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5章

  我同珍儿一路往回,坐在马车里头,我盘算着该如何用这青荔,却是珍儿始终忧心忡忡的,似是想开口,却又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模样。

  我瞧着她一张精致的小脸上,眉头微微皱在一处,眸子微垂着,长睫在莹白的面上留下些阴影,手中不停地绞着帕子。叫人不得不承认,有些美人便是不高兴起了,都好看的紧。

  我忍不住打趣她,“哟,我瞧着,是这帕子得罪我们珍儿了,等回了府,便杖责二十,再扔给小厨房里的徐嬷嬷,叫她烧了去,给我们珍儿出气。”

  “姑~娘~”珍儿这一句叫的百转千回,“你可别打趣我了!”

  我轻笑她一声,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我瞧着你的模样,总是怕你被憋坏了。”

  她却正了色,“姑娘,这两日你叫湘儿做的那些事情,还有你在宫里头做的事情,我猜着,你是想叫大姑娘入了后宫吧?”

  “没错呢!”我瞧着她的焦急的神色,仍是忍不住逗她。

  她的眉头却是蹙得更紧了,“小姐!我当真是担心的紧!你莫逗我了!若是大姑娘当了娘娘,得了圣宠,你的处境岂不是更加艰难?”

  我心下忍不住的感动,登时去了打趣她的心思。瞧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我的珍儿,当真是这天底下顶好的人。

  “珍儿且放心吧,即出此计策,我自是便是肯定了能自保的。退一万步,便是她得了圣宠,我处境艰难,也不过是一时的。”我轻声安慰珍儿。

  她却蹙了眉,“珍儿不懂,姑娘是何意?”

  “我这个姐姐,本来是太子殿下手里的人,却在宫里头装成皇后娘娘的人。”我轻笑了一声,“一旦她成了妃子,便是两边都吃罪了。”

  “怎么说?”珍儿竟是一惊。

  “太子殿下的生母庆皇贵妃,是个十分要强的性子,便是曾经一度失了宠,也绝不同意家族往陛下身边送人,便是太子殿下都劝她不得,此番却是后院失火,她自己手底下的人背着她爬上了龙床,皇贵妃焉能放过她?”

  “再说皇后那处,容韶之于皇后娘娘,乃是一颗棋子。其实原本容韶成了皇妃,于皇后娘娘多少也算是有些好处的。可惜,皇后娘娘的兄长乃是当朝宰辅,族中也多有身居高位的官员,攀附之人更是数不胜数,地位本就稳固。容韶带来的这点好处,最多不过锦上添花,根本算不得大用。至于娘娘,并未将她送上龙床,必然是另有他用……”

  珍儿瞬时恍然,“对啊,这么一来大姑娘便是打乱了娘娘的筹谋计划,况且谁又会用一个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棋子!”

  “是啊,谁又会用一个自己不能掌控的棋子?”我轻叹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一朝得了宠,又有了尊贵的身份,便能在我面前跋扈,自觉高我一等。却是失了皇后娘娘的信任,又得罪了皇贵妃,这天底下怕是没人能保得住她。”我轻声道。

  微微抬头,瞧着车顶,“宫里宫外皆撒好了网子,如今,唯一怕的便是她突然清楚了,不肯往里头钻。”

  得下一剂猛药了。

  *

  刚入了府,便是湘儿连忙迎了上来,我一边往自己的小院里走,边道:“湘儿,你脚程快些,去徐府跑一趟,将母亲请回来。切记,当着她们的面,便说是家中有些事情,需得请母亲回来。回来时在马车上同她解释一下,就说是家中难得有人送了的望月楼的菜式,我想请母亲常尝尝。”

  “若是夫人问起谁送的?”湘儿问我道。

  我低声道:“说你不知晓便好,去吧。”

  回了屋中,珍儿给我递了茶来,刚抿了两口,齐渊便派人自小门将吃食送了来,四层的食盒,足足有四个。

  我估摸着母亲快回来了,便叫珍儿将菜品在我厅里头的小桌上摆开,十二道菜,几乎要将小桌子摆满了。

  “珍儿,去前院看看母亲回来了没。”我瞧着珍儿,“你且叫王嬷嬷也知道此事,最好叫她以为这一桌子吃食是我们要吃的,还有这些东西是从小门里头进来的也叫要她知道,最好能激怒了她。”

  珍儿点了头,面上皆是笑意,便往前院去了。

  果不其然,才不过片刻,王嬷嬷便骂骂咧咧的过来了。她大约以为母亲今日会在徐家用午膳吧。

  珍儿连忙跑了进来,瞬时跪在我跟前,拉住我的衣袖,面上带着些泪意,“小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怎么了?”我轻声问她道。

  却是还没等珍儿的话出口,便听见王嬷嬷在小院门口插着腰,扯着嗓子骂道:“你这小娼妇!宫里头得了点面子,竟敢糟践起我来了?我们小姐可是圣驾跟前都能得脸的,又岂是你们能比得了的?你们一个个的……”

  “哪个是小娼妇?”却是湘儿扶着母亲正往我院中过来。

  母亲脸阴沉得很。

  我本还想了些旁的法子,起码能拖住王嬷嬷,叫她骂久一些,好等到母亲回来,却是不想会这样巧。

  王嬷嬷瞬时跪在地上,道:“夫人怎么回来了?您可是误会了!”

  “误会?”母亲一步步往里头走着,她身边跟着新来的张嬷嬷,瞧着母亲的脸色,直接搬了一把椅子来,母亲便端坐在院子里头。

  湘儿一路扶着母亲,在母亲身边低声抱怨道,“夫人可不知道,只要您不在啊,这王嬷嬷可威风了,不光骂我们这些当奴婢的,连着姑娘都骂呢!”

  那新来的张嬷嬷自是早便同王嬷嬷不对眼了,在一旁添了一句,“哟,看来她不止是骂我呢,原是这府上的主子她都骂得。”

  母亲一听这话,更是来气,“上次你冤枉韵儿的事,我便饶了你,那是瞧着你将我韶儿带大的情面,你倒是个厉害的啊。”

  “夫人!万万不是如此啊,您且听老奴分辨啊!”王嬷嬷跪在母亲跟前,面上皆是泪。

  却是张嬷嬷开了口,“夫人,有句话不中听,却是老婆子我不得不说上一嘴。我方才听着,她还提到了宫里头的大姑娘,却是处处说着大姑娘比二姑娘优越,二姑娘便是事事都不如大姑娘。老婆子我不懂事,却也知道这等离间亲姊妹的话,断是不能说的。”

  张嬷嬷顿了顿,看母亲瞧着跪在地上求饶的王嬷嬷,眸子里皆是厌弃。又开了口,“夫人可得三思,我这老婆子岁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见过不少兄弟争斗,姊妹相残的事情,深知兄弟姊妹间不和,那便是祸事的根源啊。”

  我瞧着这位张嬷嬷,是母亲着人自老家请来的,本也不怎么出挑,我便没怎么留意。今日开口却是处处踩着母亲的痛处,有些厉害。

  母亲眉头紧蹙着,叹一声气,轻声道:“捆了找个牙人,买了去吧。她的楔子上头写清楚些,被主家卖出去的原因,是离间主家关系。”

  张嬷嬷此时镇定得很,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得意,道:“是,夫人。”

  王嬷嬷在一旁叫的撕心裂肺的,却是没有人理,张嬷嬷直接叫人堵了她的嘴,捆了便往院外拖。

  我瞧着被拖出去的王嬷嬷,扶了母亲,在她跟前低声道:“母亲,此事,还是请父亲回来再做定夺吧。”

  母亲看向我,“为何?”

  “母亲不知,我上次入宫时才知道,王嬷嬷她时时向姐姐那里递信,不知她同姐姐说了什么,姐姐一时误会……还在她殿里掌掴了我。”我低声道,“此事,想来还挺大的,也许父亲该知晓。”

  母亲却是一怔,看向我,“还有这等事?”

  我轻轻点了头面上带了几分委屈,道:“是有人瞧见了的。”太子殿下,在一旁瞧了全程。

  却是母亲定然不肯叫此事捅到父亲跟前,又对着还没走的张嬷嬷道:“杖责二十,再发买吧。”

  我也不好再多言,便扶着母亲入了屋内。在那些菜品跟前坐下,母亲拿起筷子,却又将手收了回来,轻声道:“你姐姐她定是听了挑拨,并非有意的,王嬷嬷的事情,我既然已经处置了,此事便了结了。你父亲平日里就忙,不必再去为这些事情烦扰了。”

  我边给母亲布菜,边道:“女儿向来是个没注意的,性子又软弱,自是听母亲的。”

  一桌子的菜,母亲只吃了几口,张嬷嬷将事情处理完了,一回来,母亲便去前院了。

  我送了母亲走,便叫添了碗筷,珍儿、湘儿还有孙嬷嬷一同坐下,尝尝这望月楼的手艺,虽是凉了些,但味道却仍是不错的。

  下午,我叫湘儿悄悄的去给齐渊送了封信。

  用过晚膳后,我穿好了一身并不鲜艳的衣裳,披了斗篷,将屋内的蜡烛熄了,把值夜的珍儿打发走,我独自坐在堂屋里头,瞧着清冷的月光静静饮茶。

  想起在李府被囚禁时,那一个个像今日一般月光狡黠的夜里,我独自面对着断肢残骸,等死的日子。

  一杯茶快饮尽,亥时末,齐渊如期来了。

  他轻轻揽着我,一个轻功,便出了容府。一路驾马飞驰,来了城郊,我的庄子上。

  已是深夜,万家灯火皆灭,只这庄子里头,灯火通明。

  一步踏进庄子里头,不知为何,我心头有几分堵,又有些想哭。我叫齐渊把庄子里不相干的人都撤了,只留了齐洌和齐九在。

  齐洌在我跟前举着灯,替我将柴房的门推开,里头被捆在架子上的人,正是王嬷嬷。她的腰到大腿间,被打得一片血肉模糊,薄薄的衣衫黏在伤口上,愈合的倒是挺快,没有用药,伤口却早已不流血了。

  正是我叫齐渊替我将她买下的,将她绑来这里,也是我的意思。

  我瞧着她,此刻心中如擂鼓一般,坐在椅子上手脚皆是有些虚软。

  叫齐洌把她泼醒了,她登时睁了眼,却又被灯笼的光刺到了她的眼睛。待她看清了是我,猛地便啐了一口,嗓子已经嘶哑了,却仍是在骂。

  旁边的齐九早就见惯了这等场面,直接捆了跟布条横在她口间,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我往她跟前走了两步,背对着齐渊和齐洌,轻声道:“齐洌,先跟着你哥哥出去吧。”

  身后的两人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出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却是呼出气时,心口方才的憋闷,好了许多,我定定的看着王嬷嬷,她却是骂不出来了。

  她怕了,我从她眼中看到的皆是惊恐。

  同我看到溜子的胳膊时,大约是一样的神色吧,还有阿桃的手,李管家的头颅。

  我轻轻坐回椅子上,看向齐九,道:“听说你刀法极好,入肉无声,削骨如泥?”

  齐九垂了头,道:“过誉了。”

  “你不必自谦,砍下胳膊吧,要右边的。”我冷声道。

  齐九一时愣住了,顿了顿才道:“姑娘,血腥得很,您请回避。”

  “不必了,你动手吧。”

  我能瞧见齐九惊诧的神色,王嬷嬷脸上早已不知是水是汗,只拼命地挣扎着,口间便是捆了绳子,仍在拼命的叫着。

  果然是血腥,齐九一刀便将她的胳膊取了下来,血飞溅出许多,余下的顺着衣裳流着。

  我眸子方才便憋胀的紧,此刻登时便忍不住流出泪来,却是一哭出来,便越来越忍不住了,慢慢变成了嚎啕的大哭。

  我站了起身,往她跟前走了两步,瞧着地上的胳膊。齐洌他当时不过才十五六岁吧,也是被人这般砍了胳膊的吧?

  王嬷嬷早已疼的叫不出声了,却是齐渊在外头忍不住了,一把推了门进来,将斗篷的帽子给我戴上,遮住我的眼睛,将我抱了出去。

  我并没有反抗,我也觉得此刻的自己,大约是已经疯了。

  出了门,透着斗篷的缝隙,我瞧着呆立在门口的齐洌,他一头的冷汗,怕是被我今日这般行径给吓坏了吧。

  我仍是止不住地哭,甚至开始抽泣,齐渊将我抱到内堂里,坐在床上,紧紧地搂着我,脸颊轻轻蹭着我的脸,顺着我的后背,不停地抚摸。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口中还不停地轻声说着:“今日之事都怪我,怪我任着你的性子,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我在呢……”

  许久之后我才平复下来,他却仿佛还没有。

  “你是不是怕了我这个毒妇了?”我试探的问他,话音仍是颤抖。

  他突然松开了我,叫我躺在他腿上,突然看着我,正色道:“我是怕你被吓坏了!平日里向来柔柔弱弱的,哪里像我们这种人!我也真是的,明知你是胡闹,却还由着你!”

  我被他吼的一时愣住,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凶了,连忙又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头,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方才你在里头哭着的模样,吓坏我了。”

  我轻声道,学着他抚摸我的样子,轻扶着他的背,“我没事了,再缓一缓,你便将我送回容府吧。”

  “不行,你若是做噩梦了怎么办?”他不肯撒手。

  我轻叹一口气,瞧着床顶上的纱帐,心道:这般的噩梦,我早已做过无数回了。

  我也不知我适合是睡着的,再醒来时,大约是丑时了。齐渊正趴在床边,紧紧拉着我的手。

  我一时蹙了眉:我这样的人,究竟哪里值得他这般宝贝?

  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动作,立时也醒了过来,瞧着我道:“怎么,可要喝些水?”

  我轻声道:“不了,送我回去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我一脸难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审,再说吧,噫……鸡皮疙瘩鸡皮疙瘩……

第46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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