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入戏
听到这样的答案，沈寂不由陷入了沉默。
而江蓠在剖白她对这段感情的理解后，再度看向沈寂时，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悸动油然而生。
此刻，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沈寂，她也不是江蓠。
她是谢离，在懵懂的少年时期便将自己的心牵系在冯钰身上的固执女孩。
她找了他三年，念了他三年。
而今与他重逢，纵使他冷漠、无情、狠决，却还是无法撼动青年曾经在她心底烙下的印记。
这样热烈澎湃的全然爱慕以及失衡的心跳，她只在遇到他时才能真切地感受到。
江蓠在一瞬间重新找到状态。在表演上，她一直是个地地道道的学院派，然而，接下来的拍摄，她却一改风格尝试起了体验派的表演方法。
她将自己性格中与谢离重合的那一部分无限放大，展示于人前。去掉自我性格中不符合角色的部分，尽量让两个人重合，即是自我又是角色。
与她对戏的沈寂最先察觉到了这一点。
拍了两场过渡戏后，他们换了个场景。
按照剧情，谢离自愿落进冯钰的圈套之中，帮助他将一批神秘货物送上商船。
这一天，谢离孤身追到码头。
她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不打算和我告别吗？”
冯钰抬眸，神情是一贯的漫不经意：“多谢你，我要走了。”
谢离不语，只是固执的望着他。印象之中，重逢后的每次见面，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散漫模样，态度敷衍，偶尔还会露出一丝不耐烦。若不是他想通过自己登上这艘商船，怕是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次，应该是永别。
谢离转头望了望不远处熙熙攘攘的码头。
“其实，我并不是对你做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也不是盲目的相信你。”
冯钰的神情在一瞬间锐利起来。
谢离于是笑了笑：“放心，你的秘密并没有暴露。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她凝望着眼前人，眉眼弯弯，温婉俏丽。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觉得悲伤。
“如果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记得告诉她真相，她一定很为你骄傲。”
她说：“冯钰，再见了。一路平安。”
谢离的声音轻柔好听，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冯钰听着，默默凝视着她的眼睛，脸色一寸寸苍白起来。
江蓠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情绪其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勉强支撑着望着沈寂，等待他说出那一句台词。
一秒，两秒……
沈寂却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倏然，他眸光一动，歉然道：“对不起，我忘词了。”
众人屏气凝神，原本正沉浸在浓浓的悲伤气氛中，突然：？？？
没想到沈寂也有这样尴尬忘词的时候……
许导一脸懵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轻轻喊了声：“卡。”
江蓠愣了一瞬，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继而陡地垂下了眼睛。
沈寂清楚地看到，她面前的地面上多了两滴浅浅的水渍。不知为何，他喉头一哽，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方才对戏时，他有些失态了。
五分钟后，他们重拍方才的那一场戏。
谢离依旧轻声说着再见。
冯钰嗓音喑哑，低声回了一句：“再见。”
之后，谢离转身，一步步离开这个令自己的喜怒哀乐全然由他的青年。
冯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慢慢走远，直至消失不见。夕阳的余晖晃过他的眼睛，里面似有微光闪烁。
而谢离在离开他的视线后，猝然止了脚步。
静静呆立片刻，她伸手捂住眼睛，无声恸哭。
泪水一点点洇湿谢离的脸，她在这个春日的黄昏里，悲伤得无以复加。
许导喊卡后，亲眼目睹这场戏的人们有一瞬间的晃神儿。
众人呆呆地看着视线中的那个人，恍惚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然后他们就看到，江蓠捂着脸，颓然蹲在了地上。
她的头发垂落在身侧，随着肩膀的耸动，微微起伏着。
白悦和安陶连忙跑过去。
两人轻轻环住她的身子，安抚了片刻，待她平静些许后，扶着她站了起来。
许导方才走过来后一直在旁边默默站着，见状道：“江蓠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你们送她回去吧。”
这时，江蓠终于松开了手，眼角通红，脸上犹有泪痕。
她瞥了眼许导，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许导温和地看着她道：“今天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默默让开一条路，白悦和安陶护着江蓠离去。
江蓠下意识擦了下眼泪，抬眸时，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一直默然望着她的沈寂，愣了一秒后，她倏地移开了目光。
三人很快离开摄影场地，沈寂脸色空茫，出神地望着眼前一片空地。
跟着他们转场来的姜家兄妹在江蓠离去后，与许导他们打过招呼后，也准备离开。
经过沈寂时，姜琦看到他的神色，脚步一顿：“你还好吧？”
沈寂抬眸，轻声道：“什么？”
姜琦看了他几眼，突然道：“你演的那个角色太傻了，若换做我是他，绝不会让谢离那样伤心。”
姜玥扯了下他的袖子：“哥，发什么神经呢？”
然而，下一秒，只见沈寂目光清明地望过来，声音虽轻却很坚定：“我也不会。”
姜琦眸光一闪，登时沉默了。
两人无声对视了片刻，姜琦笑了：“记得晚上一起吃饭。”
说罢，施施然走了。
姜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低声对沈寂道：“晚上见。”说罢，也转身走了。
沈寂望着两兄妹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的饭局，其实是白悦和齐梵敲定的。
他们今日联手平息了一场风波，而今天时地利人和，就想趁此机会，消除彼此间的隔阂，来个和平建交。
齐梵其实接任沈寂经纪人的时机和白悦相似。两人对当时的情况虽然了解，但都不知晓其中的关节所在。
此次意外破冰，齐梵也有些喜出望外。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和江蓠这边闹得太过僵冷。
江蓠卸妆时，情绪稍稍缓和过来，她颓然坐在化妆镜前：“我今天是不是有点丢人？”
怎么就哭成那个样子……
白悦很是冷静道：“丢什么人，我恨不得片方现在就把这个花絮发到网上。”
江蓠：……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稍显红肿的眼睛：“晚上的饭局我能不去么……”
她也只是这般一问，答案其实心知肚明，自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白悦轻飘飘瞪她一眼：“你觉得呢？”
江蓠只好再次叹气。
卸完妆，几人和姜氏兄妹先回到酒店。
短暂休息后，江蓠换了身私服，跟着白悦等人去了约定好的饭店。
到了包厢里坐下，江蓠再次确认道：“就我们几个，许导他们都不来。”
姜琦点头：“嗯，他们那边我另行招待。”
其实不等他开口，许导他们已经主动拒绝了今晚的这个聚会。
团队破冰建交的场合，他们这些外人去掺和什么。
江蓠一脸无语：“那定这么大包厢做什么？”
她想象了一下，等到沈寂他们到来之后，彼此两头分坐，遥遥相望的画面，顿时觉得更加滑稽。
姜琦也点头：“对啊，订这么大包厢做什么？”
说着，他转头看白悦。
白悦从手机屏幕中拨冗抬头，慢慢看向安陶。
安陶的身子不由瑟缩了下：“不是说十七八个人么？”
白悦的表情顿时有点裂：“我什么时候说十七八个人了，我说的是七八个人！”
安陶一脸呆滞地不说话了。
白悦无奈道：“你稍微动脑子想想，哪来的十七八个人？”
姜琦听到这里，突然乐不可支，大笑道：“别怪人安陶了。白悦，你这语速一快，白氏方言又重出江湖了。”
白悦闻言，神色顿时一僵。
然后，她继续埋头看手机，再不搭理他们了。
江蓠正看得有趣，目光突然和一直沉默不语地姜玥不期而遇。
两人尴尬地对了了几秒。
姜玥突然主动道：“你今天演得不错。”
江蓠愣了愣，下意识道：“谢谢。”
姜琦也正色道：“真的挺不错。”顿了顿，叹气道：“其实当演员也挺好的。”
包厢门响了两下，齐梵进门笑道：“姜总其实可以试试，就走花花公子的路子，现在线上就缺少你这一款。”
姜琦摸了摸脸，叹息道：“哎，我要是出道，不知道多少女生会因为我孤独终老。算了，为了她们着想，我还是低调地做幕后老板吧。”
众人：……
姜玥嘴角一抽：“真不想说你是我哥。”
齐梵哈哈一笑，和沈寂他们也入了座。
不知道是不是白悦等人故意的，桌子那么大，沈寂恰好就坐在了江蓠的左手边。
江蓠右手边坐着姜琦，一边听他喋喋不休，一边留意着身侧沉默安静的沈寂。
这两个人性格迥异，气场却都不容忽视。
江蓠坐在他们中间，简直不要太心累。
正出神着，忽然听到一声相机的咔嚓声。
江蓠对这个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赫然抬眸望去。
看到手持相机的那个人，她的神情顿时一呆。
姜，姜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