。
其他人正待说些什么，外面隐约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推门进了包厢。
看清来人，陆峥倏地起来，指着身旁的座位招呼道：“沈哥，来来来，坐这儿！”
沈寂换了件简单至极的白T恤，整个人看上去既干净又耀眼。他似乎是刚洗过澡，几缕发丝随意搭在额间，衬得五官越发的出挑。
入座后，他同众人打招呼。
举止随和，言辞妥帖，和众人眼中他那高贵冷艳的形象一对比，简直让人受宠若惊。
江蓠有些怔然，原来他私下里，是这样的。
席间氛围热络，上菜后，几人边吃边聊。
陆峥见江蓠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她在顾忌食物的热量。他动作熟练地给江蓠拨了两只虾，又将一盘豆制品转到她面前：“这个热量低。”
坐在旁边的方悠看了一眼江蓠纤细不堪一握的手腕：“梨子你自制力太强了，难怪这么瘦。”
江蓠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豆腐：“今天不太饿。”
鲜咸清香的豆腐嫩滑爽口，竟是出乎意料地好吃。
江蓠忍不住再次伸出筷子，吃完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正要再次伸筷，熟悉的悦耳嗓音突然响起：“肠胃不好的人，不宜多吃豆制品。”
饭桌上静了一瞬，江蓠的筷子冷不防停在半空中。
愣愣抬头，正对上沈寂那双清隽漂亮的眼睛。
这句话，还真是对她说的。
有那么一瞬间，江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仿若被蛊惑般，顺从地收回来筷子。
陆峥呆了一秒，硬着头皮接话道：“我们这些人，肠胃好像都不太好，是要少吃。”
方悠极给力地接话道：“可不是，上次风潮庆典上，江蓠还和我说胃痛来着。”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江蓠那次没参加合影，是因为胃痛提前走了？
江蓠心潮更是汹涌澎湃：原来沈寂知道自己那次是因为胃痛才没去后台的。
一个不甚相干人的事情，或许只是偶然听到，他却记了下来，并在方才善意的提醒她。
其实沈寂，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第二天，他们一早开工，天将明未明，墨蓝色的海水徐徐冲刷着沙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水咸味。
江蓠化完妆来到沙滩上看导演组取景，此刻晨曦初现，海天交接处一线灿灿金光，照亮了半片海域。
忽然，视线中闯入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背光跑来，动作流畅，身姿矫健，一步步朝这里逼近。
许导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朝她感叹道：“沈寂还是这样一丝不苟。”
江蓠点头，又道：“许导，早。”
沈寂跑到他们面前停下，额发汗湿，身上布料浸着汗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主人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
江蓠毫无征兆地看到眼前情形，略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
沈寂接过助理递上来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额头：“可以了。”
许导点头，又对江蓠道：“第一场是沈寂的单人镜头，过去看看吧。”
说起来，江蓠还从未见过沈寂拍戏时的状态。脑海中不知怎地想起剧本里某处情节，她隐晦地瞥了眼沈寂，脑补了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许导奇道：“你乐什么呢？”
江蓠立马绷著脸：“我没有。”
许导：…
倒是沈寂去候场时，特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大有深意，让江蓠瞬间有种被人看穿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