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唉

  季秉烛被边龄带着走进了虚空之门后,只觉得周遭一片激荡,耳畔仿佛响起了一阵水声,接着眼前白光一闪,他们已经到了落墨山。

  许是过来的方式不太对,又或许是边龄故意在作怪,虚空之门虽然通了落墨山,却是连到了半空中,两人一脚走过来,直接一个趔趄往前栽去,直直从半空栽了下来。

  边龄反应极快,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半空中,下一瞬便稳稳落到了地面上,接着在原地头也不抬将双手微微抬了起来。

  很快,季秉烛惨叫着从半空中摔了下来――他此时没多少灵力,在半空中停顿住都做不好,而一脚踏空的感觉又太过销魂,他瞳孔剧缩,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四肢还在不住的扑腾。

  “啊啊!救命啊!阿鸦阿龄!啊呀呀!”

  下一刻他身体在即将落到地面上之前,被边龄稳稳地接住,轻轻抱在了怀里。

  季秉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了救,还在不停地扑腾着,险些一巴掌甩在边龄的脸上。

  边龄冷冷道:“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季秉烛这才惊了一下,张开一只眼睛试探性地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摔到地上,他拍了拍胸口,后怕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的心扑通扑通……哦,没有扑通啊,反正就吓死我了。”

  落墨山还是两百年前的模样,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仿佛时间在这里从来不会留下一丝痕迹一样。

  季秉烛刚才被吓软了腿,被边龄拦腰抱着,单手捞着边龄的脖子,额头靠在他肩膀上哼哼唧唧个不停。

  边龄本身就是个喜静的人,更何况他已经习惯了安静的生活两百多年了,但是自从和季秉烛重逢了之后,那种周遭连呼吸声都能听到的安静生活再也没有了,有时候让季秉烛少说几句话都算得上是难上加难。

  但是边龄不知道为什么,却丝毫不觉得厌烦,平常的时候若是有人在他耳畔这么喋喋不休说些废话,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不过如果这人是季秉烛的话,他恨不得季秉烛多长几张嘴,在他耳畔说到地老天荒才好。

  边龄抱着他往他们之前住的院子走去――其实明明他可以直接瞬移或者飞过去的,但和季秉烛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本来就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季秉烛认得路,他都几乎想要围着落墨山不停地转圈来拖延时间了。

  季秉烛哼哼唧唧了一大堆废话之后,应该是觉得无聊了,开始轻轻地哼起歌来。

  他这一生大概只会唱那一首歌,而且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

  抛却红尘,待候佳人归。

  佳人胡不归,胡不归,落月连轮又几年。

  他的嗓音清越好听,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小孩子般的软糯,衬着周遭碧绿一片的森林,听得着实清神。

  边龄听了一会,发现他真的只会翻来覆去这几句词,忍不住地开口道:“你就只会这几句吗?”

  季秉烛点了点头:“这首歌不就只有这几句吗?”

  边龄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只好道:“嗯,对。”

  季秉烛这才满意了,舒服又惬意地再次哼唱起来,边龄的怀抱让他舒服过了头,连搭在边龄臂弯中的修长的双腿都有些不自觉地晃动着,惬意得不行。

  两人正慢悠悠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野兽般的怒吼,被打扰的边龄顿时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

  季秉烛果然如他所料被吸引过去了目光,晃了晃腿发现有力气了,他立刻过河拆桥从边龄身上跳下来,话都不说一句拔腿就跑。

  边龄:“……”

  边龄咬牙切齿,立刻跟了上去,道:“你跑去哪里?”

  季秉烛还没跑两步被他追上,强迫性地把他又抱在了怀里,按住他不住动弹的腰,冷冷道:“你连鞋子都不穿,在这全是碎石的地方走,脚是不想要了吗?”

  季秉烛闻言这才停止了扑腾,撇撇嘴道:“你能不能别管着我,我就是不想穿鞋子――我是想要去看看那些魔修,他们指不定知道禾雀在哪里。”

  边龄道:“那些魔修是非不分,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指望他们告诉你禾雀的消息?”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这句话已经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季秉烛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才认同了边龄的话,道:“那好吧……那你快点走啊。”

  重新将季秉烛抱回了手上,边龄强迫自己压制住想要上扬的唇角,矜持地点点头,这才继续优哉游哉地往前走。

  季秉烛扒着他的肩膀往前面看,但是边龄似乎是绕开了那些魔修,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魔修的影子,只好捶了下边龄的肩膀,催促道:“你快着点啊。”

  边龄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抱着你,累,走不动。”

  季秉烛立刻就要从他身上跳下来给他减轻重量,边龄慢悠悠道:“光着脚踩在尖细的石头尖儿上,那指不定被魔修走过的石头会钻入你的脚底,把你的脚心弄破,那些魔气也可能顺着你的经脉往骨头里面钻,就像是一条条细长的小虫子一样……”

  季秉烛被他这种细致的描述吓得“啊”了一声,死死抱住了边龄的脖子,脸色苍白道:“别……别说了!我不下去了!”

  边龄似乎又想笑,但是很快勉强压制住了。

  季秉烛不能下去,但是边龄又说自己抱着他累,他只好缩在边龄怀里想了半天,才勉强撑起身体,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边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小声道:“这样,你还累吗?能走快一点吗?”

  边龄:“……”

  边龄低下头看着他,季秉烛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还以为自己把他弄疼了,只好讷讷地想要缩回手,边龄突然道:“继续。”

  季秉烛愣了一下,这才用修长的手指在边龄崩得死紧的肩膀上继续按着,边按边不满地嘀咕道:“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呀?啧你肩膀好硬啊,我手疼。”

  边龄道:“那我走慢点吧。”

  季秉烛立刻直起身,使出吃奶的劲继续按着边龄的肩膀,道:“这样,这样呢?舒服嘛?”

  边龄满意地点点头,爱死了季秉烛这种别人说什么他都信的性子。

  不过边龄就算再怎么耍心机,落墨山也就这么大,他们很快就走过了索桥,终于到了两百年前的住所。

  季秉烛给边龄按了一路的肩膀,没干过多少重活的手指都泛起了点红,边龄也没想到他手这么脆弱,吓了一跳连忙让他停下,把他放在石头上坐着,自己抱着他的手指心疼地揉了半天,边揉边在心里骂自己没事找事。

  季秉烛坐在院子不远处的石头上,低着头看着边龄单膝跪在他身边皱着眉捧着他的手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脚踢了踢边龄的膝盖,小声道:“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季夜行闹翻吗?”

  边龄捏着他手的动作一顿,微微抬起头,对上了季秉烛依然纯粹的眼神――这么些年,季秉烛仿佛没有任何变化,那双眼睛依然像年少时那样纯澈无暇。

  边龄将季秉烛的手轻轻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淡淡道:“我知道。”

  季秉烛不知道他这个吻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手背有些痒,想要缩回手,却被边龄拉着,一个吻落在了他白皙纤瘦的手腕上。

  季秉烛有些痒地耸耸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边龄抓着他的手腕,欺身靠近他,此时两人离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边龄就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道:“我在鹿邑城取出的你的心头血,其中有一半被我私藏了,那里面有你九百年前的记忆。”

  季秉烛眼睛猛地睁大,正要说什么,边龄猛地靠近,用唇堵住了他马上要开口说出的话,两人唇齿相贴,呼吸缠绵在一起,旖旎的不行。

  边龄一吻之后,才轻轻摸了摸季秉烛的侧脸,抬起头轻轻道:“不过记忆也只是到了燕无归被抽取了灵魂之后便消失了,一半心头血的记忆不怎么齐全。”

  季秉烛对于亲密和吻没什么概念,再加上两百年前在落墨山时边龄也经常这样喂他吃东西,所以被吻一下不会大惊小怪,只是皱着眉道:“心头血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你,还是季夜行?”

  这个时候,边龄自然不可能招认给季秉烛留下不好的印象,索性将一些列的事情全部都推给了季夜行――反正此时季夜行也不在场,他严肃道:“是季夜行,他说有了心头血,就能操控你的记忆,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身败名裂,就是他想要的。”

  季秉烛奇道:“他为什么想要让我身败名裂?”

  边龄歪歪头,道:“这个他倒没和我说,只是说有私怨。”

  季秉烛“呸”了一声,生气道:“他自己名声本来就不好,还敢让我身败名裂,呸,魔修!”

  他骂完之后,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又瞪了边龄一眼,道:“差点忘了,你也是个魔修。”

  他紧接着又呸了边龄一下。

  边龄:“……”

  边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揉了揉眉心,再次将他拦腰抱了起来,道:“我们去找禾雀吧。”

  他说着,带着季秉烛走去了那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的小院。

  两百年时间,早已经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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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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