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戏剧（二）

　　「但是过了不久, 顾盼发现，自己的哥哥在班里的人缘并不好，甚至经常被人欺负, 原因是他的长相过于精致，班上的男生讨厌他的胆怯内向和如同女孩子的容貌, 因此对他恶语相向, 有时还会动手打他。」

　　这时场景骤然一变, 小小的顾子殊被几个男生围在角落拳打脚踢, 浑身遍布伤痕，他抱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 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 几个孩子打得觉得无聊，便怏怏不乐地散去了。

　　“我的戏剧都是根据你们的记忆编排出来的,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怜呀……可真是让人心疼。”

　　朵思夫人轻摇羽毛扇, 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媚眼如丝地睨向时子殊，似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她神情亲昵, 本该无限娇媚，只是那三颗头颅的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时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但不论是对于幻象所呈现出的内容, 还是对于朵思夫人本身，时子殊的反应都相当平静, 因为那些都是顾子殊的经历, 而非他自身的, 当然不会令他产生动摇。

　　他和顾盼进入第三层后不久便遇到了这名古怪的女妖，她现身之后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要求他们配合她表演一场戏剧，只要他们满足了她的要求，就可以直通塔的第六层，而且她扬言如果他们当即杀了她，就永远无法找到通往下一层的通道。

　　在权衡之后，时子殊答应了朵思夫人的要求，他和顾盼联手杀她不难，然而朵思夫人似乎有所依仗，并不惧怕他们，他们也无法断定她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于是姑且答应为她表演一场戏剧，在这个过程中对她进行试探。

　　除此之外，时子殊还有一层目的，就是寻找机会提升顾盼和朵思夫人对他的好感度，他还没有忘记要在结束这一关之前要将顾盼的好感度提到100。

　　他同样微笑着，望着长桌对面的朵思夫人，仔细地观察她三张脸上的神色，同时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她对自己的好感度，以此揣度她内心的想法。

　　而系统将朵思夫人的好感度分为了三份，分别是-5、10和5，代表着她的三颗头颅各自对他的好感，好感度虽然还不高，但也说明朵思夫人对他的杀意不大，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不会给出过于离谱的分数，让他无法猜到。

　　时子殊又轻轻笑了一下，听到系统提示朵思夫人的好感度又上涨了几点，便将视线移回幻象中，看着里面的顾盼。

　　朵思夫人优雅地端起茶杯，中间的头轻抿一口茶水，右边的头颅继续念白道。

　　「就在顾子殊忍受同学的欺凌时，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楼上看到了这一幕。顾盼想冲下楼帮助哥哥，却被同学拉住了。」

　　“你不要去，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我不管，他们凭什么欺负我哥哥！”男孩稚嫩的脸上满是怒火，挣开同学拉住他的手，“我要把他们挨个揍回来！”

　　“没用的，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欺负顾子殊了，如果你替你哥哥揍他们，他们会变本加厉地还给你哥哥的。”

　　顾盼猛地愣了一下：“……你说不是第一次？难道以前还有过？”

　　“次数还不少呢，不过你哥哥好像从没跟老师说过，因为他觉得这样很丢脸吧。”同学嘟囔着说，“他是不是也没跟你讲过？”

　　“……他没说过。”顾盼垂下眼睫，“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

　　「这时顾盼才明白，为什么哥哥有时会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却会故意在他面前遮掩。」

　　“如果他没和你说，就证明他不想让你知道，你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可是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我哥哥……”过了片刻，顾盼抿了抿唇，转身下楼，“我去找他。”

　　「顾盼找到了楼下的顾子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顾子殊只是说自己摔倒了。」

　　“我没事。”

　　男孩摇了摇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白皙的小脸被擦出了血痕，但还是冲着顾盼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只是摔倒了而已。”

　　“哥、哥哥……”

　　「顾盼非常心疼哥哥，他握着哥哥的手，犹豫再三，却还是决定维护哥哥的自尊心，假装自己不知道哥哥被人欺负的事。」

　　「他只是决定，要暗中警告那些欺负哥哥的人，将哥哥保护起来。」

　　看到这里，时子殊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点什么。他故作惊愕之色，带着一丝难堪和羞愧，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一直以为你之前都不知道……”

　　在顾子殊的记忆中，他确实以为顾盼不知道自己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尽管因为那脆弱的自尊心，他刻意有所隐瞒，但其实他潜意识中还是希望有人发现，因为这代表着他受到了他人的关心。

　　但可惜的是，无论是老师、父母还是后来的继母都没有注意过，而顾盼也故作不知，这让他不由产生了一丝怨怼，在日后逐渐化作他心中的裂痕。

　　正在幻象中再现当时情景的顾盼听到他的声音，向他这里悄悄瞥了一眼，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随后重新投入幻境，抓住了男孩的手。

　　“哥哥，你是不是摔得很疼？”顾盼低声道，”我陪你去医务室。”

　　“其实也不疼……”

　　男孩还想在弟弟面前逞强，可是面对弟弟担忧的目光，他忽然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你、你别看……”顾子殊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却越擦越多，过了一会，他终于绷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不是，我、我没想哭的，我没这么疼的……”

　　「顾盼愣住了。」

　　「随着哥哥的啜泣，他原本满腔的怒火似乎被泪水浇灭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哥哥流泪的样子很好看，居然比微笑时要更好看。」

　　「他好喜欢、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哥哥哭泣的模样啊。」

　　「一瞬间他甚至想让哥哥哭得更厉害。」

　　处于幻象中的顾盼身形猛然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目光冰冷地盯着曼声念白的朵思夫人。

　　“别光看着我呀，亲爱的，这样可是要扣分的。”朵思夫人娇笑一声，“请你继续。”

　　顾盼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钟，才慢慢把头转了回去，动作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时子殊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继续观看着。

　　「不过顾盼毕竟还是个很善良的男孩，他立刻感到十分惭愧，他怎么能对哥哥产生这样的想法？」

　　「然而那天晚上，他却做了这样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也是欺负哥哥的那群人中的一员，他比其他人下手更狠，哥哥被他打得哭叫出声，满脸沾着泪水，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梦中的顾盼开心极了，他忍不住抱起哥哥，亲吻哥哥脸上的泪水，甚至醒来之后，他在感到罪恶的同时也隐隐残留着愉快。」

　　「在一连几天都做了相同的梦之后，他终于承认，自己真的喜欢看到哥哥哭泣的样子。」

　　「从那一天开始，顾盼以自己要和同班同学一起玩为借口，渐渐减少了去找哥哥的次数。但实际上他偷偷地躲了起来，等着其他人去找哥哥的麻烦。」

　　「他警告过那些欺负哥哥的人，让他们减少了打人的次数，可是更多的羞辱和谩骂却依旧是顾子殊无法承担的，在那些人走了之后，顾子殊经常会躲起来默默哭泣，而顾盼就在不远处偷看着。」

　　「如若吸食毒.品般，哥哥的眼泪为顾盼带来了精神上的无限愉悦。」

　　「但他渐渐地不满足于只在学校看到哥哥哭的样子，因此他倍加努力地学习和表现自己，他的优秀将本就平庸的哥哥衬托得更加可怜，令哥哥不仅在学校受人欺负，就连回家也要遭到父亲的责骂。」

　　「“想让哥哥更多地哭出来。”——这就是弟弟当时的想法。」

　　中间的朵思夫人红唇翘起，笑了起来，不加掩饰笑容中的恶意。

　　「他可真是个既单纯又恶毒的孩子啊。」

　　站在幻象中的顾盼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不要停，继续呀。”朵思夫人的另一颗头颅提醒道，“这一幕快要结束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到那时再和你的哥哥说吧。”

　　「可是顾盼没有注意到，他的游戏玩过火了。在那一次的家长会，他故意怂恿继父去继续工作，他说他的妈妈可以给哥哥开家长会，而他不需要家长给他开会，反正他成绩很稳定，并不需要特别去听老师讲什么。」

　　「继父因为工作非常繁忙，所以答应了顾盼的提议。但实际上顾盼还是让他的妈妈给自己开了家长会，并吩咐家里的保姆去给哥哥开会。」

　　「果不其然，哥哥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伤心，可出乎顾盼意料的是，哥哥狠狠地朝他扔出了书包，他对顾盼说——」

　　“我不用你管，让开！”

　　“哥哥！”

　　「哥哥跑了出去，顾盼慌了神，紧紧地追在后面，跟着哥哥跑出了校外。因为大受打击，精神恍惚的顾子殊没有注意到信号灯的变化，直接冲到了马路上，而这时一辆汽车正冲他疾驶而来。」

　　「关键时刻，顾盼及时将哥哥拉了回来，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顾子殊被弟弟抱在怀里，忽然放声大哭。」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男孩抬起了头，双眼通红，目光中流露出了极深的厌恶与恨意，将他猛地推开了。

　　“我恨你！”

　　「顾盼一下子蒙住了。」

　　「怎么会……哥哥为什么会讨厌他？」

　　「明明他这么喜欢哥哥，哥哥本来也很喜欢他的啊……哥哥为什么突然说他很讨厌自己？」

　　「难道他所做的事情哥哥都已经知道了……？」

　　「这时保姆和顾盼的妈妈都赶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将两兄弟带去医院检查，还住院观察了一夜。」

　　「深夜时分，顾盼站在顾子殊的床前，看着已经熟睡的哥哥，忽然无声地落下了泪水。」

　　“拜托你，哥哥，不要讨厌我……”

　　小小的男孩瘫坐地上，趴在哥哥的病床边，声音极轻地啜泣起来。

　　“对不起，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其他人都无所谓，可是唯独……我不想听到你说你讨厌我。”

　　“求你了，哥哥，不要说你讨厌我……”

　　「顾盼哀求着哥哥，不过哥哥正在睡梦之中，当然听不到顾盼所说的话。」

　　「顾盼哭着哭着，忽然慢慢地移动自己的手，轻轻地将手心盖在了哥哥的口鼻上，堵住了他的嘴和他的呼吸。」

　　“怎么办，如果你醒来之后还对我说这样的话……”

　　顾盼低声喃喃着，虽然是在对病床上的男孩说话，却忽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坐在长桌一端的时子殊，那目光又阴森又炙热，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那么是不是只要你不再开口，我就永远听不到你说你讨厌我了？”

　　与他遥遥地四目相对着，时子殊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顾盼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7。】

　　【顾盼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7。】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妖艳的三头女妖目光闪动，忽然发出一阵笑声，端起高脚杯轻啜一口腥气四溢的血液，娇声说道。

　　“第一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