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夏日集会（下）159

　　在第三次被指名后，于人际关系上再怎么迟钝，师新觉也察觉到了同僚们暗戳戳的针对，他撑住额头，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看着这群偷偷使坏的战友们：“所以这次又要做什么？”

　　这次国王偏巧是四队队长莘绮云，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宛然一笑：“反正是最后一轮了，你欠我的这个要求，就先记下吧，以后再跟你讨回来。”

　　游戏而已，提出的人漫不经心，应下的那个也无可无不可，周围的其他人倒是挤眉弄眼、目光揶揄（点名三队队长汲南同志），但两位当事人一个茫然迟钝，一个故意无视，全都当没看见。

　　执行课、搜查课、审查课、信息课、后勤课……可么多课室里面，因为职能问题，平日里最吸引仇恨的就是审查课。

　　现在特对部集会，众多课长聚集在一起，掌管审查课大部分事务，并代替年长的审查课课长出席宴会的宫沛毫无疑问成了众人的集火对象，故意上来给他敬酒的同僚简直称得上络绎不绝。

　　宴会刚过半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副课长已经醉的不轻，剩余的理智让他拽住了在集会上到处招猫逗狗、煽风点火、让人最最不省心的下属商徐殷，用因为醉酒而稍稍有些迟缓的沙哑嗓音低声警告：“你给我多少安分一点。”

　　商徐殷刚刚用小小的恶趣味吓跑了自己的监管对象裴寒，又一连捉弄了好些个人，此时被上司逮到，却丝毫不心虚，反而颠倒黑白道：

　　“诶诶~，难道副课长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超级不受欢迎的事实，害怕喝醉以后被人套麻袋……”商徐殷用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向后掀起眼前厚厚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平日里藏起来的锋利眉眼，“所以想要我保护您吗？”

　　他说着这样的话，似笑非笑的紫灰色眼眸里倒映着宴会大厅水晶吊灯折射的光亮，让脑袋有些昏沉的宫沛恍惚了一瞬：他们俩长得完全不像，也就只有这双颜色近似的眼睛，能看出一点两人之间一表三千里的稀薄血缘关系。

　　于是宫沛勾起嘴角，讥讽道：“呵，你吗？”以他对商徐殷的了解，真有人套他麻袋，这小子怕不是旁边递东西叫好的那一个。

　　总是热衷于给自家上司找事儿，故意制造各种离谱谣言的商徐殷眨巴了一下眼睛，瞬间又是一副纯良作态，这变脸速度，不愧于在调查过程中把人骗得团团转的审查官之名。

　　见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边，商徐殷故意提高声音：“副课长，还真是一刻也离不开我啊，真是拿您没办法~”

　　是商徐殷说话时特有的，拖长了调子、黏黏糊糊的语气，在审查课同课室成员牙疼的表情，和其他课室不明真相人员茫然又震惊的神色里，为造谣事业再次添砖添瓦。

　　宫沛狠狠瞪了商徐殷一眼，却因为越来越让人眩晕的酒气而失去了平日的威慑力。

　　商徐殷见对方平日里瞄准靶心般冷肃锐利的眼眸，瞳孔微微涣散，终于不再作妖，用被抓着的那只手臂扶住了宫沛，给他提供支撑，然后将人带到了休息区。

　　“我不乱跑了，”商徐殷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澈嗓音传到宫沛耳中已经有些朦胧失真，“我会守在这里，等结束了就送你回去，安心。”

　　以宫沛的个人经验，当商徐殷用敬语和职位称呼他的时候，肚子里都在冒坏水儿，而当青年跟他说“你”的时候，口中的承诺都可以信赖。

　　于是在这样的场合都保持着审查官基本警惕心的宫沛终于还是合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放松了身体，进入浅眠之中。

　　和他们一样坐在休息区的搜查课一队队长楚郁收回看向那边的目光，轻笑一声，这两个人的相处倒也有趣。

　　因为身体原因，楚郁每年待在医疗课的时间比在搜查课和家中的时间加起来都要长。夏日集会这样难得轻松愉快的团建活动，他还是很乐意出来透透气的。

　　周围的人都很照顾他，除了搜查课的同事，身为好友的林翼也是抽开身就走了一遍选食区，找了楚郁能吃的那部分给他尝尝。

　　等林翼忙于同僚交际脱不开身的时候，这件事就被交给了许飞羽。

　　然后现在，轮到齐衡守在楚郁身边，不让已经开始耍酒疯的家伙们冲撞到这位业务能力顶尖，但身体却超级脆皮的搜查官。

　　当然，以齐衡本人的性格，以及他和楚郁之间无事都要斗斗嘴的关系，某人肯定是不会直接承认自己是来照顾友人的事实。

　　何况在齐衡看来，自己完全不会照顾人，甚至就连许飞羽都比他……

　　楚郁并没有拒绝友人们的好意，搜查课派来的同僚和下属，怎么也不会比好友们对他更上心。他坐在比较安静的休息区，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大厅中央的热闹，压低了声音跟齐衡聊天。

　　“偶尔，也会觉得那两个人还是很相似的。”　青年因为常年生病而显得细长青白的手指在面前一溜的碟子上画了个圈，“那兄弟两个。”

　　齐衡并不意外楚郁猜到了许飞羽跟林翼的关系，以楚郁的侦查能力和推理能力，这么久了还无法确定这一充满破绽的事实才比较奇怪，哪怕身体时间倒流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诡秘之事。不需要故作惊讶地否认，齐衡只是在思考对方话里的意思。

　　好友林翼气质清朗、性格温柔、待人体贴。而许飞羽看起来桀骜不驯、我行我素，一副自行其是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模样。但那只是因为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太少了，并不代表许飞羽不细心体贴，不会照顾人。

　　这一点，裴寒大概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

　　而被许飞羽照顾了几次的楚郁，还有偶尔因为高级执行官的任务过于辛苦，反过来被弟弟照顾了的林翼，对此大概也深有感触。

　　齐衡得承认，因为自己是林翼的发小、搭档，直到现在都同进同出、亲密无间，所以他被偶尔贴心的林小羽顺带着照顾了。

　　在因为工作累到动都不想动的时候，许飞羽会负责投喂他们，赶他们去洗澡，清洗换下来的脏衣服，以及其他的一些家务活。

　　并且会在察觉到两位年长的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开导安抚他们的情绪。

　　在许飞羽愿意的时候，他跟他的哥哥一样，是真的细致入微，妥帖暖心，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齐衡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自己都说是偶尔了……”

　　偶尔像的意思就是，大部分时候都超级不像好吗！？

　　亲兄弟，还长着一双如此相似的猫眼，但在林翼自己开始怀疑许飞羽的身份之前，跟林翼一起长大的齐衡从来没觉得许飞羽哪里跟林翼相像。

　　在绝大多数时候，两人的神态、气质、作风，以及给人的感觉全都南辕北辙，完完全全盖过了那点纯粹的容貌上的相似。

　　这并非齐衡一个人的偏见，整个二队，包括跟许飞羽朝夕相处的裴寒在内，不都没人觉得许飞羽和林翼相像吗！？

　　看出齐衡无语眼神里复杂的情绪，楚郁低头轻笑，引起一阵不明显的咳嗽后，才终于说到真正想说的话：

　　“那孩子有点特殊。”

　　齐衡以为楚郁是看出了许飞羽寄生者的身份，他对此同样不意外，虽然因为上次许飞羽能力失控的事情在心底产生了一点隐忧，但并没有太沉重的心情，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楚郁无奈地用食指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带来一点凉意：“我不是指那些外在因素，而是性格那方面……”

　　性格、观念、成长经历……许飞羽在这些更为本质的地方，跟他的哥哥林翼，可能无法达成一致，这才是楚郁眼中更为切实的问题。

　　“林翼性格看似温和，但执拗起来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钻牛角尖；许飞羽更不用说，他过于果决干脆，反而会做出伤人伤己的选择也说不定……”

　　“齐衡你的话……”虽然齐衡和林翼两个人，齐衡看起来才是更暴躁没耐心的那个，但在楚郁眼里，真正面临重大危机，尤其是和感情相关的抉择时，齐衡会更冷静客观，做出更理智的决定。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危机时刻，你可一定要成为那两个人的安全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